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事情居然都是丁贤刻意安排的?如果是在她邀约之前安排的,她怎么能确定自己一定会答应。若是不答应,这个安排岂非太早了?难道说,丁贤一早就认定了自己是那种钱买得到的人?既然她认定自己是这种人,何必又安排戴惟安年会这一出?辛悦有些恍惚,心里冲击很大,默默不断地喝着戴惟安递来的酒。不觉间,绵绵软软有些上头。

戴惟安说:“小悦,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会以事业为重,不想到你会这么早要结婚……”

辛悦垂着颈,一手持着杯,一手捏起沙发上的的手机,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触动后键指模解了锁,喀嚓一声微响,露出微信对话框沈睿的头像。辛悦怔怔望着道:“我不是……丁总那种事业型的女强人。我想要的……很简单……”手指一划,剔除了微信对话框。

戴惟安坐在辛悦对面,抚着腿低声说:“我更想不到的是,你会挑选一个对你事业完全没有帮助的男人……其实,如果你可以再等等,会遇到更多优秀的男人……”

辛悦自然领会戴惟安的意思,说:“我也许……配不上这样优秀的男人……”她朦胧懂得一些她自己了,但她不准备接受。

辛悦的黯然让戴惟安沉默了片刻,“小悦,如果说……”伸出手,轻按住了辛悦的。辛悦的身子比大脑快,烫着似地猛抽开了。不待他说话,两步往前匆忙开了门道:“戴总,我头有点晕,您先回去吧。”

戴惟安却也不是豺狼虎豹,当下笑笑点头离去。

辛悦如遇大赦,关了门,捧着赘重的头往内走。迟迟感到手有些酸疼,方才抽的太猛,打在手机屏幕上。

手机“叮咚”一声响——工作沟通软件的声音。

辛悦纳罕半夜是谁,从沙发上拾起手机——

“?”丁贤的消息。

辛悦忙回翻聊天记录,在丁贤的回复之前,赫然显示着一条——“love;”。

应该是方才不意触碰屏幕“L”键默认的单词。辛悦大窘,脸也烧起来,忙回道:“发错了……”盯着已发信息暗忖:“这样写,对方难道不会认为是自己徘徊着有话要说?”又道:“不小心的!”

才发出去,又后悔话说得着急,再次补充:“手打在屏幕上面,不小心发的。”

对面没了消息。辛悦心神恍惚着冲了一个澡,跳进被子握着手机盯着聊天界面怔忡。

迷迷糊糊将睡着时,突然“叮咚”一响。

辛悦睁看眼,屏幕上蓝色对话框内写着:“你要辞职了?”

辛悦:“是的。”

她料想丁贤不会再回,对方瞬间回应:“因为我?”

辛悦在屏幕敲字:“不是……因为我要结婚了,通达压力大,我想抽出时间陪家人……况且离家也近……”打完,犹豫着,攒眉统删除了,写:“是。”顿了一顿,发了出去。

屏幕上的头像灰了。

辛悦撂开手机,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陷入绝望……她真的喜欢上丁贤了啊……这个恶魔。

手机铃声突然大作,惊起瘫软的辛悦,辛悦看着来显号码,踟蹰点下接听,沉默。

对方的声音带着性感的气流,“睡了吗?”

“没。”

辛悦脸贴在手机屏,分外觉得冰凉。对面一阵悉悉索索声,二人陷入一片长久的静寂。

“别这样。”丁贤说。

辛悦语带幽怨,“以后……不受你威胁。”

“我不是说这个。”

辛悦直起身子,靠在床壁,“那是什么?”

“你——在逃避我。你……糟了。”尾音嬉笑中带着揶揄。

辛悦的心仿佛窜天的响炮,轨迹鲜明,从头顶炸出一朵绚烂的花。暗自思量:“她什么意思?她说我爱上她了?她怎么这么自大?我什么时候说爱她了?我这样就爱她了?太自己以为是了!就是我有点点喜欢她,也不用揭露我吧……我是怎么让她看出来的?我脸上写着了?”

丁贤说:“行吧,也好。不然我就破坏别人家庭了。不说了……”是挂断的意思。

辛悦紧抓住不放,“你对我做那种事的时候,就没想到破坏别人了?我好好的工作,都是你毁的!”

丁贤失声笑了,辛悦身子麻了半片,后脑不其然抵住靠枕。

“Mybad,”仿佛话未落,电话已挂断了,剩在耳边的那句“Sleeptight.”都是幻觉。

辛悦握着手机,光亮在一瞬间熄灭。除了余热还在耳边,一切都消失了。

次日早会结束,辛悦即被通知工作交接完毕,不日可返回凡兰。

辛悦猜想,结束的如此仓促或可与戴惟安和丁贤不无关系。丁贤索性连正视她都无意。辛悦了无牵挂,咬牙慨叹如此倒好,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办公大楼往酒店,远远听见有人叫:“辛——小姐是吧?”

