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旸比叶照先回神。
面前女子不过双九年华, 是他胞弟发妻,只是长了一张同他师尊有着六七分相像的脸,他的师尊已经年逾半百, 断不会是同一人。
“王妃酷似本王一位故人, 失礼了。”萧旸颔首笑道。
叶照起身行礼,“阿照见过皇兄。”
萧晏将人推至自己上首,回来在叶照身边坐下。发现叶照余光始终越过他,落在萧旸处。
遂忍不住问道, “可是发现了什么,如何这般看皇兄?”
叶照收了目光,轻声道, “皇兄腿疾何时患的?打小便有的吗?”她记得清楚, 当年在鸣乐坊中,明师父是健全的。
十八九岁的一个握刀侠客,看着落拓不羁,沉默少言, 对阿姐却是温柔体贴。
如今细想来,确实同萧晏有些相像。只不过周身少了几分金尊玉贵的矜傲肆意。
“皇兄出生时是康健的,应是当年滚下悬崖所致。”对面有人敬酒, 萧晏端盏还礼, 啜饮小口,方继续压着声响道,“只是他一贯沉默,回来后我也不曾多问。”
“倒是你, 方才唤他师父是什么意思?”
叶照又看一眼萧旸, 想了想凑近萧晏耳语了一番。
“你确定?”萧晏难以置信, “他是你阿姐的……”
叶照颔首, “我握刀的第一式便是他教的,他还说教我武艺,可护自身,亦可护阿姐。”
“他同阿姐相识三年,每半年都会来鸣乐坊……”
提及鸣乐坊,叶照顿了顿,将手从萧晏掌中抽出,“阿姐是坊中花魁,明师父说过待他攒足银良便给阿姐赎身。”
鸣乐坊,花魁,赎身,她的阿姐。
萧晏的背脊僵了一瞬,目光重重落在叶照身上,许久不曾挪开。
叶照能感受得到,自觉偏了偏身子,尽可能离他远些。
萧晏盯了她几许,问,“所以,你也曾在坊中待过?”
他的声音极低,宴会之上觥筹交错之声瞬间将之淹没。
但再低,叶照也是能听清的。
她很庆幸,这一刻小叶子不在身侧,正在大殿高座之上,被皇后拢在怀里。
叶照的声音比萧晏更轻,如天边的一抹浮云。
却足够坚定,半点没有飘忽的痕迹。
她清晰地回应他,“是的,四岁那年被生父卖入坊中。”
萧晏的目光愈发灼热,一瞬不瞬看着她,似是还在等她下面的话。
叶照咬了咬唇瓣,“我在坊中呆了三年。七岁时被霍靖看中,入了百里沙漠受训。十年后,也就是去岁,入了您秦王府。今朝十八,蒙殿下错爱,上了如此高位。”
话毕,她喘出一口气。
转身冲他笑了笑,继续道“殿下放心,事成之后,妾身会斩断和殿下的一切关联,您可上报妾身亡故,亦可道为妾身所骗。只要能救得阿姐,安顿好小叶子,妾身都甘之如饴。断不会成为您的污点。”
至此,叶照回转了身子,端坐在案旁。
你知她生于何处?
家在何方?
双亲何人?
在被我收为暗子前,又过着怎样的生活?”
