萧晏入宫两个时辰, 最后以萧明温的一巴掌结束了谈话。
确切的说是结束了争吵。
巴掌声落下,萧明温合了合眼,压住满腔的怒火, 将先前暴雷般的声响收回些。
只蹲下身理了理萧晏衣襟, 叹气道,“阿耶是当真为你好。叶氏那般微贱出身,不说给你助力分毫。你看眼下局势,她沾着那样一个姐妹, 秦王府便是与之俱黑。”
一巴掌熄了萧晏声息,要说的能说的,他已经都说了。
至此也不想再开口。
倒是萧明温尚不死心, 耐着性子还在继续。
他拍了拍萧晏已经现出手印的面庞, “既如此,阿耶同你各退一步。叶氏依旧可以留在府中,但需让出王妃位,贵女之中由陆氏上去, 你同陆氏尚且青梅竹马。陆氏也是个能容人的。”
萧晏抬眸看萧明温,随了生母的一双凤眸中慢慢攒出嗤笑的讽意。
然到口的话,被仅剩的理智拦着, 依旧默声无语。
萧明温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心中躁意横生。
揪其领咬牙道,“若朕赐死叶氏,你又能奈何?”
至此,萧晏眸光变了变。
今日, 已是萧明温第二次说要除掉叶照, 以保全萧晏。
然萧晏知道, 他不会。
若他真要除掉叶照, 大可神鬼不知的去做。帝王如今的势力尚且还是秦王府不能抗衡的。
自己掌的是兵部,不是兵权。
但是帝王亦有弱点,他膝下子嗣不多。
长子已经残缺,如今又沾上了大理寺的官司。
在楚王和秦王之间,不到万不得已,他要的还是秦王。
是故秦王殿下反将了天子一军。
他附耳低声道,“父皇该赐死的不是儿臣的王妃。”
萧晏顿了顿,笑道,“阿耶应该在二十年前便赐死您的发妻,便也不会有孩儿了,大哥也不会回来,我们都不会成为您的耻辱。多好!”
“逆子——”萧明温厉呵,抬掌又要落下。
萧晏昂首睨他。
弱冠之年的郎君,随了母亲的轮廓,有着父亲的神态,肖母又肖父。
“好,好得很!你最好破开此局,也算你的本事!”萧明温收起手,喝道,“给朕滚!”
萧晏踏出殿时,见东首廊下,皇后和贤妃都候在一旁。
当是内侍监见他和皇帝父子二人吵得厉害,特地去请的。
眼下,两位抚育他长大的母亲,皆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尤其是他的生母,前日里已经遭受了长子之事,心中本就郁郁难安,如今眸光映着泪光。
萧晏自出身,便是被众星拱月捧着长大的。
如今挨了萧明温一巴掌,面上红肿,在旁处估计还好说。
在这二位面前,他便生出一点天然骄纵的性子,羞愧难当,又委屈难捱,也未再行礼,只一扭头抬步走了。
贤妃望着遥遥离去的人影,再思方才听到的萧明温的那些话语,暮色霭霭,待那长身玉立的人影散去,终于眼前一黑,往地上载去。
“娘娘!”陆晚意回神急唤,人是搭在她手腕跌下的。
天家父子的一场对话,她亦是听到的。
果然,除了叶氏,他是半点容不下旁人。
“姐姐!”皇后环左右催促道,“快传太医……”
“别告诉七郎,少让他进宫来……”贤妃合眼前,尚且攥着皇后的手叮嘱。
秦王同陛下争吵,被陛下责罚捆掌,贤妃晕厥的事,纵是皇后下令封锁消息,虽拦在了宫墙内,却到底拦不住宫墙里的流转。
未几,合宫便也知晓的差不多了。
荀昭仪在殿中再三确认,消息无错。
思及前两日楚王妃入宫请安时的话语,心中腾起几分雀跃。然她眺望东边的昭阳殿,想起皇后昔日告诫,不免又有几分畏惧。
正犹豫间,皇后身边的卢掌事便来了。
恭谨向她行礼,道是皇后有谕,各宫安分,莫生事端。
卢掌事传话时,荀昭仪贴身的侍女看她一眼,是一副不甘不愿的神色。
若是往深了说,卢掌事压根连荀昭仪都未曾放在眼里,如何容得下一个小小宫女。然如今多事之秋,她也未动干戈,只狠瞪了一眼。
侍女接上目光,讷讷收了神色。
卢掌事走后,荀昭仪有点泄气。
但心中的不甘却更多了。
其实每每得皇后一番劝诫,她虽奉若圣令,但却又不愿十分顺之。
如同儿时伴读,她虽听话,却亦有自己的想法。不过是被那人以公主身份压着,久而久之便唯她是瞻。
可是她被迫压下的念想,并不曾消散过,反而随着岁月增长,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荀昭仪无声叹了口气。
侍女端上一盏茶,她拂了拂茶盖,喃喃道,“本宫……是搏还是不搏?”
