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治横死在谺呀治家上屋的消息,在礼拜二的十点过后就已经火速地传到了神栉的大神屋,距离案发当时,恐怕才隔了不到四十分钟左右。
由于刀城言耶说他有事情想要请教一下神神栉神社的主祭,所以须佐男特地请建男在那天吃晚饭的时候从新神屋过来一趟。吃完晚饭之后,言耶、建男再加上须佐男和涟三郎,四个人一起往客人用的内室移动,然后就在那里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只不过,言耶刻意避开事件的话题,把谈话内容集中在村子的历史和习俗、传承在这一带的民间传说、甚至是神神栉神社的缘起等等。对他来说,这只是个迂回的战术,因为他最想知道的,其实是从当麻谷医生和妙远寺的住持那儿听来,有关于谺呀治家文献的问题。只是不敢贸然开口,只好先东拉西扯一番,想以最自然的方式带到那话题上。当他好不容易把话题引导到文献上时——
“你说的那个东西应该是由我们家的奶奶负责保管的吧!文献本身当然是藏在神社的宝物库里,只是我没办法自作主张……”
建男可怜兮兮地回答道,只不过,从他的语气上听起来,似乎一点儿也不想跟那份文献扯上关系的样子。再加上他居然称呼自己的母亲为“我们家的奶奶”,可见荼夜在二十三年前破坏他跟嵯雾感情的芥蒂,至今仍横亘在这对母子之间。
(感觉事情好像会变得很麻烦呢!)
没想到负责管理文献的两个人感情竟然如此不睦,看来要在不得罪双方的情况下看到那份之文献,是件难度很高的挑战,因此言耶小心翼翼地说道:
“可以请二位帮我向荼夜夫人说项,请她让我看一眼吗?”
言耶装作非常无辜的样子,不只向建男拜托,也对须佐男笑脸以求。
“如果是要求奶奶的事,大哥比起我要来得有力多了。”
“好说,如果事情牵涉到谺呀治家的话,我想谁去求都是一样的。”
看见体格壮硕、面孔精悍的须佐男和肤色白皙、五官端正的建男这一组互为对比的兄弟俩的你来我往,言耶知道自己的担心成真了。
“话虽如此,可是奶奶至少会愿意听大哥你把话说完,换作是其他人的话,她可能连听都不听吧!”
“这倒是不无可能……”
涟三郎以一种十分复杂的表情望着父亲与叔叔的对话,或许是想起了联太郎吧!言耶来的第一天晚上,他就拿出相本来给言耶看了,两位哥哥都比较像叔叔,只有涟三郎长得比较像父亲,从这一点看来,也许他把眼前的这两个人看成是自己跟联太郎了吧!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试着问问看母亲好了……”
须佐男终于有点为难地对言耶作出承诺,看来关于文献一事也只能暂时这样处理了。
这时候女佣来了,说是佃农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跟须佐男讨论。当家离席之后,三个人便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过了一会儿,须佐男回来了,同时也带回国治在上屋死亡的消息,让他们大为震惊。虽然还不清楚死因和当时的情况,但是听说只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和小佐野膳德以及胜虎一样,死状都非常的诡异。
当下言耶马上就想直奔上屋了解状况,但是被须佐男委婉地制止了。表面上的理由是时间已晚,现在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不愿意让在大神屋作客的言耶对上屋的骚动——更何况还死了三个人——介入太深才是他真正的想法吧!