辛悦扭过脸,清淡仿若晨间清新的天蓝——

辛悦笑着开口叫:“易总,你好。”

易应延穿着一身浅色系的休闲商务装,身边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淡棕色玻璃珠似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朝辛悦张望。

易应延用英语低声说:“欧博瑞,打招呼。”

易应延的孩子,鼻子往下和他爸爸如出一辙。

辛悦瞧着那卷发的小男孩儿,躬下身笑:“你好,小伙子。我叫辛悦。”

小男孩伸出手,“你好。我叫欧博瑞,很高兴认识你。”礼貌得老成。

辛悦惊喜握住对方的手,小男孩说:“你和我爸爸聊,我先去做作业了。”说着从易应延手上接过书包,驾轻就熟钻进办公区。

辛悦露出些惊喜的神情,笑着道:“好令人心动的小伙子……”眉头一抬,“今天……不是周末……”

易应延一撇嘴,几缕笑纹从眼角绽放,泰然自若的风度。“今天他们学校组织活动,不上课。”夸张作英语口型道:“可怕。”

辛悦低头一笑,“易先生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中国的小孩子,作业都是父母的作业。”

易应延朝辛悦走近几步,“辛小姐来这里办公?”

辛悦勾勾手上的包,表示肯定。

易应延说:“既然来了,就……一起用午饭吧。”

辛悦觉得推不掉,也不便推,笑道:“好呀,不麻烦的话。”

易应延说:“放心,我不舍得花钱,借花敬佛,就在公司餐厅吃吧。”

领到菜品,二人选了临窗处坐定,易应延说:“裤子洗了好贵,我要给你发信息报销,谁知道手机跌进水里。修好后,恢复了一些,一些电话还是丢了。”

辛悦笑说:“看来我的好运气到头了……怎么办,我要不要现在就走?”

易应延哈哈大笑。

辛悦想起来,问:“欧博瑞中午怎么办?要不要叫他下来一起吃?”

易应延说:“不必,让丁贤带他。”

辛悦的心莫名被扎了一下,笑容也收敛许多,点了点头。“我还是给易先生把钱报销了吧。可能下个月就不在通达了。”

易应延意外并没有很吃惊,执起咖啡,抿一口道:“你想清楚了?不是我夸张,通达的机会,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而且,据我所知,通达很少会重聘离开公司的人。”

辛悦望着膝盖上带着婚戒的手凝然不语。

易应延说:“如果是因为情感上的问题……”

辛悦失措抬起眼,易应延说:“可以让你的另一半一起过来的……丁贤早前说,申请将你调来加梅嘉。”

辛悦心下一松,还未接话,易应延道:“丁贤走了,高玟接手,就没那么容易……”

辛悦被这话一时震得缓不过来,“丁贤走了?”

易应延举目看了一眼辛悦,辛悦改口说:“丁总要走了?为什么要走了?去哪里?”

易应延握手靠在椅背,“这个……就不知道了。也许觉得累,想要休息放空一段时间。”

辛悦执着小汤匙搅着碗中的汤,拧眉不语。桌面突然伸来一张纸,一幅钢笔画。画上一个少女,扎着单马尾,没有鼻唇,一双眼睛——辛悦。

送画人是卷发的欧博瑞。辛悦笑问:“好漂亮,你画的吗?”

欧博瑞草草说了一句,“送给你。”扭头跑远。

辛悦小心翼翼握着那张画,细细端详。很久没有扎马尾,这样的马尾,还是上学时候的打扮。

“很有才,你教的吗?”辛悦举起画称赞。

易应延瞧着,淡淡笑道:“这些我不会。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辛悦说:“大概明后天吧,看机票的时间。”

“就是……没订好机票前……没事了?”

辛悦想了一想,说:“是的。”

易应延说:“那可不可以帮我照顾欧博瑞,我想安静钓个鱼……就当是……你支付我干洗的费用?”

……

易应延和妻子黛茜正在协议离婚,这并不影响两人的关系。欧博瑞性情除了有些富人子弟的清高,总体算是平易近人。

辛悦的机票定在两日后。履行诺言随易应延出海照顾欧博瑞以便他钓鱼。

欧博瑞的作业是《春季海水一日的变化》,小伙子极认真细心。辛悦为他打下手。

余寒未消的海洋需要根据声纳仪测定水流缓急、水深和海底的地形,以此判断鱼群。易应延驾轻就熟,将放置了鸡肉的笼子放进海中补虾蟹。独自在甲板钓鱼。海上风很大,易应延穿着冲锋衣带着皮帽。辛悦前来公干,不曾预计要出海作业,极尽可能地加厚了衣衫,仍然单薄。

易应延脱了冲锋衣与辛悦,辛悦推说不冷坚持不要,和欧博瑞在一边说话。欧博瑞每半小时取样一次,然后便和辛悦说起学校和生活的事。

辛悦问:“你的钢笔画,画得很不错,谁教你的?”