一贯不接话的侍女今朝破天荒应了声,道是如今宫中唯剩了娘娘。
荀昭仪蹙眉看她。
侍女低声道,“中宫是多年前开始就不再争宠侍寝,这便不说了。眼下您最大的对手贤妃病了,两个儿子一个染上了大理寺的官司,一个今日被陛下责罚。如此便剩淑妃,可是淑妃自霍侯爷回洛阳,便一直同陛下闹着,连着中秋宫宴都使性子不出来。陛下如今也未见去哄她。高位之上,可不就剩娘娘您了吗?”
“更何论,您外头还有个楚王殿下呢!”
这一番话,原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之语,不过当下实情罢了。
荀昭仪心中亦是这般盘算的。
但被人明晃晃地说出来,她便莫名多了一重信心。
只饮了口茶道,“秋日天燥,且去炖盅雪梨百合羹,稍后本宫给陛下送去。”
卢掌事回到皇后身边时,贤妃已经转醒。
两人正在闲话。
皇后道,“话都传给各宫了吗?”
卢掌事答,“回禀娘娘,已经传令妥当。”
皇后冲贤妃笑了笑,“本宫觉得还是寺中来得清闲!”
贤妃亦叹了口气,“臣妾亦觉礼佛尚能静心。”
“姐姐便罢了。”皇后握着她的手道,“您的福气在后头呢。”
这话落下,贤妃便莫名歉疚。
确实,她再不济尚有两个儿子。然皇后,却终其一生,无一子见天日。
“七郎一样孝顺您的。”
“七郎。”皇后含笑点了点头,“是个好孩子。”
贤妃用过药,有了些睡意。
皇后便也未再久留,起身回了宫。
*
这日萧晏出宫后,没有立马回府,转道去了湘王府。
一来看看萧旸处进度如何了。
二来他脸上巴掌印未消,心绪也未平,不想让叶照看出端倪。
如此,直到夜深,才踩着一地月光回了府邸。
他在翠微堂站了站,问,“郡主今晚可留宿在此?”
侍卫道,“回殿下,小郡主是在王妃处。”
萧晏默了默,转身回清辉台。
才走出甬道,拐了个弯,便被人从后边抱住了。
再熟悉不过的温度和气息,萧晏低眸看腰间的一双手,呼吸和心跳一起加速。
“怎么不进来?”叶照问。
“小叶子在,怕吵到你们。”
“你不在家,我自然将女儿带在身边。”叶照伏在他肩头,“你回来了……”
月影重重,透过梧桐树投下斑驳月光。
萧晏揉着她的手,“我回来如何,嗯?”
“你回家,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月华如水人如玉。
风过树梢,止住声息。
周遭除了绵长呼吸再无声响。
家。
她称这为家。
萧晏顿了片刻,转过身来,低头同她额间相抵。
“我回来晚了,你害怕是不是?”
叶照咬着唇瓣,轻轻点头。
“以后,我都早回家。”萧晏一把将人抱起,往清辉台去。
沐浴上榻,萧晏倒也没像以往一般顷身上来。
他同叶照并肩躺下,看了会帐顶,伸开一条臂膀,从叶照后颈超过。
叶照稍一侧身,滚进他怀里。
男人身上气息干净清冽,然叶照还是蹙了蹙眉,“殿下喝酒了?”
“还没散掉?”萧晏自己嗅了下,原本摸着锁骨的手一滑,便揉到了峰峦云朵间。
叶照眉宇轻蹙,“轻些……”
这种时候,男人惯是反着来。
你让他轻点,他偏要用力。
然这厢,叶照未再恼他。
大抵萧晏自己都不曾发现,两辈子,但凡他心中有事抑郁。
床榻之上,他便同她并肩躺下,仰着头望着帐顶,同她说话,再揽她入怀。
便是这夜这套动作。
“喝了酒,可是头疼?”
“嗯。”萧晏自己撑开拇指和中指,按上太阳穴。
叶照坐起身,理了理衣衫,拨开他的手,凑过给他揉着。
叶照手法特殊,力道适中。
一盏茶的功夫,萧晏疲乏便散了大半,脑仁也松开了许多。
他捉住叶照细白的手放唇口边,吻了片刻。
“今个我不动了,你自己上来吧。”
“歇着吧。”叶照嗔他一眼,翻身躺下,同他十指相扣。
夜深人静,烛火轻晃。
叶照问,“殿下,是不是陛下要你休了我?”
萧晏豁地翻了个身,将人压住,“你如何知晓的?”
