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韵长睫一颤，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心下说不出的害怕与惊惧。
她没想到贺昭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这可是在皇帝太子与百官面前。
少女隐忍着情绪，沉静的眸子中却还是泛起了波澜。
她轻声说道：“你一定要做这样的事情吗？”
贺昭坐得端直，一派斯文儒雅，让人根本猜不到他桌下的手在做什么。
“嗯。”
少女故作镇定的扫了一眼圣人的方向。
“圣上在这里。你不怕我嚷出来吗？”
他漫不经心的垂眸，神色冷淡，兴味寥寥的样子，似是在桌下拨弄着扇坠。
“皇嫂可以试一试。大一点声喊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紧紧握着你的手。无耻觊觎着自己的皇嫂。”
他的声音含着笑意，口吻轻松，好像还存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期待。
南韵当然不敢喊。
贺昭是圣人的亲生儿子，他有权有势，有不要脸面的资本。
就算此事当面挑破，他很难说会被怎样惩罚。
但她却很难全身而退。
南韵不甘心的咬住唇瓣，本以为到了京城就能再不用面对这种让人难堪的情境，贺昭在京城一定会有所顾忌。
可是，他竟还是不肯放过她。
“你，你要怎样才肯放手？”
他扯起嘴角，“我不能握皇嫂的手，那谁能握？”
“太子吗？”
贺昭的声音很冷，“皇嫂还真是忠贞不二。太子究竟是哪一点让你这么着迷？他脑袋空空，粗鲁愚钝，甚至连你说什么都听不懂。”
南韵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
“太子虽不通书文，但至少知道礼义廉耻。他与你不同。至少他不会强迫于我。”
贺昭比她所预想的更大胆也更难缠，但南韵却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了。
贺昭侧过头看着她，并不觉得恼怒。
他们之间坐的很近，近到只要他稍微侧身就能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馥郁香气。
少女白玉似的耳垂很红，但固执的不肯低头，也不肯看他一眼。
骨节分明的手掌勾着少女纤细的手指，捏在掌心，一根根的揉弄着，像是把玩着什么玉管珍器。
南韵眼睛盯着跳舞的二人，眼里却是被逼的已经泛起了泪花。
他面上云淡风轻，声音极低。
“太子牵你的手，搂着你的肩膀，当着你的面与其他女人跳舞。你不觉得他无耻，我怎么就无耻了？”
歌舞正盛，胡琴与琵琶已到了最盛时。
柔德公主双臂缠住太子的脖颈，踮起脚尖吻去。
满堂的宾客都注视着台上的二人。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贺昭拽着她的袖子，倾身吻在她的颊边，一路轻柔的吻至她的耳垂。
南韵用力扭过头。
“贺昭。你混账！你无礼！”
“我知道了。”
他在她耳边低笑道：“皇嫂独独待我这般端庄刻薄，是因为我在皇嫂心中与众不同是不是？”
说话间，他温热的吐息喷吐在她的耳廓里，好似羽毛轻轻扫过。
南韵猛地站起身。
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她指尖紧紧扣着掌心，面色惨白，轻声向询问的侍人说道：“我有些不舒服。”
眼见着少女狼狈得落荒而逃，众人神色不一。
太子神色一僵，有几分慌张。
柔德公主看着南韵的背影，不悦道：“殿下，她未免太扫兴了。连一支舞的醋都要吃吗？”
太子回过神来，他听出柔德公主话中的醋意，却不禁勾了勾唇角。
这个未婚妻从见到第一面起，他就很是满意。
但她总是看起来那样端庄沉稳，方才他带着她在宫中散步，本想与她亲近亲近。
但南韵一应推说家教森严，没给他任何一点亲近的机会。
可到这种时候，哪怕是再家教森严的女郎，也是会吃醋的。
这平日里端庄高贵的女郎吃起醋来的模样，倒让太子觉得有几分新鲜可爱。
他挑衅似的向贺昭看去，却见贺昭低眸，轻轻抚着唇角，似是在回味，又像是在出神。
南韵匆匆逃离殿中，满心慌乱的走出殿外，路上遇到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位看起来极为朴素的女道。
擦肩而过的瞬间，女道手中的念珠忽然断开，珠子散落一地。
几颗珠子沾了污水，弹在南韵裙角。
南韵低眸扫过染脏的裙角，缓缓弯腰捡起珠子，递回给女道。
女道，“多谢太子妃。”
“女冠怎么知道我是太子妃？”