前世霍靖的话语缭绕了耳畔,萧晏缓缓开了口。
他道,“我以前都不知道。”
是的,两世他都不曾知晓,她完整的一生。
曾经想问,却已无人回应。
今生岁月匆匆,他还来不及去问。
“阿照!”他拉了拉她衣袖。
她侧身,看见他静静伸出一只手。
“对不起,我没有早点寻到你。要是早些找到你……”
往来上膳的侍者,此起彼伏的丝竹声,人影晃动,嘈嘈切切。
叶照仿若不曾听清,但被强行紧握的手,告诉她,她没有听错。
他不仅没有丝毫嫌弃她的出身,反而还在同她道歉,说没有早些寻见她。
萧晏拢住她的手,又破开她指缝。他玄色滚金的袖面,压住她天水碧缠花广袖,凸出一点十指交缠的轮廓印记。
他接上她含泪欲泣的眸光,容色歉疚又真挚。
他说,“别哭,下辈子我一定早点找到你。”
这是昌平二十八年的中秋,叶照至此一生不曾忘记。
她长睫上的珠泪颤了又颤,终于随着那两层袖面之上素手纤指的攀附回应,掉落下来。
萧晏得她五指反客为主的紧握,只稍一用力,便将人定在原处,自己挪近尺寸。
本就没有相隔多少距离,这一点靠近,便又是一副举案齐眉、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妻恩爱模样。
“今夜我来翠微堂,该我团圆了。”萧晏话语落下,叶照那张欺霜赛雪的脸顿时飞霞如火,不知道该往哪放。
只瞪过他,饮酒掩过。
她眼下还用不得烈酒,又喝的急了些,便又咳了起来。
“羞什么,行个夫妻之礼罢了,最是寻常!你旷我多久了!”萧晏踩到梯子就往上爬。
一刻正经要用三刻厚颜换。
他掏了帕子给她擦拭唇口一点酒渍,又给她顺着胸口。
还不忘转身吩咐宫人,“王妃饮不得酒,换副配汤的菜式上来。”
风流和温柔被拿捏得行云流水。
叶照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其实,哪是没有。
叶照忍过被他时不时挠抚的掌心,只低眉轻蹙。她若当真厌他不安分,大可一掌拍开他。没有还手之力的,该是秦王殿下才对。
叶照脸色又红又烫,轻轻叹了口气。
萧晏余光瞥过,那只手愈加不安分,原本只是五指平躺地在她掌心抚弄,此刻竟是竖了起来,深深浅浅来回戳点。
简直疯了!
叶照美目圆瞪,又不得发作。只狠狠咬着牙,用力一握拳,扣住了他五指。
萧晏“嘶”了声,却是凤眸染光,嘴角噙笑,附耳道,“榻上可不能这般,会折的!”
这一排坐着的,依次是湘王、秦王、楚王、之后是安乐、平康两位公主。对面是其余宗亲,高台殿上是皇帝与后妃。
隔着阔阔场地,咿呀歌舞,隔案宗亲看不清晰便罢了,然同坐一排的手足,高座的帝后妃嫔自是个个看得真切。
秦王殿下对秦王妃,已非盛宠,乃是爱重。
何婕妤道,“皇后,秦王可当真体贴,瞧瞧蜜里调油的小两口。”
皇后抱着小叶子,笑了笑,冲着贤妃道,“便长乐一个,岂不孤单,催着他们些,开枝散叶才是真的。”
贤妃点点头,“就是阿照身子还不稳妥,待她养养。”
李昭容接过话头,“贤妃姐姐,今个湘王殿下也愿意出来走动了,您啊说不定又有一喜了。”
贤妃爱怜地看了眼自己的大儿子,“随他吧。”
皇后笑道,“怎能随他?到底是天家儿郎,且该承起宗庙之责。你们啊,各家有合适女郎,且留意着。”
“陛下,您说呢?”
