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南韵在被完全那深夜中的狂风卷走之前,先一步移开目光。

如果她不是已经圣人钦点的太子妃,或许真的会在经历过这么多的恩惠后,对他生出好感,想要嫁给他。

从各个方面来说,其实贺昭都是会让女子觉得欢喜的成婚对象。

他生的风神秀逸,又博学多才,地位尊贵,性情虽冷了些,却也不会吝啬情话。

这般反差,对于一些女人来说是极为动人的。

只是可惜他的这些功夫用错了地方。

来京城之前,她就已经再三拒绝过他。

而现在就算再让她做一次选择,她的答案仍然不会改变。

南韵困扰又不解的稍稍侧头,避开那道灼人的目光。

“殿下究竟为什么对我如此执着?”

贺昭稍稍俯下身,一双漆黑的凤眸看进她的眼底,四目相对。

“因为我们是很相似的人。”

他骤然的靠近,血腥与药味混杂着男人身上清冷的香气侵入南韵的肺腑,她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盯着她,微微垂着眼,长睫卷翘,声音像是风吹过树梢,霜雪簌簌落下。

“生在最正统的汉人士族,南韵,你的本心根本不会被贺雅里那种人打动,你难道真的甘心被困在……”

“相似?”南韵打断他,声音徒然变冷,“殿下是大妃所生的皇子,地位尊贵。而我,除了这具粉红枯骨。殿下对我有任何一点了解吗?”

贺昭低笑了一声,意有所指,“是啊。对于这具美丽的身体,恐怕没有男人比我更了解。”

南韵听出他的弦外之意,被迫想起曾经在寨子里的狼狈,苦涩的吻,甚至是浴池中她只着一件薄衣的仓惶。

她涨红脸,羞愤交加,耳根都红得厉害。

“不要生气。这具身体之外的一切,我也一样了解。南小姐的母族是清河张氏,张氏一族也是名门望族。自从中原动乱,但张氏一族却风光不减,他们先是扶持前朝的宗王逐鹿中原,失败之后,又向异族献上降表,成为羌人的谋主,百年之间不断左右时局,搅弄风云。而你母亲嫁给你父亲时,正是清河张氏最风光的时候。”

南韵听得又惊又怒,“你查我?”

贺昭翘起唇角,“嫁给你父亲那一年,你母亲才十六岁,跟你此时的年岁相仿。”

“可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你母亲成婚后十年迟迟未能有孕。而随着羌人的大败,清河张氏的情势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之所以没有休弃你的母亲,不过是因为你的父族情况也算不上多好。”

“纵然如此,当你出生时,你父亲已经为你生了一堆庶兄。后来,你母亲更是被……”

南韵骤然抬眸,将手边的铜壶重重砸在地上,“够了。”

贺昭的话语就像是一只毫不留情的手,撕开了她最不愿意见人的地方。

不等他发怒,她清丽柔美的眉眼间,难得生出一线愤懑,“殿下高高在上恣意妄为惯了,又怎会知道我们这等人的身不由己。”

贺昭侧颜冰冷异常,长眉一压,“你不是没有选择的权力。南韵,你一直在逃避做出选择。我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你自己放弃了获得幸福。”

说得多好听,‘给你选择的机会’,‘获得幸福’。

简直像是一个美梦。

可惜,她早已过了会做梦的年纪。

南韵低下头,长睫下垂,一片薄薄的影掩去眼中的复杂。

男人皮肤一如霜雪般的白,美丽却冰冷得难以接近,咄咄逼人,让人想到雪地里盯住猎物的狼。

“你为什么沉默不语?”

南韵轻笑了一声,“殿下想听我说什么?”

贺昭嗓音微凉,难得很有耐心的样子,“我想听你说真话。”

少女清丽的眉眼温柔,她轻浅得展颜一笑,“我选择太子。”

答案不假思索,没有一瞬的犹豫,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像是一个已经被无数次牵上台的偶人,总是微笑着忍受一次次摔打跌倒,演着可笑的戏码,反复念着出自幕后牵线之人的那么几句台词。

贺昭勃然大怒却又不得不按捺着怒气,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眸光暗沉。

“胡说八道,这根本不是你真正想说的。”

南韵眸光中不自觉染了嘲弄,一张秀面生出几分难以亲近的冷感。

“殿下不觉得自己自大可笑吗?你又懂什么!少在这里教育人了!”

她看着贺昭,露出一如既往的柔和微笑,“我选你又能如何呢?嫁给你做你的贤妻良母?哦,不,殿下当然与太子不同。殿下只是想跟我上床而已。”

少女的口吻甚至仍旧是软糯动听的,娇怯又含着笑意,像是在说一件极好笑极开心的事情。

话音落下,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一瞬的落寞,像是眼底落下了一层薄雪。

南韵被逗得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灿烂的笑容,盈盈的笑眼。

笑得实在太厉害了,以至于需要她弯下腰,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明媚与开心。

从小见惯了南鸿的做派,南韵觉得嫁给哪一个男人都没什么分别。世上的男人大抵都一样。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能嫁给一个能够让她过得最好的?

嫁给贺雅里就是不幸?那贺昭又能比贺雅里好多少?

