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崖山神女庙。
水崖下的湖泊停满了小舟,从山崖下到庙前都站满了身着青色布衣,头缠红布的当地土人。
女孩人人都中都提着篮子,里面都是花,见到看得顺眼的男子便上前扔花。
铁利头上身上都是花瓣,手里还捧了满怀的鲜花,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一行人之中只有贺昭一朵花都没有收到。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看起来太过于不好亲近,那些女孩竟不敢近前。
宋敏,“您看,咱们到了!”
那座山庙立在山地,已经依稀可见恢弘富丽的琉璃红瓦檐角,神庙前足有三人高的神女塑像被阳光照得金辉熠熠生光,富贵威严。
铁利,“我看那庙不是在上面吗?”
“您有所不知,这神女庙供的神女,只有当地首领贵族能入庙。咱们最多就只能站在这半山腰上。不过若您想要入庙,我可以差人去将那首领唤来。或者走当地人所谓的云路。”
宋敏话音一顿,激动道:“殿下,您瞧,那就是今日挑出来的神女了。他们挑神女都要挑漂亮年轻又纯洁的姑娘。诶,奇怪。怎么我看那一位神女有些眼熟呢……”
几只红船让身穿红裤子的汉子抬着从不同方向汇聚而来,船的外侧镶金嵌玉,船里铺着赤黑金纹的毛毡。
年轻的姑娘在红船上或趴或坐,披散着长发,一样上身斜披单丝罗红的布条,勉强裹住胸前雪腻,下则一条绛红的裙子。
虽穿的少,但神女们神色并不扭捏羞涩,一个个姿势摆的千娇百媚,肆意向信众们展示自己的妖娆身姿。
只有南韵双手紧紧的捂住胸口,坐在船上,哭了一路,双肩瑟瑟发抖。
她肌肤本就白皙如莹雪,这般艳丽的颜色穿在身上,不仅往日总是藏在宽大衣裙下的身段显露出来,曲线婀娜。
再加上她那副神情,愈发显出一种不同其他神女的纯洁青涩,越是哭就越是娇艳动人。
这些人说的话她全然听不懂。
只知道自己平白无故的被劫来,又换上这样羞人的衣物,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这么多人见到了她的身子。
这一番遭遇对于南韵来说,简直是平日里想象都难以想象出的可怕。
南韵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宛如芒刺在身。
她似有所觉,低泣一止,泪眼朦胧的抬眸望去,正对上一双漆黑如深渊的凤眸。
万人之中,他一袭白袍,如披雪琼林,矜贵异常,却也无端让人心凉。
她对贺昭避之不及,偏偏又在这样狼狈的时候遇上他。
再一次,他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她的笑话。
铁利顺着贺昭的目光看去,一怔,喃喃道:“我看这神女,长得怎么那么像是太子妃。怕不是我看错了吧。”
南韵已经顾不上避让与犹豫,眼见着抬着红船的人马上就要将她送上山,也不知道上山要面对什么。
而此刻她认识的,她所能求援的只剩下贺昭。
少女双手抓着船边,探出身去,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与赤红的抹胸,“贺昭,救我!”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叫的情深意切。
平平无奇的两个字,却让贺昭觉得耳朵眼里似被羽毛轻轻扫了一下似的,泛着一股痒意。
他面上无动于衷,似乎对她的求助视若无睹。
南韵心下惶恐又纷乱,眼瞳含泪,害怕得一直眼巴巴注视着贺昭,好似小鸟注视着母亲,最后见他迟迟不动。
她眼底渐渐浮现出绝望的泪光,慢慢收回视线,只觉得自己可笑。
贺昭那样讨厌太子,又凭什么会帮她这个太子妃?
铁利怔怔的看着红船远去,“别说,今日太子妃穿这神女的装扮还真是挺好看的。”
宋敏吓得满头大汗,“殿下,我想这些土人应当不是有意冒犯。您别跟他们计较,这神女的仪式并不会对太子妃有什么损害,也就是玩一场罢了。”
铁利在贺昭耳边小声说:“咱们上山只带了几十人,这里土人倒是有上千人了。殿下,您说要不咱们试试把太子妃抢回来?”
贺昭目光淡淡扫过众人,从容不迫的迈步,“走吧。上山。”
山上的巫女与贵族们早已点燃火把,备好了祭品,几位神女一到便被推着坐上了高处的青牛。
一群女孩带着奇怪的面具,围着她们开始唱歌跳舞。
巫女捧着鲜红的一碗液体走向神女,一个个在她们脸上涂抹。
南韵闻见那液体传来的血腥味,隐隐作呕,翻起身就想要跑,却被人从背后一脚踢倒,绑住了双手拖回来。
贺昭想要进入神庙,却被守在庙前的人制止。
宋敏连忙上前用当地的语言与贵族头领交谈,但聊了片刻,他却气得一张脸胀成紫红,“这老东西油盐不进,非说女人进了寨子就是他们的了,死活不愿放人。咱们想要进神女庙,只能走云路。”
铁利,“什么叫做走云路?”