这厢后妃窃窃私聊,一侧的萧明温正同将将请上来的霍亭安推杯换盏,相聊正欢。
霍亭安,历经两朝的将门之子,年少封狼居胥的统边将军。
曾是前朝赵氏王朝最后的寄托,后来成了大邺开国的功勋。
只是这样一位出将入相的能臣,自发妻子亡故,便离朝出洛阳,久居长安祖宅已有十数载。
虽说洛阳距长安不过百里之地,但当真十数年来,霍亭安从未踏入洛阳城。反倒是身为帝王的萧明温去探望过两回。
朝中无人不知,君臣二人年少相交。当年亦是霍亭安慧眼识人,将尚是布衣之身的萧明温引荐给自己父亲,引荐至彼时的天家皇室。
故而秦楚二王相争之际,原也有不少人盼着霍侯回来。
两位亲王实力悬殊不大,若是得霍侯支持,储君之位便是十拿九稳。为此,支持楚王的徐林墨这些年里没少前往长安探望过他。
徐霍两家,尚是姻亲,虽说徐家长女离世多年,但留存的两股血脉,霍小侯爷,襄宁郡主尚在人世。如此,两家纵是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但是,霍亭安始终不曾回朝。
甚至直言储君人选,能者居之,争而无用,多来只是枉留鲜血罢了。
天子自有眼线耳闻,故而这些年除了年少情意,更是愈发敬重。
而这厢霍亭安回朝,亦是萧明温再三请之。
实乃二月里,霍亭安意外遇刺,伤势甚重,加之到底上了年纪,终是感慨今朝不知明日事。遂应了萧明温和儿子的话,回洛阳养老,且离亲人近些。
如此,择了这中秋佳节搬了回来。
故而今岁这中秋盛宴,有一重亦是为迎霍侯回来。为此,皇后特意操持了一番,譬如这殿中歌舞,案上膳食,都是霍亭安往昔喜爱的。
这厢皇帝闻得皇后话语,亦转过身来看了眼自己的长子。
他虽一直同霍亭安闲聊,但妃嫔话语几何倒是也落在了耳中。
遂道,“大郎愿意,自是好的。皇后眼光一向甚好,且劳你费心。”
皇后笑道,“陛下谬赞了,本就是臣妾的分内之事,臣妾定好好替大殿下择选着。”
霍亭安闻帝后对话,不由多看了眼萧旸。须臾,目光移到叶照身上。
只不由赞叹,“那位便是秦王妃吧,当真姝色无双。”
“经年过去,侯爷眼力一如当年。”皇后颔首道,“瞧瞧,可是郎才女貌。”
霍亭安自是连连称道。
一时间,满座皆是对秦王夫妇的赞美之意。
唯有萧明温神色淡淡。
他从始至终都看不上叶照,若是给萧晏做妃妾,他半个不字也没有。然却偏偏上了正妻王妃位,他便实在叹息。
尤其是萧晏病愈之后,他对这桩婚事愈发不满。
如此卑贱之出身,不能予萧晏丝毫助力。
这席间,若说还有谁不满于秦王妃,那便是荀昭仪了。
确切地说,她是不满秦王。
如此全盛风头,便是一个幼女,亦都被搂抱于帝后怀中。而她的儿子,儿子的儿子,坐在这堂下,分明是无人问津。
众妃皆笑谈,她若不言语,倒是落得话瓣。
遂也附和道,“秦王夫妇鹣鲽情深,臣妾看着,秦王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矣,当真情深意切。”
荀昭仪木讷安分了大半辈子,这句话却是一下戳了几个人的心。
头一个便是萧明温。
情真意切,乃君主大忌。更别论独爱一人,简直是帝王路从宽到窄走的一条死路。如此闻言,萧明温冷眼扫了她一眼。
另一个便是侍奉在贤妃身畔的清河县主,陆晚意。
陆晚意目光灼灼落在萧晏处。
自叶照回来至今二月有余,她原该去看看的。初时自是因为她在养病不可叨扰,然随着太医隔段时间的回复,自也晓得她身子慢慢好转。
但陆晚意始终没有踏入秦王府,她也不知自个什么心情,既高兴于叶照尚且活着,却又遗憾自己终是慢了一步。
近来一段时日,她稍有缓减,想着萧晏亲王之尊,他日亦极有可能荣登大宝,总是要有三宫六院的。便觉自己尚有希望。
