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高玟低着头,迅速从一旁的摆件笔筒拔出一支笔,对着电脑屏幕抄东西。“嗯,就我和你……”

辛悦踟蹰着,高玟笑起来,抬起头道:“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推了你的约会,和你的老板吃饭?”

辛悦还想否认,高玟道:“得得得!赶紧去吧——小样儿,还撒谎呢!我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们这些女孩子,皱皱眉头,我都知道哪里痒!”

此时,不论肯定还是否定,都是错误的选择。辛悦索性笑过去,说:“那高总您按时吃饭,我先出去了。”

推出门,机器与纸张的微酸,夹着地毯、绿植的办公室特有气味毫无障碍地扑鼻而来。三十一层行政区已走的七七八八。辛悦拨开腕上的表,十二点二十九分。

辛悦掏出手机,取包拿了钥匙溜出行政层。手上给丁贤的信息删删改改编写了一半,负一楼已经到了。辛悦走出电梯,挫败地想着,丁贤怎么会等自己?一旁猛闪出笑意盎然的丁贤。

辛悦握着胸口,不免退了一步。丁贤站定了,也不问她迟到的原因。握着包大步往前走,回首问:“钥匙带了吗?”

辛悦不解为何丁贤要和她骑车出去,心慌慌往前跟,小声问:“去哪里吃?”

丁贤想想道:“海鲜街吧。”

辛悦握着钥匙,为难说:“电动车去不了那么远。”

丁贤恍然大悟,一指戳着脸颊,思量道:“你做主。”

两人站在车前,辛悦将车背的安全帽取出给丁贤道:“只有一个,你戴吧。”

丁贤偏头,望着辛悦的眼说:“就在附近,戴那个怪闷的。你这么有安全意识的吗?”辛悦噎住话,莫名红了脸。“你骑还是我骑?”

“我不会,你教我?”

“你坐后面吧。”

辛悦怕人看见,出了西北偏门。举头遥望见前方交桥上,高玟的车一闪而过。从此处上桥南行,是往“宝珠区”去的方向。通达几乎没有业务在宝珠区。

辛悦不禁道:“大中午的……往宝珠区……干什么?吃饭?开会?”

丁贤也看见了,把垂在车座的手扶在辛悦的腰上,一只手从包里掏出手机专注点点划划。辛悦觉着那只手卡在腰上虎视眈眈地,有些不自在。

丁贤靠近了前人的脊背说:“你抖什么?”

辛悦说:“我怕痒……”

后面人没说话,辛悦一张脸涨得通红。

清风徐至,吹不去缭绕周身的丁贤香味。辛悦专注了精神去看路,背后一软,是什么软绵温热的东西倚上来。

丁贤的呼吸透过轻薄的衣衫灼在辛悦脊背,好一会儿,辛悦仿佛感到身后的人的呼吸趋于缓慢而均匀——丁贤似乎困了。

辛悦小心翼翼唤:“丁总……丁——贤……”

后面人哼哼应道:“我眯一会,到了叫我。”

辛悦的一颗心霎时柔软下来,昨天半夜发生了那么一大堆事,她累了……辛悦忽然想:“我要存钱买一部车。”

……

迷迷糊糊被辛悦叫醒,坐在一间——若不是辛悦,丁贤一辈子也不会进去问一句的狭小又油腻的快食店里。没有空调,只有一部沾满黑焦尘土的大风扇左右“吱吱”地扭着脖子。

店内生意很好,一间十五平小店,六个店员依旧忙不过来。外面排长龙的、快送的;里面客人的呼叫和外卖订单提醒此起彼伏。厨房在大门侧边,突出三分之二伸进街道。以防雨尘,对上装了一个凉棚,颜色也几乎褪尽,黄不黄,黑不黑。六围组合炉造上香气四溢的煲仔里,升腾起一层透明的热流,使得店内温度过早进入了炎夏。

丁贤对着一锅煲仔饭蹙眉:“这——”

辛悦说:“你尝尝啊,味道很好的。”

丁贤摇头。

辛悦从小煲里舀起一勺饭,轻轻吹了吹,喂到丁贤嘴边,“啊,试一口。”

丁贤眼望着辛悦,张开嘴。

谈不上高尚,丁贤乐意为眼前宜喜宜嗔的脸蛋,表里不一的风情的买单。情操、灵魂、个性……不过是加分的附赠品。学识是辛悦通往丁贤世界的敲门砖,但丁贤的门前堆着一座金字塔。

一般人的努力,还不足以到达拼天赋的阶段,既然讲到拼天赋,丁贤服气。

丁贤祖籍南吴,举家移民莫慕斯已经两代,虽则家人坚定地保留着“传统习性”,年节也吃饺子,也做面条米饭,这儿变一点,那儿换一点,口味和传统中式已相去甚远。一口尝罢,丁贤惊喜地直道:“scrummy!”