欧博瑞说:“我不会画钢笔画,那幅画不是我画的。”

不待辛悦问,欧博瑞说:“是卡洛尔画的,在她的记事本里。”

辛悦不知卡洛尔是谁,但从欧博瑞称呼卡洛尔的态度和时间等方面来推断,辛悦认为是指丁贤。丁贤怎么会画出这样的自己?

“是她让你给我的?”

欧博瑞笑,“你喜欢吗?”没正式回答。

辛悦一时哑然,“喜欢”一词意义顿时凝重了许多。一阵风过,鼻头一酸,猛打了一个喷嚏。

欧博瑞转身为辛悦开了舱门,“你着凉了,我们进去。”带着辛悦进了船舱,为她斟了热水。

易应延在外面收蟹笼,似乎收获颇丰。辛悦看见笑问:“你爸爸很爱钓鱼,经常来吧……你陪他?”这话问的有私心,辛悦反应过来已经出了口。靠在桌沿,四处张望着掩饰。

欧博瑞说:“不,我不常来,很闷。以前卡洛尔常陪他来。”

辛悦原本以为还有一番兜转,不想话套的这般容易,只是一个问题出口,又引出一堆问题。易应延和丁贤到底什么关系?真的是——传说的那样吗?

辛悦笑,“你很喜欢卡洛尔?”

小男孩儿并没防备,“是的。她是我的好朋友。”

辛悦想问,“那你爸爸呢?”话未出口,易应延转进舱,“战友们,这次运气不佳。六七只都是母蟹……公的个头也小。”

辛悦听闻此语,问说:“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吗……还是说,母蟹不好吃?”

易应延道:“这边渔业处的规定,母螃蟹一律放回大海,公螃蟹也要达到尺寸才可以带回家,而且每个钓鱼证一次最多可以带四只,管得很严。”

辛悦握着水杯,从余热中汲取温暖,身上不由一阵阵地发抖。“那不是白费心机了?”

易应延提着桶笑道:“有sole、Salmon……”

……

在易应延海边的别墅用过战利品大餐,回程车上辛悦就开始喷嚏连连,头也隐隐作痛。

易应延说:“对不住的很,把你弄感冒了。”

辛悦说:“没事,遇见药店,停一停,我在前面买点tac就行。”

病来如山倒,辛悦在鼻涕眼泪齐下中,被载着缓缓靠近酒店大门。晃神间,似乎在一旁停靠的车上看见一副熟悉的面孔。辛悦一怔,迷糊醒了大半,坐起身,极目远瞩,人已是看不清了。

辛悦暗自思量不可能,丁贤怎么会在这里?她说过,不会再打搅自己。

虽是如此,心神仍不免恍惚。车停定,忙忙地心不在焉道了一句:“谢谢易先生。”就下了车。

一脚高一脚低踩到酒店房门前,像在高低起伏的乡道上铺了十层毛毯子。辛悦把赘重的头靠在门壁,感到无比凉爽舒适。后面有人拍肩,辛悦一回头,却是易应延。

“易先生,你怎么——”

“你把药忘了……”易应延手上递来药,脸上有些意外,“你是不是发烧了,你的脸好红……”说着已伸手探在辛悦额头上。果然滚烫。易应延说:“你这样恐怕不行,不如去我那里,迟些要是不退烧,我可以送你去医院。”

辛悦接过药,“没事的。吃了药就好。谢谢你,你回去吧,我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易应延反复确认,辛悦只说无妨。

送罢易应延,这才推门进屋,倒水吃了药。正在洗脸,外面响起敲门声。

辛悦自忖,“这个易应延还真是热心……”一面说着:“易先生,我吃过药,好多了——”一面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丁贤。

辛悦思疑自己昏了,睁了睁朦胧的眼,摸了摸滚烫的脸,“你在这儿——干嘛?”

丁贤眉头一抬,神情倨傲说:“我以为你安心结婚了。想不到你还是贼心不改……怎么着,改目标了?易应延?你胃口不小啊……他还带着一个儿子呢,你都不——”

门重重一震,关上了。丁贤站在门外,咽下一口气。早前姓易的问辛悦拿手机号码就该引起警觉,易应延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为了避免让辛悦和易应延接触,自己已经送了那幅画给她了。这个女人未免太贪慕权财,出尔反尔。一转眼就能和易应延勾搭上,约会了一整天。

辛悦气极,一再地反问自己的爱慕究竟出于何种畸形的心理。手撑在门上,整个脊背在打抖。

门铃又响起来,辛悦叫:“我要睡了!”