然今朝荀昭仪的一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让她蓦然激起一层冷汗。
她望着那对璧人,终是生出一点怨念。
转而望向荀昭仪的眼神,也头一回带了三分恼怒。
然此刻,无论是陆晚意的愤怒,还是萧明温的冷眼,荀昭仪皆无惧了。
因为楚王不久前同她言语过,中秋之后,秦王便翻不了身了。
宴上歌舞升平,殿上诸尊长眸光亦时不时落在此间。叶照推开萧晏,将身子坐正了些。端起面前一盅红枣燕窝慢慢用着。
没多久便见了底,又持箸用面前的点心。
贵妃红,小天酥,珍珠酿,雪玉团,四式一叠的点心,她都用了一半,还把居中一碗汉宫棋连汤带料都进完了。
萧晏扣住她还要夹膳的手,“再吃,你腰封得退一寸。”
叶照扫了眼确实有些鼓起的小腹,讪讪罢了手。
至此,萧晏安心了些。
他闹她半日,不过想她放松些。
自这宴上,霍靖无举动,又突然认出了萧旸,叶照整个人便如一根被拉紧的弦,崩得厉害。
确实,凭他对霍靖地了解,亦感觉不对劲。
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大抵是实在太平静了。
但往往最平静的,都是风暴的中心。
还有霍亭安,骤然地回归,萧晏并不相信,只是单纯地修养。
还说什么刺杀伤的厉害。
二月里的那场刺杀,萧晏再清楚不过。原是他为了牵绊霍靖,让钟如航去办得。
虽然霍靖心怀不轨,但前后两世,都不曾显示霍亭安是都否真的参与其中,反倒是两世霍亭安击退外敌,匡扶社稷,都是不可辩驳的实事。
故而,萧晏未曾想要他的性命。
再者,也不可能那般容易要他性命。长安霍氏祖宅,尚有自己的府兵亲卫护守。故而行刺恐吓一番尚有可能,要其性命难于登天。
故而这厢如此说辞,萧晏便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落下。
可是,明明周遭一切如常,什么也没有。
殿上这一刻歌舞收场,南苑尚宫回皇命,道是下一桩曲目是边地小调,奉得圣听。
在场诸人十中□□是洛阳高门,世代在这富庶之地,对边地小调亦无甚兴致。
只因殿上霍亭安开了口,“此乃老臣闲时听得,很是不错,陛下听听,图个新鲜。”
原是霍侯奉来,诸人便撑了撑精神。
无丝竹伴奏,无伶人增色。
场中阔地清开,静下。
只一张矮矮紫檀木圆凳至于中间,持琵琶的曲人莲步姗姗而来。
琵琶声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不见倩影先闻音。
“……这一霎,这青天不遂人间愿,留奴家、在此凄凄又哑哑,北去南来几朝暮、红颜成白发……”
青衣曲人踏入殿来,薄纱遮面,只露明眸。
半阙毕,屈身行礼,委身坐下。
拨弦转调重开喉。
“莫惊怕,莫愁前路无知己,会有人、与尔西窗再闲话。莫惊怕至此无乡、四海可为家……”
夜风徐徐吹入殿,她腰间半块白玉龙纹环佩和声起,叮当作响。
皇亲位上,叶照撑案起身。
然还未容她开口,便有人挣扎着欲站起来,却又颓然跌回座上。
却是又急又钝,唤了声“小小”。
冰弦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怀抱琵琶的女子闻声回眸,清风撩起她面上轻纱。
四目相视里,是错失的青春年华,然眉宇涌动间,是不变的十年情意。
“明郎。”她唤那旧日称呼。
殿中静了一瞬。
这人既是霍亭安荐的,自有他先开了口。
道,“湘王殿下好曲目,府中收容天下名伶,难不成亦识得此女?”
湘王道,“识得。”
霍亭安道,“慕姑娘在寒舍三年,乃清倌人也,殿下爱才,既又是故交,想是缘分所致。若是不弃,且收了去,以供尊听。”
这厢诸人算看明白了,这是霍侯在给湘王送人。
可是这霍侯何故要讨好湘王,难道秦王不是更顺手吗?
