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这一次苏散杀获甚众,听说太子妃也是被他护送着才入了京?”

太监赵福小心翼翼瞅着皇帝的面色,“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一下双喜临门。”

皇帝神色淡淡,“哦?哪来的双喜?”

“这六皇子立下大功是一喜。太子妃入京是二喜,肯定过不久皇室就要添丁添福了!”

皇帝若有所思,“那南家姑娘听说是延陵出了名的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倒是个才女。配汉字都写不利索的老五是可惜了一点,你说是不是?”

赵福额上淌下冷汗,“怎么会呢。太子质行淳朴,又身份高贵,配哪家的女郎都绰绰有余。”

“有苏散珠玉在前,怕是将朕其他儿子都衬成泥胎了。”

这话赵福实在是不敢接。

皇帝转念,眯了眯眼睛,“苏散这把年纪了,身边也没个人。倒是少见他这般对女子古道热肠英雄救美。你们说我该如何赏他?”

“六皇子素来简朴,一定不会在意什么赏赐。”、

“六皇子真是上天赏赐我大陈的勇将。这山匪前前后后多少人马折进去,六皇子一来就平了。”

皇帝的神色忽露哀伤与怅然,“现在想一想,当初应该让他去,而不是让伯美去。”

提及那位表字伯美的傅将军,在场的几个老臣都是一静。

这一位将军是六皇子的小舅舅,也是大妃的幼弟,自小养在天家眼前,倒比寻常皇子还要受宠些。

长到十八岁,他虽出身汉家高门,竟是文武双全,马术与搏击之术尤为出众,寡言重诺,是一位极难得的人物。

当初他突然死在十万大山,消息传回京师,朝野震动。

一老臣面露愤慨,“傅将军英年早逝,死得实在蹊跷。更可恶傅将军被害身亡,亡故之后却还要蒙受不白之冤,遭人泼上那么些脏水。”

“不过傅将军若是上天有灵,看见自己的外甥能够为他报仇,也该含笑九泉了。”

“说来可恶,那一次剿匪,山匪屡屡能够料定先机,竟好似在傅将军身边长了一只眼睛似的。”

“何止那一次呢?这些个山匪灵敏得很,咱们朝中的部署动向,他们总是一清二楚。”

“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我看是这些山匪与朝中某些人有所勾缠,才如跗骨之蛆一般难以剿灭。”

一人挺身而出,“王大人这一次还真说对了!这一次六皇子能够成功剿匪是因为毁掉了西山通往京城的路,他们还抓住了山匪往京城传信的人。”

皇帝神色微沉,“竟有此事?”

“陛下,您瞧瞧。这就是他们截获的信件。”

皇帝看完信件,勃然大怒,一拍桌案。

“岂有此理。阿古真,他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山匪,纂养亡逆为爪牙!”

阿古真出身漠北九部中最强大的义妥部,如今贵为中书令,他的儿子朔骨是太子的伴当。

四下一时寂静无声,站在下位的太监赵福额上淌下冷汗。

六皇子这一招真是高,太子被抓到这样的把柄。只怕京师又要有不少人家要人头落地了。

“陛下,还有一个人。正是那悍匪头子。此次也被殿下抓回来了。”

皇帝眼中杀气腾腾,“带上来。”

·

中书令府满地狼藉,乱作一团。

府中二少爷本是今日大婚,没想到会生出这样的变故。

他身上吉服未脱,挡在阿古真面前,声嘶力竭的大哭着叱责面前的银盔甲士,“你们敢碰我爹一下试试!我爹侍奉圣人从征百余战,从无败绩。我哥是太子的伴当,岂是尔等能冒犯的?!”

为首的将军老古同样出身漠北旧贵,算起来还是帝室,自然不会畏惧这小儿的色厉内荏。

“你爹阿古真外通亡逆,纂养山匪为爪牙。罪无可恕。抓捕阿古真正是圣人之命,若是胆敢抵抗。别怪我就地正法。”

府中女眷闻听此言,尖叫者有,哭啼者有,更有胆子小一些的已经被吓昏过去。

“别胡闹了。”

阿古真神色沉重,他一把推开小儿子,举起双手走上前。

小儿子跌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甲士们剥下阿古真身上的紫袍。

咔——

一声。

沉重的木枷锁上男人的脖颈,他踉跄着被如猪狗一般牵出门去。

太子的车驾闻讯赶到巷口,朔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平日里依仗着伴当身份横行霸道,无比骄傲的人,在这一刻脸上只剩下惊惧。

他赤红了眼睛,冲下车,跌跌撞撞的追上去,失声大吼道:“爹——”

老古勒停马匹,看向堵在巷口的太子。

“此事是天子之命,殿下想要阻拦吗?”

贺雅里沉默半响,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但在老古的注视下,他只能示意其他人将朔骨拖回来,挥挥手让手下人出一条路。

幕僚走上前,在太子耳边低声说道:“已经打听出来了,就是六皇子做的。”

看着老古带着人扬长而去的背影,贺雅里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这小子是在报复我呢。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他够狠的!”

·

绿萝无人打理,已经爬满郁郁葱葱的青树,夜风摇动树叶,连着花藤也一起晃动。

这一座王府久未等到主人归,小山下的山石已经沿着绿水爬满了青苔,落花堆叠在绿草与小溪之间。

月光洒在山石与溪水之中,贺昭端着酒杯,一面饮酒,一面闲散的走到青石旁,拂去一层落花。

小童识趣的放下古琴,退到一边。

贺昭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抚弄着琴弦。

琴声如水般流淌,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与山石之间。

随着如雪般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那道月下独坐的人影,愈发显出孤寂落寞。

一曲毕,一人从山石后走出。

他笑眯眯的问道:“苏散,你今日的琴一点都不静。是那家的小娘子乱了你的心绪?让你这样滴酒不沾的人竟郁郁寡欢在这里喝起了闷酒?”

作者有话要说: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出自陈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