一个贵族打扮的人大声说道:“我们本地传说曾有一位王子射下了神女身边的神鸟,大家都跪下来请求神女不要惩罚这个王子。神女瞧见王子生的俊美,便让王子登了云路,将他接到天上去了。”
他指了指山崖顶上,“外来人想要进我们的神女庙只能走云路。你必须得一箭射下两只。喏,就是最高处的那两只拴着的锦鸡。还得是英俊高贵的年轻人才行。”
铁利,“这有何难,我来!”
不料贵族上下打量了一番铁利,嫌弃的摇头道:“你不行。你不够英俊。”
老贵族看着贺昭,眯了眯眼睛,眼底划过一抹暗色,“让你来倒还可以。”
他用生硬蹩脚的汉话说道:“要是能射下那两只锦鸡,你就是我们寨子的英雄。今天晚上姑娘随你挑。这是我们的寨子的规矩。要是失败了,你就从这崖上跳下去,你敢不敢?”
贺昭目光落在南韵身上,挽起袖子,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伸手拎过旁边人手中的弓箭。
南韵脸上印着朱砂与鲜血混在一起画出的花纹,眼中泪光潋滟,眉眼艳丽得惊人。
贺昭眸光微沉,眉宇间难得显出几分戾气。
“听好了,我不要你们寨子里的姑娘。”
他捻了一支箭搭在弦上,拉开大弓。
一声锐响之后,两只锦鸡急促的尖鸣了一声,鲜血四溅。
“那个神女不是你们寨子里的人,而是我的人。”
下一秒,又一支箭矢洞穿了贵族的额头,余力带着他倒下去,将他牢牢钉在了山石间。
早已蓄势待发的斡鲁朵们抽出长刀将神女庙前的红衣贵族们砍翻在地,山下围观欢庆的土人惊慌逃窜。
贺昭丢下弓箭,抽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指间溅上的血,将帕子丢在了老贵族死不瞑目的脸上。
“你碰了我的人,就得拿血还。这是我的规矩。”
宋敏知道贺昭心里早就压着一股杀气。
在贺昭奉诏前来剿匪之前,当地已经多次组织大军剿匪,甚至之前皇帝还派来了贺昭的小舅舅坐镇。
可几次剿匪都是失利,而贺昭的舅舅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一到这鹿寨就得了怪病,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剿匪的路上。
没有在进入这座鹿寨时就大开杀戒,已经是贺昭一贯贤良,愿意再给当地这些土人贵族一次机会。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碰不该碰的人。
南韵怔怔的看着贺昭踏过一地的尸体走来,泪光留在眼底,却没有再往下掉。
贺昭伸手将人从青牛上抱下来。
她没想到贺昭会帮她,更没想到看起来文质彬彬如贵公子一般的贺昭会如此杀伐果断,手上染血也不见波澜。
刀光一闪,南韵手腕一松。
“你自己能站得住吗?”
比之平日来说,刻意压低放柔却仍显冷淡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南韵勉强让自己稳住心神,她努力站稳,双手挡在胸前,“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女声沙哑颤抖,还残存着哭腔。
贺昭眸色沉凝,解下身上的外袍丢在她身上。
若有一点办法,南韵都不愿穿男人的衣物,可眼下显然没有给她挑剔选择的空间,能有一件能够蔽体的衣物已经是大幸。
南韵咬牙将衣服穿在身上,手却抖得厉害,衣服罩在她身上本就宽大的过分,几次拎不住,差一点滑下去。
贺昭一手扶住衣袖,从她的手臂缓缓扶上肩头。
南韵身体颤抖的厉害,下意识想要偏开身子,期期艾艾的小声唤道:“殿下。”
贺昭见她想躲,强硬地扣住她的肩膀,不耐的命令道:“不许动。”
让她不动,南韵竟果真不再动,乖乖的站在原地,眼里含着泪水,可怜又乖巧的样子。
贺昭低眸,手指替她将颈边的乌发拨到身后,冰凉的指尖滑过她的皮肤,动作从容不迫的为她拉平衣领,系好衣带。
鼻尖幽幽的檀香让南韵满心的恐惧与难堪都渐渐平息下去,衣料上还带着贺昭的体温,温暖熨帖着她冰凉的四肢。
她看着贺昭清冷的侧颜,神色有一瞬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