明显,这不对。
哪里不对,萧晏也说不上来。
但绝不该是送人这个举措。
霍靖便罢了,霍亭安断不至此。
萧旸道,“此女,本王不收。”
此言一出,满座勉力压住哗然。
唯萧明温轻呼口气,已经有一个儿子娶了个卑贱的江湖女,再来一个纵身妾室通房,但是秦楼楚馆的出身,他亦是不愿的。
却闻萧旸声音再度响起,“本王迎之,迎娶为妻。”
他转身低首道,“父皇,十年前儿臣江湖漂泊,得蒙慕姑娘所救,许了她终身。今日践此诺。望父皇祝福之,儿臣叩谢。”
江湖漂泊。
昔许终身,一朝践诺。
不是求恩准,是望祝福。
萧旸从来少言又冷语,这朝是回宫数年来对萧明温说得最多的话。
却又是三两言两堵住了萧明温想说出口的阻止。
他如何会江湖漂泊?又如何不良于行?
萧明温认命地点了点头,“准奏。”
至此,满座还不曾回神。须臾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接连恭贺之声。
然还是有霍亭安再度开口,“慕姑娘,恭贺你双喜临门。”
还有一喜何处?
慕小小亦回神。
是的,明郎是意外之喜,她本只是为她的阿妹而来。
霍亭安道,“你且看看,那秦王妃可是你千辛万苦要寻的妹妹?”
“阿姐!”叶照起身,含泪柔柔唤她。
已无需慕小小自己承认,便已说明了一切。
当真姐妹情深。
萧晏已经感觉到迫近的危机,他不在意叶照的出身,也可给她另外一套身份。然今日,宗亲当前,百官眼下,她的出身昭然若皆。
观殿上,果然萧明温一张脸,已经冷如寒霜。
而他身侧,楚王萧昶正挑眉饮酒,一派自得。
宴终人散。
自是三三两两,悄声闲话。
论的什么,不言而喻。
离开昭阳殿时,霍靖目光始终凝在叶照身上。
然她与慕小小久别重逢,显然已经来不及在意周遭的氛围。
萧旸亦是一心流连的慕小小身上,终日平静的眼波,有了涌动。
唯有萧晏,背脊阵阵发凉。
这夜,一行四人先去了湘王府。
慕小小自可与萧旸促夜长谈,然叶照实在耐不住,且想同她先聚首夜话一番。
然这话着话着,彼此便听出了不对劲。
慕小小道是二月里被霍靖从百里沙漠待来了洛阳,后她趁着霍靖和应长思外出办事逃脱,于长安城中被霍亭安所救,知他是朝中权贵,便想着是否能遇叶照重逢,如此留在了那处。
话至此处,慕小小方意识到,“恩人姓霍,他说他姓赵啊!他还为我寻回了玉佩。这玉佩当日被霍靖夺了去,正是因为他为我寻了回来,我才……”
“先不说了。”萧晏多年的政治敏锐告诉他,要出事了。
慕小小今日于天子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当场同萧旸定了多年之前的情,又同叶照相认姐妹之谊。一旦有事,这是将秦、湘两处王府都算计进去了。
“让阿姐上马车,先去本王沁园住上两日。”
“怎么了?”叶照和萧昶皆疑惑看他。
萧晏太阳穴突突地跳,“快走,稍后同你们解释。若无事自然最好,若……”
然,一行人正欲上马车出发时,湘王府府门被叩响。
竟是大理寺携同京兆尹,以及刑部,三司皆到了府门口。
纵是亲王府邸,也架不住三司同来。
然三司处,一时也无人敢独自出来要人。
半晌,还是穆兰堂硬着头皮道,“湘王殿下,大理寺传召慕氏女。她同一桩刺杀案有关,得罪了。”
“慕氏乃本王即将过门的妻子,乃未来楚王妃,是否弄错了?”
“不会有错。”穆兰堂将状纸递上。
这桩刺杀案,竟是二月里霍亭安的刺杀,指正幕后之人便是慕小小。
“得罪了。”穆兰堂挥手示意将人带走。
“殿下!”穆兰堂拦住他,“臣在,尚且护她周全。您还是寻证申请重审。否则,三司当前,律法之上,臣便护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