对于言耶原本来此调查的目的,包括荼夜夫人在内,须佐男和弥惠子都表示能够理解,所以现在才会从新神屋请建男来府一叙。但是,如今离奇的事件一再地发生,他们根本无法提供具体的协助,只是任凭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再加上言耶本身虽然已经从当麻谷及泰然、涟三郎、千代口中收集到他想要知道的情报,但是如今看来,他似乎更热中于追查这些事件,而且还把涟三郎也卷进去,让他蹚了那趟浑水,虽然须佐男没有当面说些什么,但是站在父亲的立场,应该也觉得非常烦恼吧!所以便趁着这个机会,藉题发挥地赏言耶一枚软钉子碰。
结果那天晚上就讨论到这里散会了。建男本来要回去的,须佐男却要他当晚留下来过夜。目前这一连串离奇死亡的案件虽然只发生在与上屋有关的人身上,但是村子里已经没有人敢在太阳下山之后一个人在外面走动了。
言耶向建男道过谢之后,在回到客房的路上跟涟三郎简短地讨论一下,内容当然是有关他想去上屋的事,没想到涟三郎心里想的也是同一件事,因此两人观察一下周遭的状况,确定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之后,便偷偷地溜出大神屋,头也不回地往上屋奔去。不管须佐男如何阻止,可是以这两个人的秉性来说,实在不是会乖乖回房睡觉的那种人。
然而,好不容易去到上屋,结果也只是白跑一趟,因为他们马上就被自从发生胜虎的事件以来就在上屋住下的楯脇员警给赶了回来,虽然态度是有比对其他看热闹的人要来得尊重一点,但结果他们还是只能郁闷地度过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两人再度前往上屋,这次是被从县警派来的警察给赶了回来。本来想要请当麻谷带他们进去,可是医生好像在协助警方做笔录,完全找不到人。涟三郎曾经试图想要溜进纱雾位于南侧别栋的房间,可是马上就被警察发现了。结果整个上午试遍各式各样的办法,就是没有办法进入上屋,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好不容易拦到当麻谷,终于才在他的安排下,跟纱雾见到面。
只不过,在那段不得其门而入的时间里,两人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只是在上屋附近晃来晃去。除了上屋这条路,涟三郎也试着去拜访几个关系和他比较好的村民,想要问出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可惜这时候的情报还非常暧昧不明,甚至因为从各式各样的人物那里得到了各式各样的消息,反而让整起事件变得更加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可能是因为事件发生的时间本来就已经非常晚了,再加上警察来了之后,便对出入上屋的人进行严格的管制,所以外界才会得不到正确的消息吧!
最令言耶和涟三郎焦虑不安的,是迫切地想要知道纱雾到底有没有被卷进这起事件,因为有太多的传闻都直指她当时人就在现场,所以两个人想赶快知道真相,只是在这些传闻里,还穿插着有人在国治死亡的时间看见打扮成案山子大人模样的厌魅走出上屋,所以可信度似乎并不高……不管是什么样的传言,与纱雾有关的内容总是令两人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心情非常复杂。
扣除掉担心纱雾是不是平安无事之外,两人十分积极地加入村民们的话题,主要是在讨论引起这一连串事件的各种可能性,像是这三个人是死于变态的连续杀人事件吗?还是被传染上什么会让人疯狂的病毒,所以才会以这种异常的方法一个接一个自杀?或者是在村子里流传得最普遍的厌魅作祟?虽说言耶和涟三郎都是理性主义者,但他们确实也感受到这个村子里似乎弥漫着一股以人类的理性无法解释的,某种会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东西,所以对村民们的看法也很感兴趣。只不过,光是这么做当然得不到任何结论,只是害村民们更加不安罢了……
中午过后,在当麻谷的协助之下,他们终于能去探望在别栋休息的纱雾。就跟传闻中的一样,她当时的确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客房,但是应该没有机会在国治的茶杯里下毒,这个结果让言耶松了一口气,涟三郎肯定也是同样的心情吧!但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她被警方问了三次口供的事实上看来,似乎也还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案发当时她人就在现场,所以什么时候怀疑的矛头会突然转到她身上也不奇怪……