辛悦为丁贤见多识广的大惊小怪而好笑。

“你笑我?我们那里,中餐馆子很多,好吃的比比皆是,合心意的很难。”

辛悦为此语连带想象丁贤的言外之意,竟有些无话可对。

丁贤张嘴:“啊——”

辛悦脸红将勺子丢在小煲里道:“你自己吃啊。”

丁贤淡笑着,握了勺,拨弄着轻吹问:“你有没有什么和我说?”

辛悦好奇丁贤如何反复问她这话。

“我……”沈睿的事,话到嘴边,又沉下去。

丁贤说:“你下午……”

“我下午要见一个人。”

两句话同时说出,丁贤辛悦各自都是一愣。

丁贤哦道:“我送你?”

辛悦摇摇头。默默搅着粥,轻声问:“你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喜欢……什么感觉?”

丁贤若无其事确认:“喜欢什么?女人吗?”

辛悦咬着勺,瞪大眼。

丁贤视线落入无边虚空,慢慢说:“准确来说,不是我先喜欢女人的,是女人先喜欢我的。”低垂的视线回到辛悦脸上,变成了平视,“我第一次喜欢的女生……”仿佛突然无辞,不往下说了。

辛悦的脑海莫名出现一棵巨大的橡树,在阴蓝的天空下面……戴兜帽人孤身坐在橡树下,连清影都淡地看不见。

“说你吧……”丁贤随意道。

辛悦傻住,迟迟答:“我?不知道……”她根本就是被丁贤掰弯的,或许这个世界是平均的,有些人无力,就注定有些人有倍于常人的勇力。

丁贤的手和自己相隔咫尺,只需要微微一个颤抖,就能触碰到,可自己捉不住她;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胸怀悸动,可自己看不透她。

丁贤和自己活在一个世界的两个次元,要说吗?能说吗?可二人分明去到了一个暧昧的位置。不是朋友,也不是恋人……更不像上下属。一整个就是不正常!

“我——”店员前来收去了一旁桌上的餐具。

不该应丁贤的邀,激起了无望的期待……辛悦闭了口,抱臂坐着。

午间的艳阳高照,凡兰已是接近酷暑的温度。

丁贤突然强烈地想要拥抱眼前的人。想抱她,拍拍她的头。丁贤抽过她瑟缩的手,在上面画了一个六角星。

“什么意思?”辛悦问。她想起丁贤脚踝的那款倒三角纹身,与构成这个形状,只欠一个正位三角。

“守护符咒。”

辛悦攥紧了拳说:“这样奏效?不是要和你一样纹在身上才奏效?”

丁贤翻动的勺停了——

支离破碎的黑白画面里回响起少女的德语吟唱:“不要在我的唇上找你的嘴,不要在门前等陌生人,不要向眼里觅泪水,七个夜晚更高了红色朝向红色,七颗心脏更深了手敲向大门,七朵玫瑰更迟了夜泉四溅……”鲜红漫透地板,像有生命般朝女孩儿的脚包裹游移,女孩儿望着双手惊惶后退,有个声音在脑海回荡:“总会有的,会有另一个……”

丁贤下意识张开手,上面什么也没有——

猛站起身,拨开辛悦紧攥的手道:“骗你的!有够天真的。”

辛悦推凳追上前,问:“你脚上的那个是什么意思?”

“泡妞符文。”

“……”

二人结账出了门,老板和一边的伙计打比划挤眉眼道:“是那个——她们俩……”握着两拳,拇指相对点着头。

伙计遥望着二人,“不是啊吧?”

“切——怎么不是呢——”老板的地包天和恰到好处的白眼,充分表达了对自己认知的自信,“另一个不知道,你就看那个长头发女的,看着另一个那眼神……”

……

画符文鼓励之类的举动太酸傻,丁贤理解并放任自己的心血来潮。为什么不?她拈花、品酒、畜宠,取悦自己。

辛悦靠在坐在丁贤身后,问:“原来你会骑啊,你为什么装不懂?”

“你抱紧了,我加速了。”

辛悦觉得丁贤太疯,箍紧了身前人的腰:“别啊——这不是吃油的,两下就跑不动了!”