与这样一个步步紧逼,咄咄逼人的丈夫成婚,不过是另一种不幸罢了。

这世上幸福本就不存在。

尽管极力克制,贺昭的神色还是在这越来越清脆欢快的笑声中沉了下去,气息变得有些粗重,明显在强压着情绪。

南韵却好像根本不知道畏惧,她早已厌倦了贺昭无休止的纠缠。

过去委婉的拒绝说得已经足够多了,可一点用处都没有,她迟早都要与他说开。

不妨此时彻底将贺昭惹恼,就算撕破脸,她也不信贺昭会在这里杀了她。

如果他会因为被触怒而放弃纠缠她,对她来说再好不过。

她弯着眼睛,仰头看着贺昭,水润的明眸里映出他的面容。

“殿下生来就是草原上的鹰,是猛虎,是狼,是山巅不染污秽的雪。你可以任性妄为,你可以坐上神台做你的神仙,做腻了就从神台上跳下来,拿千千万万的人当做草芥食饵,随意践踏。

我是什么?我只是一方污泥,污泥别无选择,只能依附,黏着,任人践踏。我生来如此,怎么配与您相提并论呢!”

贺昭听到此话一怔,他本以为南韵对他躲避是心存讨厌,没想到他在南韵心中竟都能与神仙相较。

但她将他看得那么高,却将自己看得那么低,他忽生出些怜惜,用力攥住她的手臂,将人拽进怀中。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南韵浑身一僵,心生抵触。

贺昭离她实在太近,她整个人都被牢牢桎梏在他怀中,无法挣脱。

他长久的注视着她,目光之中淡漠得瞧不出什么分明的情绪,却又让人觉得,寒月长川尽在眼中。

“南韵,你听好了。你不是污泥,纵使你是,我也不在乎污泥满身。”

南韵一时心神巨震,哪里能想到贺昭竟会说出这等话。

贺昭见她不语,他忍不住低下头,轻吻了一下她水红饱满的唇瓣。

南韵回过神来,用力推拒,却只换来贺昭按着腰,使二人贴得更近,连手臂都被紧紧束缚住,动弹不得。

他将人亲了个够,尝尽花蕊的芬芳,才肯稍稍放开些。

南韵得了机会,马上按在他肩膀上想将人推开。

贺昭眉宇间凝着春风般和煦的笑意,低头欣赏着她满面的羞红,只将她的抵抗看做少女的羞涩。

那点力量微末的推搡,只能增添情趣,像是花朵的软刺,不痛不痒。

直到一击耳光砸在了那张清冷俊美的面庞上。

南韵一双乌眸睁大了,眼底的泪光摇摇欲坠,伤心欲绝。

“这种背德的游戏,殿下,您想玩到什么时候才能心满意足呢?”

一地泪水自眼眶滚出,砸在贺昭冰凉的指尖。

“您不在乎污泥满身,我在乎。我只会是太子妃,请您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您实在太过界了。我绝不会与您发生任何事情。”

她移开目光,泪光荡漾,忍住眼泪,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贺昭坚定又冷漠。

“这些日子您对我的帮助我都记在心中。但我心中从没有你半分。贺昭。”

她学黄老从来都学的是去贪欲,戒刚强。而他学得却是率性而为。

他与她注定不是一种人,更注定与她行的不是一条路。

一片让人窒息的死寂。

贺昭面无表情,舔了一下发烫的唇角。

他缓缓开口,嗓音有几分别样的嘶哑,“真遗憾。”

南韵见着他的神色,突然生出极为糟糕的预感。

贺昭,“这才几日,皇嫂就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勾着我的衣带,脱下孤的里衣。”

随着贺昭的话语,萦绕在记忆深处的白雾渐渐散去,支离破碎的□□,轻软如柳絮一般的吻,意识模糊之际的口渴与高热本能对冰凉的贪恋,男人字字句句的声音……那些在药性催动下所做出的根本不符合她性格的事情,伴随着早已被丢弃在深处的记忆,再一次清晰的被唤醒。

南韵被迫想起那段旖旎,面色惨白,瞬间褪去了所有的血色,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羞耻与无力几乎击溃了她。

她唇瓣颤抖,“不可能。”

贺昭靠近她,指尖勾住她的衣带,将人一把拽到身前,握住她的手臂,“皇嫂忘了吗?忘了那一日从宫中离开时,皇嫂是怎么纠缠着孤,非要让孤将你带回王府。皇嫂在孤的榻上,又是怎样与孤抵死缠绵吗?”

少女单薄的肩背开始颤抖,没有血色的脸庞,无助可怜极了。

空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抽走,她如同被掐住喉咙,无法呼吸。

“想干干净净甩掉我嫁给贺雅里?别白费力气了。”

她愤怒得抬起手,贺昭紧紧扣住她的手腕,扣得指骨泛出青白之色。

“下了床就不认人,皇嫂实在太薄情。”

南韵痛极了,看向他的目光痛恨又冰冷,浑身颤抖,“贺昭。你肮脏,你无耻。你下流。你这个乘人之危的小人。”

贺昭在她耳边,低低的笑道:“皇嫂不愿污秽满身,可招惹了孤。孤又怎能容皇嫂置身事外。”

淡漠清寒的声音,狠狠击碎她所有的希望与自尊,顿生铺天盖地的绝望。

他扣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肆意亲吻。

“我们一起腐烂吧。”

作者有话要说:未解之谜,大家为什么这本都这么沉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