言耶对纱雾会要求大家在她房里讨论这起事件也感到很惊讶,因为他本来只是想要问她几个简单的问题,至于细节再请当麻谷说明就好了。不过多亏有纱雾的坚持,他才能对昨天晚上的状况有更清楚的了解,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也因此能在纱雾身边一直待到傍晚。在弄清楚国治的死状之后,言耶觉得自己彷佛掉进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暗洞穴里,始终不见底。他心里有股非常不祥的预感,觉得或许还会再发生同样的离奇死亡命案也说不定。
探视完纱雾之后,由于当麻谷说他还要继续协助留在上屋的警察,所以言耶决定去拜访今天早上又被自己放鸽子的泰然。顺带一提,小佐野膳德的尸体昨晚似乎并没有被送回上屋的样子,按照当麻谷的说法,应该会在今天晚上跟胜虎的尸体一起被送回来,到时候早雾也会一起跟着回来,因为她在胜虎死亡的时候有非常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以被放回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今天晚上的上屋似乎弥漫着一股非常不寻常的气氛……
不管怎样,住持在入夜之前应该都还有时间,擅自这么决定的言耶在涟三郎也要跟去的时候,感到一点小小的困扰。因为涟三郎跟泰然似乎并不怎么熟络,照泰然的性格看来,与其带一个新面孔去,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去比较能问出一点东西来。如此判断之后,他便请涟三郎忍耐一下。不过得知言耶昨天傍晚在村子里迷路的涟三郎,说他可以送言耶到妙远寺,虽然言耶觉得这样对他不好意思,不过既然本人完全不介意的话,言耶也就接受了他的好意。
仰望着一副山雨欲来的阴霾天空,两人离开了谺呀治的上屋。
“你去找和尚是为了问他有关于村子以前的事情跟谺呀治的附身魔物血统对吧?就是你昨天晚上问建男叔叔的那些。”
在前往村子的坡道上,涟三郎开口问道,言下之意很明显地是在责怪他现在怎么还有时间去调查与事件无关的事。
“嗯,我去找住持的目的固然是为了我当初来神神栉村的原意……”
“难道不只有那样吗?”
“我想或许还可以从他口中听到什么与这次事件有关的讯息……不对,追根究柢,我总觉得这一连串恐怖的事件都跟这个地方或谺呀治家、附身魔物信仰的历史及风俗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的确,我也觉得一定有关系……问题是啊……那个和尚关心的都是一百年、两百年以前的事呢!”
看样子,泰然不问世事的脾气在这一带似乎是出了名的,就连涟三郎的语气听来也是叫言耶不要抱太大希望的样子。
“我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预设立场,只是,就我个人来说,跟他谈过之后,或许有助于我对目前发生在这个村子里的事情有更进一步的了解也说不定。”
“你想要知道些什么呢?举个例子吧!”
“我最想知道的当然还是跟谺呀治家的附身魔物有关的事了。”
“第一天晚上,你曾经跟我介绍过各式各样的附身魔物,就你的分类来说,谺呀治家信仰的魔物应该是属于蛇神吧!”
“基本上,在神神栉村里,以谺呀治的上屋为中心的黑之家应该都信仰蛇神没错。这点从和尚对名字的解释也可以看出端倪。”
“正如同刀城先生告诉过我的一样,通常血统上有问题的家族,其祖先多半原本就是当地第一大的新兴势力,既然那个和尚也有点出这一点,搞不好他的话真的会对案情有所帮助也说不定……”
“从同样也具有附身魔物信仰的地方来看,这种倾向在国内的确很显著,所以谺呀治家肯定也是如此。如果你想在村子里推广破除迷信的运动,就应该妥善运用这方面的资料才对。不过我在意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生灵,而不是蛇神。”
“可是那不是发生在上屋的第三代到第四代的时候,而且还跟双胞胎的神隐事件有关吗?再加上记载这整件事的文献就藏在我们家——实际上是藏在新神屋——那么也很有可能是捏造的。”
“看样子,要亲眼看到那份文献是不太可能了。”
“原本如果是刀城先生的请求,奶奶都可能会答应,唯独这件事……而且夹在奶奶和叔叔之间的老爸看起来也不太积极的样子……不过,倒也不是非得要看过文献,确定真伪不可吧!”
“我想知道的还有别件事,其一是由谺呀治家的双胞胎代代担任巫女和凭座的角色,是不是从那对双胞胎的神隐骚动之后开始的。另一件事则是如果上屋在当时就已经具有宗教上的色彩,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为什么会有?”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去调查上屋的仓库……”
“閇美山犹稔在二十三年前就已经做过这件事了,他不只调查了谺呀治家拥有附身魔物血统的历史,也回溯其成为宗教者的家系渊源,因为这两者之间具有切也切不断的关系,更何况像上屋那样的个案更是少见。”
涟三郎脸上浮现出讶异的表情说道:
“你是说有附身魔物的血统,又负责祓禊魔物的巫女家系很少见吗?”