……

葛平畴坐在椅上正在擦汗,人胖,夏天一到,脱了西装,衬衫也很够呛。再大的空调也是动辄一身汗。

门外一响,葛平畴惶然迎起身,对来人唤:“丁总。”

丁贤看了一眼来人,笑道:“这么早啊——吃饭了没有?”中国人鲜明特色的一句话前问候,丁贤的入乡随俗宛若自动适应时差的定位时钟。

若非葛平畴谙悉丁贤的行事作风,几乎要被这样令人如沐春风的感受迷惑。这个女人太善于利用文化的认同感,短时间内缩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商场上的摩擦争斗,容易令女性管理者呈现出一种精明冷漠、杀气腾腾的横向姿态。这个女人却截然相反,日久弥柔。隐敛着敏锐和骄傲,纵向发展。城府深的让人生畏。

葛平畴说吃过了。

丁贤看着眼前这个将近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平日里趾高气扬,此刻宛若漏气一般含胸驼背欲言又止,心里微微笑了。坐了在椅上喊他坐,叫助理送冰水。

助理送过冰水,葛平畴方要说话,丁贤手机响起来。

丁贤打了一个噤声手势,挂上耳机问:“易总,有什么吩咐?”

葛平畴看着那张不满三十说谎的容颜,暗叹命运的不公,强调男女平等的今天,实际是加大了不平等。

她说:“我今天没时间,要把东西带回家做。未来一周都可能是这样……你放心,我一个都没处理。这几天都格外细致认真,比通达的奖励机制还奏效些……葛斯的意思是什么?

我知道——既然交给我,就放手交给我,我不行,再说不行的话。”

葛平畴喝了一口水,调整了身姿。

丁贤带着耳机转进套间,“你知道我的。我压根不稀罕……既然我要留下,就得体现我价值……哦!?是么——这么牛?赚了多少钱?哈?不错啊。你给她开庆功会啊!我不去——她也不想见着我啊……行了,不说了——嗯,我忙,我连呼吸都快没时间了。就这样,嗯,拜拜。哦对了!嗯——还是没什么了,忽然想起一个不相干的事……嗯,拜拜。”

丁贤回了座位,按了免提,从一大堆文件里翻出一份牛皮纸信封,电话一面响,她一面就里面的资料看。葛平畴与她隔着一张大班台,什么也看不清楚。

电话通了,对面接起来,“微笑速递,有什么帮到您?”

“EternalAffe,老一套,客户号DX98358u,后天,地址是公寓地址。”

“好的,知道了。稍后请在手机上确认一下订单。”

“好的。”

葛平畴一吞口水,“丁总,关于这次……”

“你老婆知道吗?”丁贤没抬头。

葛平畴踟蹰半晌,摇摇头。

丁贤笑着睨了葛平畴一眼,“你们男人啊……赶紧的,断了吧。那女人除了小李,还不知道和多少个呢。心比天高的,出息是有的,手段有些……也就那么回事儿了。让冉冉知道了,可不是我这里这么简单了。”

“丁总,我知道错了。我那天喝了酒,一时迷瞪了。事后……她拍了片子要挟我负责……”伸长脖子,往桌上趴前了身子,“丁总,只有这一次,我发誓!”

丁贤抬起温柔的笑眼,道:“你的事儿,我还没想好。你先回去安心工作。”

葛平畴坐着不动。

丁贤问:“高玟找你了吗?”

“没找我,卢周洲见了她几次。”

卢周洲是西区销售副主管,自来就是高玟手下的强将。葛平畴却是丁贤一手提拔起来的。为了稳固人心,连夫人也是通过丁贤介绍认识。西区竞争巨大,插人在主管位上,很费了丁贤一番功夫。这是葛平畴来到凡兰的第二年,被一条“美人计”,轻易拉下马,沦为和赵成城一般的人物,让丁贤有些暗叹走眼。

葛平畴明白丁贤对自己信任不在,他错在风向未变,过早转舵。忘记了眼前这个看似谦逊温和的女人,是如何的铁腕。此刻打进老巢,高玟自顾不暇,哪里有余力照拂自己?情况很糟,葛平畴夜夜失眠,此刻看来,似乎还不至于绝望,因为丁贤对自己还有要求,不管什么,有要求总是好的,有希望的。

丁贤嗯地点点头,亲切笑道:“行了,去罢。”

葛平畴握着椅扶,缓缓撑起胖重的身子,丁贤叫道:“平畴,你销售部有闲车吗?”

“有,有4辆7坐MPV。要用我去找司机。”

“不要。那么大,有没有小点儿的?轿车那种。SUV也行啊。”

“有是有一部,不过前日入了厂。”

丁贤一皱眉,琢磨总不能问易应延借,问葛平畴借也扎眼。

葛平畴道:“小货车二人座的……和SUV差不多大小。”

丁贤一抬眉,“货车?……”

……

辛悦心神不宁。做事分外不能专注,往常一二个小时能完成的译文,耗多了一倍的时间。不时想掏手机看。

丁贤:“你不专注。”

丁贤:“你在想什么?”

丁贤:“明天中午去哪里吃?”