叶照仰躺在榻上,笑着看他,“阿姐入狱的那日我便想到了。陛下这般看重你,怎会忍受我这般出身的人在你身边,占着王妃位!以往他便是不同意的,这厢便更不愿意了。”
“你不许瞎想,更不需胡乱做事。”萧晏正色道,“我同父皇说了,我们生死与共。”
“你……”
“别你不你的,我对你也是这话。要是你不介意小叶子这辈子父母双亡,便大可去做你想做的事。”萧晏往她瘦削的肩膀狠咬了两口,抬起头红着眼道,“听到没?”
“听到了。”
“记住没?”
“记住了。”
“那最好。”萧晏翻身躺下,“否则我咬你。”
叶照侧过身去,一低头便靠上他胸膛,足趾一勾,男人便将她抱实了。
“那你以后有事便说,不许憋着。”叶照的气息喷在萧晏心口。
萧晏便用心回她,听你的。
月向西落,晨曦初露。
这一夜,两人难得好眠,在梦中看见彼此。
日光高起,叶照更衣理妆,道是想去看看阿姐。
萧晏瞧她面上有了些血色,颔首道,“七日一轮的会诊日到了,切完脉再去。”
回头又传召钟如航陪着同往。
叶照看着他,半晌道,“殿下,不若去同陛下服个软吧。天家父子是父子,亦是君臣。”
“服软就得休了你。”萧晏通过铜镜看叶照,“你是不是压根就不想待在王府,如此正合你心意。”
叶照说不过他,索性闭口不言。
萧晏面色冷下来,“想想小叶子。”
“好了,妾身不说还不成吗。”叶照不能想小叶子。
日子一日日过去,距离慕小小行刑还有九日。
当初在大理寺作证的人,作完证签字后,除了作为从犯的李素被关押了起来,其他人都隐入人海,彻底没了踪迹。
萧晏清楚,这些都是霍氏的死士,若所料不错大抵已经被霍靖重新送走,自然不得踪影。
眼见时日紧迫,萧旸手中那套伪证的进程推进的并不顺畅。
八月二十五,距离行刑还有五天,萧晏同萧旸商议,兵行险召,私下求穆兰堂,提出一计。
劫狱。
穆兰堂凭多年直觉,自是相信慕小小受冤。但慕小小如此重犯,霍家花了这般大的力气,
想必就是为了等人劫狱,岂非自投罗网。
萧晏道,不劫她。
穆兰堂终于领会其意,再三思量之下,点头同意。
当夜,大理寺中,有人破开重重官兵看守,救走刺杀霍亭安的从犯李素。
李素被救出后,长街之上才要叩谢,那黑衣人道一声“自求多福,莫同他人一般白做亡魂”,便纵身离去。
李素脑中一转,有些领悟过来。这是在说同他一道作证的人都死了?还是再挑拨关系?
他一时来不及多想,只往城外逃命而去。
至此,萧晏的暗子则一路跟踪。
二十六,二十七,接连过去。
距离慕小小行刑越来越近,仅剩三日,尚无结果。
而洛阳城中关于叶照的流言也越来越多,日益渐盛。
因着慕小小当日在大理寺亲口承认出身勾栏,如此自然也联系在叶照身上。更有人将去
岁楚王妃生辰宴上荀茂之事再度拿处来谈论。话头已然颠倒,成了叶照专门引诱之。
更是遗憾,矜贵无双的秦王殿下被折在如此女子手中。
而高门间论的更多的,还是天子和秦王的关系,据闻数日前勤政殿争执之后,陛下再未宣其入宫,秦王亦不曾前往请安。天家父子的关系因一个女子降到冰点。
叶照从被暗里蔑视出身低贱,到如今明晃晃就有人直说她是妖女祸水。
再联想她那张脸,可不就是标准的祸国殃民吗?
叶照身在府中,这些话自然传不到她耳中。但萧晏的属臣,府中的侍者,多少有为萧晏抱不平深感不值的。
如此,总有那么一两句话瓣落在叶照耳中。
她听话不去理会,只一心养好身子,然到底心中歉疚,却也不知从何入手。
这日已是八月二十八,晌午时分依旧没有暗子的消息。
却意外迎来一尊大佛。
竟是皇后凤驾入了秦王府。
萧晏自领叶照接驾。
皇后一改往日慈和,纵是萧晏近身扶过,亦是嫌弃地推开他,搭了叶照的手上座。
“母后亲来,不知所谓何事?”萧晏侍奉在侧。
皇后睨他一眼,“本宫是白养你了,怎么,你同陛下父子闹别扭,便是后宫的安也不请了?”
萧晏闻言,一颗心放下,又提起。
皇后最是厌烦晨昏定省,自不会为这同她计较。
那又是为何而来?
皇后也不看他,只执着叶照的手道,“原也不该本宫来。凤驾临他府邸请他,也不怕折煞了他!”
“母亲何事请儿臣!”