“当然不是说完全没有先例。有些家族持有魔物的能力,被周围的人们讨厌或恐惧,但他们还是会利用魔物进行祈祷。这样的例子虽然少,但确实存在。只不过,同时还具有容易被附身的体质的,就我所知,只有上屋而已。这也是閇美山在自己的著作里最强调的一点。”
“什么是容易被附身的体质?”
“咦?我没说过吗?礼拜一我们在前往妙远寺途中提到的牛蒡种就是这样。”
“你是说那个可怕的生灵吗……?”
“那可不只是普通的生灵,如果只是普通的生灵,就只是当事人的问题而已。但是既然我用了体质二字来形容,就表示那是一整个家族血统的问题……”
“也就是说,像是被蛇神附身的家族会由上一代把蛇神托付给下一代一样,具有容易被附身体质的家族也会代代承袭这种血统吗?”
“只要是同一个家族的人,应该都具有这样的体质。”
“但是在谺呀治家和黑之家的佃农当中,传说曾经被生灵附身的就只有上屋而已不是吗?其中特别是双胞胎更明显……”
“据閇美山的书里面记载,过去谺呀治家似乎全都具有这样的体质,只是随着时代的演进,慢慢地集中到上屋一家罢了,而且战后几乎就再也没有听过生灵附身的事,所以千代小姐的遭遇其实是非常特别的个案。或许谺呀治家的生灵已经演变成只有上屋的双胞胎才会出现的特征也说不定。”
“被生灵附身本身就是一件很稀奇的事呢!”
“冲绳有一种称之为〈生邪魔〉的生灵,因为是活生生的恶灵,所以才叫作〈生邪魔〉。而且他们将附身说成‘罹疾’或‘侵凌’,前者就是生病的意思;后者是被侵犯、占据的意思。如果人们接受了生邪魔给的芭蕉、蒜、辣韮等植物的种子或者是醋,就会被附身。另外,生邪魔还会把一种称为〈生邪魔佛〉的人偶放进锅里煮,一边念咒,一边把线香捣碎,在火神面前焚香祝祷,就可以附上他想要附身的人。倘若发现有人被附身,只要在他的嘴唇上点上郁金,如此一来,那个人便会走出家门,看他倒在谁家的门口,就会知道谁是附他身的生邪魔。除此之外,祓禊的方法也跟很多在对付其他的附身魔物时会用到的方法大同小异,例如对被附身的人说生邪魔的坏话、在生邪魔的家门口钉钉子、用芭蕉叶把粪便包起来,丢进生邪魔家的水瓮里等等。”
涟三郎静静地听着言耶这一长串的说明。
“也就是说,生邪魔指的并不是哪个特定的人物,而是一整个家族吗?”
“嗯,所以大家都不想跟那个家族的人结为亲家,因为会影响血统。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家族的人通常都会长得很漂亮。”
“嗯,这样不是会引来长得不好看的人的嫉妒吗?不过这么说来的话,上屋历代的双胞胎倒是几乎都长得很漂亮呢!叉雾奶奶现在虽然是那个样子,但是在我还小的时候,叉雾奶奶可是个大美人呢……”
“虽然很可惜还没能见过叉雾奶奶,但是上屋的双胞胎都很漂亮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只要看过纱雾小姐和她母亲嵯雾小姐就知道了。”
虽然眼前除了涟三郎没有别人,但是言耶在讲这段话的时候还是露出了腼腆的表情,然后为了转移焦点又说:
“说到冲绳,还有一种巫病,指的是我们这边所称的巫女被神附身的状态。通常只有与生俱来的〈精高生〉才能成为他们那边的巫女。”
言耶随后向涟三郎说明〈精高生〉指的是生来就具有强大灵力的人,而那种巫病现象称为〈神祟〉、〈神垂〉、〈神凭〉等等。
“那是什么啊?跟上屋的九供仪式很像耶。”
“没错。或许可以直接把那种仪式想像成是双胞胎在迎接九岁生日的时候,被迫喝下宇迦之魂,被迫体验巫病状态的一种仪式,基本上都是本人必须在某种状态下迎接所谓神迹的到来。就算已经把环境营造到某种程度,但九供仪式还真是个有些特别的仪式呢!”