辛悦错觉丁贤似乎是很闲,然而稍加注意就发现全然不是。甚至忙的无暇在办公室长坐。

这样的情况,让辛悦有种醺然在摩天大楼顶的窄护栏上尖脚跳芭蕾的感觉。一个旋转,一个正面小跳,惊心动魄的沉醉。屏住呼吸回复说:“你忙你的吧,别和我说话了。”

沉寂了须臾,桌上突然落下一份货单,“检查一下。”

辛悦方举起头,丁贤早转开了,辛悦拿过货单,下面露出两颗彩色的糖。辛悦望着两颗糖,还来不及甜,屏幕上高玟的头像在闪动。经理往上的管理者甚少会用办公软件越级和下属沟通,辛悦觉得纳罕,打开界面——“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辛悦推开门,高玟正竖了一面镜子在化妆。看见辛悦,眉眼如月道:“人老咯……皮肤状态大不如前,经不起折腾,一晚上睡不好,次日脸都不能看。羡慕你们这些小女生……”

“小女生才羡慕您吧。”辛悦笑。

“别您啊您的,你坐。”

辛悦说:“不坐了。我还要赶着弄材料。高总什么事?”

“也没什么……周天的时候,公司给我准备了一场庆功宴——哦,就是力贝蒂设备这次,额外促成了一件大单子,你参与做的册子有很大功劳。所以……你也一起去。”

辛悦迟疑:“我?我就不去了吧。我只是做了本职工作而已。”

“别小看自己啊!一个打动人心的文案,千里挑一。就这么说定了。来时穿漂亮点。穿裙子。对,上次年会上那种就很不错。”向桌上的入场函一扬下巴,“来拿。”

辛悦取过,笑道:“谢谢高总。”

高玟道:“你帮我看看,哪个颜色好?”

辛悦望着桌面上的两款唇釉,道:“嗯……左边的沉稳大气,右边的性感魅惑一些。”

高玟抓起右边的笑说:“看吧,就是搞这个的,归纳用词精炼准确。”

高玟心情不错,辛悦笑道:“高总有约会吗?”

高玟笑:“老朋友吃个饭。”

……

要参加聚会,就要添置硬货。免不了又是一次大出血。辛悦回到座位,正在惆怅,无意扫过桌面,丁贤送的糖不翼而飞。辛悦前后翻了一遍,果然不见了。朝周边的同事问:“看见谁拿我桌上的糖了么?”

同事回说:“是不是雪莉拿去了,她最吃货的。”

辛悦不好为此去找雪莉,显得自己小气。想到丁贤送的糖,自己一口没尝着郁郁不乐。这点阴郁的情绪让辛悦从冲昏头脑的甜蜜中清醒。保证了一个下午的工作质量。

转眼间,到了下班。

辛悦忘了时间,一旁的同事笑着提醒道:“大翻译,周末了,还这么卖力?高总的茶不是白给倒的。”

这才想起和沈睿的约会,无精打采收拾了东西,掏出车钥匙想起了丁贤。赶忙开了手机——

15:38分,丁贤:“糖吃了吗?”

16:00点,丁贤:“?”

辛悦无力垂下握手机的手,自己的心驾驶着自己的身,根本不受她控制。只需要丁贤向她勾勾手指……

遥望丁贤的办公室,灯已关了。这才回复:“没有……你回家了?”

愣在原地等了片刻,丁贤没有回复,辛悦却想明白了。

车库取了车,一步步走进露天,橘色的夕阳西斜在辛悦脸上,清风满界。莫名地,阴霾倏忽散尽。仿佛不管沈睿将会如何,怎么说,她都可以坦然接受。

无非就是,有些得有些失,人总要为自己欲望负债。对于丁贤,自己也应该有这个觉悟才对。在这条选择自己的自由道路上,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双手撑起自己的天,不论晴雨。

身后一声鸣笛,辛悦被叫转了身——

半旧小皮卡车窗里,罩着蓝色棒球帽的丁贤。

辛悦呆着眼,隐约听见琼.杰特,在耳边哼着狂野慵懒而妥协的:“AllRight……”心潮暗涌,那把声音唱:“我欲置身事外,却难逃受缚其中,我所以痛恨自己爱上了你……”

歌曲里的故事,故事里的歌曲,不分明了。

丁贤的车与辛悦齐肩停稳,脱下棒球帽,从半绞下的玻璃窗伸出手,罩在辛月头上,扯进了,仰侧脸望着她笑,“小姑娘,等谁呢?”

辛悦像个傻子,被带着一团香雾的帽子牵引着和她贴面站着,也不懂反抗,话也不会说。

眼看着她贴近了,像是要吻上来的样子,慌张张撤开脸,“等——沈睿。”口水卡在喉咙,三个字竟说断了。

丁贤抿嘴笑了。支着手说:“哦……你的——小男友。”眼神掠过她扭紧的电动车扶手——将手握在她手上,轻轻抹开了,“别扭电门儿了,左手刹一松,车就飞了。”

“丁总,你下班了,怎么没开你的车?”据她所知,这是销售部的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