门铃不屈不挠地响,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辛悦烦躁,来回在房间踱步,心中一会儿一个主意:开门和她对骂?无视!凭什么忍她?没必要和神经病争论!

外面叫:“你开门!开开!”

辛悦上前,狠狠拍砸在门上,叫:“你走不走?不走我叫服务台,我——我报警了!”

外面静了两秒,“你不开门,我就把你的事,告诉你家人。”

辛悦脑中轰然一响,一把开了门,“丁贤!你真恶心!”

丁贤撑手按压住了开了的门,将身逼近辛悦,一字一顿道:“我恶心?我还不至于为了钱动歪脑筋,不像有些人!”

辛悦瞠目,怒道:“你的话柄子还少吗?玛丽莲、阿穆尔、sale——”话说的太急,兼之发烧,思维滞后,想表达的愤怒太多,几种语系在脑海乱成一锅,攥着拳,额头贴依在手臂上,结舌打绊道:“something——likethat……”“庸俗”、“可笑”、“廉价”更甚“女同性恋”之类的补充词汇在心头一拥而上……又被残存的理智卡在嘴边。辛悦垂着颈,一甩头:“随你怎么想都可以,我要睡了……”

丁贤从她靠在臂上发红的脸,闷笨的口齿细节看出端倪。举手去摸她的脸,辛悦敏感躲避大叫:“滚,滚出去!”

丁贤抱手站着,昂首说:“你刚说的,没说完啊,小三儿、人情上位、手段卑劣……诸如此类……继续。”

辛悦登时宛若泄气的气球,垮肩悄声道:“都不是白莲花,无谓装什么纯洁不更事……给彼此,留一点……余地……”

这一顿间,丁贤的手已落在她面上。“你发烧了?”

辛悦来不及为这句话柔软,丁贤又道:“你跟他干什么了?一天就弄成这样。”

辛悦狠拍开丁贤的手,“我跟他上床了,你满意没?”

丁贤阖上门,扯着辛悦,将她推在床上,“你睡吧。”

辛悦坐在床上,看丁贤没有要走的意思,药效浮上来,困得着实招不住。关了灯,一卷被子躺着不语。粘稠的睡意泼目而来,犹自不能忘却身边的人,那人并身坐在她身旁,俯低身轻声说:“你睡,半夜要是不退烧,我们去医院。”

辛悦当没听见,蜷起身子,埋头进被。半梦半醒,不知过了多久。一转身,身旁的人靠在床头偏着头睡着了。

夜色中看见她的脸,被月光吞噬的气焰,化作一抹疲倦的柔和。丁贤小巧挺尖的鼻下略浅色的嘴唇。辛悦看着她搭在身侧的手,不知她冷不冷,自己卷裹了全部被子,她这么睡着,容易着凉……

辛悦从被子伸出手,去碰她的指。

温而偏凉的触感,让辛悦犹豫了片刻。一收手,正为她去扯被子。那只手反握住了辛悦的。辛悦惊惶抬眼,丁贤的眼还闭着。

时间一瞬静寂。辛悦低下头。一双无形的手在心里波浪般的琴键上飞快地弹奏着,乐声涓涓细流似地从心底淌出来。

“你回去吧。我好多了。”

丁贤没管她说的话,丁贤总有掌握主动权的能力。“我毕业以后,有段时间,一直在学校里面住着……那是给特殊教职工安排的宿舍,我的老师让给了我住。雾都常年多雨,那段时间,我的生活一团糟。”丁贤闭目微微笑着,“我每天的生活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没有人可以说话,只有写东西……写的东西零碎不成文,也羞于见人。有一次,我在学校的东坡草地看书,看见一个外来的女孩子……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她的眼睛……不是浸在雾都里灰蒙蒙的忧郁,像是……一抹拨云见月的清朗……”

辛悦恍然大悟。那年在橡树底下坐着清瘦戴兜帽的人——丁贤。

自从相遇,几乎每一天,都能莫名地“邂逅”那个人。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凭穿着气质识别她。清瘦挺拔的身形,周身散发着疏离的气息,板鞋裸露的脚踝上——正是那只让她初见眼熟的“倒三角”。

“我再见到那个女孩子的时候,她已经是个漂亮明媚的女人了。”丁贤睁开眼,目光落在辛悦静水般的眼底。“可惜……表象真能骗人。”丁贤笑着,屈起一膝靠在床头。这个幻想中的人,陪伴她度过了最难熬的晦暗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