“才不是有些,是非常特别!而且也不是特别,而是异常!”
涟三郎突然变得非常激动。
“九供仪式不但害纱雾的阿姨发疯,也害死她姐姐。所以我才劝她去念高中,赶快离开上屋,可是却被叉雾奶奶……”
“原来还有这段过去啊!可是她就算去念高中,暂时离开这个村子,一毕业肯定又会被叫回来吧……”
“说不定那时候她已经找到工作了……不对,如果是纱雾的话,就算要考大学也是易如反掌……”
“嗯,当然有各式各样的可能性,但是只要附身魔物信仰这个根本的问题不解决,事情就永远不会结束。无论她选择哪一条路,一定还是会被叫回来,要求她一肩担起巫女和凭座的角色,到时候才真是恶梦的开始也说不定。”
为了缓和涟三郎激动的情绪,言耶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
“啊??说得也是……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可是没有办法,最近这一年我老是觉得纱雾好像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就算可以去上课,在她的意识中,凭座的工作只怕也已经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了,而且是她责无旁贷的宿命……”
“刚才刀城先生也说过,宇迦之魂或许是一种刻意让人陷入被附身状态的药,听说直到现在,叉雾巫女偶尔还是会让纱雾喝那种东西。”
“应该是为了让凭座的身心都更容易进入那种宛如被神明附身的状态吧!”
“即便如此,那种东西还是很危险吧!明明是自己的孙女,叉雾奶奶却……”
涟三郎讲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为了掩饰自己的语塞,连忙把当下临时想到的问题丢出来:
“刚、刚才提到的巫病状态,也要喝那种奇怪的饮料吗?”
“谁知道呢?我没有研究到那么详细。”
言耶虽然觉得他的态度怪怪的,但仍顺着他的问题回答:
“只是,像草药这种特别的饮料,就某个层面来看,或许可以说是所有宗教仪式里不可或缺的一环,因为草药具有可以让喝的人神志恍惚、产生幻觉、容易接受暗示的功效呢!对了,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是奄美诸岛有一种称为‘口蛊’的咒语,虽说是咒语,但是似乎也有‘那里是口蛊之家’的说法,所以应该也有善于操纵这种咒语的家族吧!把这种口蛊下到食物里,让人吃下的行为称之为‘口入’,主要是为了让对方生病。像这样既不是被动物附身,也不是人类的生灵,可以说是非常罕见的家系,至于说到他们下蛊的方法……”
这次换言耶变得怪怪的,与其说他是一时语塞,倒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就直接闭口不谈的样子。
“怎么了?”
“没有,只是好像想到了什么……啊!对不起,回到原来的话题,总之如果针对上屋如此特殊的血统展开调查,肯定会有什么收获喔!”
“从我这个外行人的角度看来,只是蛇神和生灵同时出现罢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之处,然而这样邪恶的力量可能就变得更强大了也说不定。”
“最麻烦的是,居然连山神也扯了进来。原本灵这个字就包括了神灵、祖灵、生灵、死灵、恶灵等等,其中又细分为各式各样的种类,而且有些祖灵还会变成神灵,上屋的山神大概就属于这种吧!除此之外,被视为山神化身的案山子大人,居然和大家最害怕也最忌讳的厌魅有同样的外型,这么一来使得整起事件变得更加错综复杂,所以我才希望能够把这些事情稍微理出一点头绪来。”
“只要你别忘了现在村子里发生的这几起杀人事件,我绝对是支持你的。”
涟三郎看着言耶的表情,很明显地是在担心他太过于沉迷在原来的目的。
“放心,我会从过去和现在这两个角度同时思考的。”
言耶保证自己绝不会像泰然那样。曾几何时,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到言耶昨天傍晚迷路时偶然经过的路上,右前方已经可以看见妙远寺的墓园了。
走到石阶底下,刀城言耶向涟三郎致谢并道别之后,一步一脚印地踏上通往妙远寺的最后几步路,心里一面想着泰然应该已经知道国治的死讯了吧!然而,此次他还是未能如愿地见到泰然,两人的再会又往后延了。因为当他爬到石阶最顶端的时候,突然有一阵令他全身寒毛倒竖的尖叫声,从底下的村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