“本宫只与你王妃说话。”皇后看也不想看他,终又忍不住看向他,“你给本宫坐下,人高马大地晃在眼前,委实烦人。”
萧晏从命坐下。
皇后轻叹了一声,“七郎啊,你同你父皇这般僵着不是办法。阿照是实心的孩子,母后也不忌讳直言了。”
“你这般僵着,你总是吃不了亏。然受伤害的便是阿照,还有你母妃。”
“母妃怎么了?”萧晏蹙眉。
“你还好意思问你母妃怎么了?但凡她起得来身,今日便该是她来劝。”皇后顿了顿,见萧晏转瞬变化的脸色,安抚道,“眼下无碍了,左右是心焦气急,养养便好。”
萧晏合了合眼道,“母后,再撑两日,等皇兄王妃的案子了了,儿臣自会入宫同父皇请罪。”
“本宫知道你的意思,你们还想着翻案。自也是应当的。”皇后看了眼叶照,又看萧晏,“但是你想过吗,七郎,要是翻不来案,你这处又闹成这般,你要阿照如何自处?如何随你在洛阳高门、在皇室立足?”
“母后!”叶照接上话头,“有什么是阿照可以做的吗?还望母后明示,但凡阿照可做,定九死其尤不悔!”
“好孩子!”皇后拍着她手背,望了眼萧晏,笑道,“哪便是九死这般严重。他同陛下闹得厉害,但总没有父让子,君让臣的,要他退一退,搭个梯子给陛下踩。”
“那、妾身去成吗?”叶照亦望向萧晏,“殿下这般前往,可别火上浇油!”
皇后轻哼了一声。
萧晏没反应。
“萧清泽!”皇后厉声,“你王妃都比你懂事!”
“那……母后可得护着阿照。”
“你呀——”皇后摘了护甲,直戳了萧晏一脑门子。
叶照更衣理妆,还带上了小叶子,随皇后凤驾入了宫。
萧晏虽有片刻的不放心,然看着皇后再侧,未几便也安下了心。
确实,眼下洛阳风声对阿照极为不利。若这次得了搭好了梯子,或许父皇能有所转圜。不到迫不得已,他亦不想将局面推得太难看。
日影偏转,很快太阳便从东头换到了西头。
暮色降临的时候,暗子回话,竟是有了苗头。
原是李素在离开洛阳城后,七拐八拐又回了洛阳城中,入得是荀江祖宅。
荀江。
又绕回了了,不正是楚王生母的母族吗?
彼时,秦王府中,萧旸亦在,道,“确定吗?”
暗子道,“湘王殿下放心,他那件衣衫上有磷光粉,余热显光,便是最好的证明。”
如此,兄弟二人稍稍安心。便是无法推翻慕小小的证据链,但有此一人同楚王府扯上了关系,这潭水便可以搅混了。
至少,可以延缓行刑的时间。
两人正值举杯同饮,叶照带着孩子回了府。
闻此事,自然同乐。
只道,要备了吃食,去探望阿姐。
只是她到底身子还未好透,半日宫中应付,稍站了一回便头眼发昏。
萧旸道,我左右要去的,将你的心意带去便是。
话毕,回了自个府邸。
送走萧旸后,苏合过来叶照把脉,道是无碍,多多休整便是。
小叶子如今对萧晏虽还不甚热情,但话多了些。起码萧晏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叶照在旁边,一盏药膳用完,她便正好将半日事宜说完。
萧晏道,“你会做饭?父皇没嫌你吧?”
叶照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不会做,也不敢,多来是膳房做好了,我送过去的,接了个跑腿的活,却占了这么大的光。”
“但是我瞧着,陛下听高兴的。”
萧晏捏了捏她面庞,“辛苦你了。”
“孩子还在……”叶照低眉拂开他。
小叶子转身轻哼了声。
烛光晏晏,难得一家人坐在一起展开笑意。
却不过片刻,廖掌事匆匆来禀,道是宫里来人,传王妃入宫。
“何人?”萧晏蹙眉起身,“王妃不是才回来吗?”
两人往前厅正门走去。
却见的府门前禁军围守,火把高举。
领头的是禁卫军首领程鹏。
“什么情况?”萧晏直问程鹏,这是从他手中长起来的人,算的亲厚。
程鹏一脸忧色,近身低言道,“帝后出事了,如今都昏迷着。太医道乃膳食不洁所致,故而今日两膳过手之人都要询查,只得请王妃走一趟了。”
“如今宫中何人掌事?”萧晏问。
程鹏道,“臣接的是荀昭仪的令。”
荀昭仪,萧昶的生母。
萧晏点了点头,“稍后片刻,本王与你们同往。”
他回身同钟如航交代了一番,又拿了件披风给叶照披上。
遂牵着她,一道入了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