“我在瑶华观奉道日久，宫中的贵人都相识。娘子从金欢殿中出来，又是如此仙姿玉骨。身份不难猜测。弄脏了娘子的裙子实在是罪过。若娘子愿意，不如跟我一同去瑶华观沐浴更衣。”
南韵听说过圣人尚佛重道。
因此宫中青阳门外，内城之中就有一处道观，而建春门外则另有一座小寺，以供宫中妃嫔们学道礼佛，且常常有名门望族的闺秀，带发入观修行。
想来眼前人应当也是哪一位出自名门，在宫中修行的大家闺秀。
南韵并不想再回到殿中继续参与宴会，而又不能就这么出宫，想到方才殿中的情形，贺昭的声音，她仍觉的心烦意乱。
去瑶华观听一听木鱼钟声，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就算贺昭再孟浪混账，他也不至于追到全是女眷的瑶华观去，在那种道家净地做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南韵看向女道，神色平和的说道：“也好。”
·
几个身穿道袍，容貌娇艳的少女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方才妙真师姐带回来的那一位姑娘你们瞧见了吗？听说那就是延陵来的太子妃。圣人今天的宴会就是为了迎接她才办的，宫中光是羊都杀了八百头。”
“八百头羊有什么，请来的客人才是离开。漠北诸部的大人今天可都来了。听说就连九部帅都来了八位！就连已经很久不见人的乙弗部大人都亲自来了。”
“真的吗？场面这么大。圣人可真是看重这位太子妃。”
“不过也难怪圣人喜欢这个太子妃，方才我在浴池外看见她了。那位生的可真是玉人一般。我长这么大再没见过比她还要漂亮的美人。”
有没见到的女道好奇道：“柔德公主也不及？”
小道姑一口咬定，“差多了！”
一道居高临下的声音不悦的插进来，“你们胡说些什么？！”
众女回头看去，见到立在青树下的是来自东胡的贵女龙媚。
她们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告罪了几声便散去。
只有龙媚站在原地，她神色阴沉的看着浴池的方向，拨弄了两下手中的念珠，抬手对身后跟着的小仆细语了几声。
·
浴池之侧，青树环绕。
温热的泉水流淌其间，白雾淼淼而上。
左右无人，南韵坐在温泉中，闻着这池水中静神的香气，不自觉放松下来，全无防备。
因而当那湿热的香气越来越浓重，她起初并未察觉。
但头脑愈发昏沉，她生出警觉之心，立刻拿起一旁的白袍，勉强裹在身上，想要起身离开。
忽然，一只手从后伸出捂住她的口鼻，伴随着浓烈的香气直冲灵台，周遭的一切刹那间起了变化。
池水与青树都变成了虎豹与毒蛇，南韵惊诧莫名，这才察觉到危险，可是已经太晚。
少女双眸空洞，动弹不得，无力的依靠在石壁上，任由身后男子牵住手臂。
男人半拖半抱的将人从池中拉起，笑道：“娘子莫怕。与我来就是。”
这浴池之中除了男子之外，还有几个身着东胡服饰的男子。
他们目光淫邪的盯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如同失了魂魄的玉像一般，神色沉静温和，双眸低垂，睁着眼，却全无生气。
她只裹着一身白绸袍，薄衣沾水，湿发贴在纤瘦的肩背上，湿发之下的丰腴却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湿漉漉的美人不似平日的端庄高贵，另有一种招人蹂|躏的柔弱狼狈。
“她不会醒吧？”
“放心吧，就算咱们将她玩烂了，她也醒不过来。”
“咱们挨个将她玩一遍，丢到旧宫中去。看她还怎么做太子妃。”
“不过太子会不会生气？”
“就算太子生气又怎么样，今日入宫多少人。九部帅都在这里，他根本查不到咱们身上。”
男人们放下心来，围上前。
南韵意识被困在身体之中，控制不住身体，却并非全无神智。
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虎豹毒蛇，但耳边男人的话却清清楚楚。
这番话落进耳中，南韵手脚冰凉，害怕极了，一时眼中盈满泪水，却呼救不得，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如此微小的反应，反倒更加激发男人们的兽性。
浴池里热气腾腾的白雾弥漫，无人听见外间传来一声细微脆响。
男人的按住少女的肩膀，迫不及待剥开她湿漉漉的衣领。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后传来，“阿斯库——”
为首的男人顿时僵住，众人惊恐的回过头。
弥漫的大雾之中，贺昭一袭白袍缓缓走出，仿若云端漫步而来的仙人。
他眼底如覆了一层冰霜，一眼扫来，令人毛骨悚然。
“你面前的那位不会是我的皇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