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
钟鸣岐气喘吁吁地站在景王府西门口,一手人参一手灵芝堆满了诚意。
“钟公子。”西门管事堆着一脸的笑,门却挡得严严实实,“大清早的劳烦您跑这一趟,但是今日王爷不便见客,是以您还是先回吧。”
钟鸣岐站在原地不动,“你个看门狗,都不去给里头通报一声就敢赶小爷走?谁给你的胆子!”
西门管事被他唾沫水吐了一脸,依旧挂着笑,“钟公子,您还是先回吧。”
若是搁以前,钟鸣岐定是一脚踹翻这没眼力见儿的老东西,但今时今日他不敢。
“那去给祁嬷嬷通报一声!”钟鸣岐道,“本公子就是来送些小礼罢了,没旁的事儿。”
“钟公子就别为难小的了,祁嬷嬷晨间常在王妃院里,这怎么敢去打扰。”管事伸长手臂,“您啊,还是快些回吧。”
“你!”钟鸣岐满腹怒气都到嗓子眼儿了,但想起钟家的处境又忍住了。
昨日中秋宴太后也称病不出,向来孝顺的陛下也充耳不闻。
宫里里照旧是歌舞升平,把酒话月圆。
但最让人慌张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昨夜景王殿下也不在宫里。
太后为何不在,自然是为了钟家。
前些日子弹劾国舅爷的帖子跟春笋一样往外冒,大理寺在查的东西也由暗转明。
太后心有动容想为钟家站站面子是有理的。
可景王殿下是为何?明明晌午还进了宫,怎么晚间就没影了那。
有传是殿下突染暑气病着了,也有传是为钟家求情被陛下责罚了。
反正众人心中有百种思量。
这其中最着急的自然就是钟家的人了,所以钟鸣岐一大早就心急如焚地来景王府探消息。
他稍有自知之明,特意悄声走得偏门。但无用,依旧连门框都没迈进去。
而让局势变得捉摸不透的小王爷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是顾簌将他摇醒的。
“我睡不着了。”她道,但沈珞这环过来的手臂扣太紧了,硬是没挪开。
沈珞刚睁开眼手上松了些力就被她甩开去。
见她立马翻身起来垫着脚尖走下床塌,指尖还在揉惺忪的眉眼,“来人。”
沈珞跟着她起身,两步便追上前将人环腰揽回来,“怎么了?”
顾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之后静止在原地,唇齿微张神情若有所思。
沈珞没等到她回答,忍不住低头一下一下去轻吻。但几下仍是没反应,便得寸进尺地探进去肆虐。
“啊...?”顾簌慢慢地发出一个勉强的单音,他清冽的味道铺天盖地地压下来,五指轻移带起密密暗火。
祁嬷嬷带着伺候的丫鬟推门进去,正好见着殿下将王妃单薄的睡衫拂到了腰际。
春光乍现,惹人面红。
顾簌吓得差点把沈珞给咬了,整个人缩进他怀里。
“出去。”沈珞心中欲未消,斥退了门口的一群人又将她抱回床塌上纠缠。
稍过了会儿,他特意停下来,轻佻地问道:“爱妃喜欢这梦吗?”
顾簌密翘的睫毛间好像蒙着雾气,“不喜欢你就放开我吗?”
沈珞很轻地“嗯”了声,带着些玩味的尾音。
“哦。”顾簌别开眼,“我不喜欢。”
她现在分清了梦和现实,再回想起昨日种种不免娇羞。
原来自己如此不争气,竟然哪哪儿都在喊沈珞。
“你可以放开我了。”顾簌追诉道,但是声音更像在软语。
而沈珞也明目张胆地开始耍赖,“放不开。”
“你!”顾簌抗议着,脸上气鼓鼓的。
沈珞一边吻着她一边暗哑地笑,“乖...再求求我。”
......
不知过了多久,顾簌香汗淋漓,觉得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但偏偏肚子咕咕叫,“沈珞。”
他附耳,“嗯?”
“你有听到我饿了吗...!!”
方才醒的时候脑海里满是山珍海味,默默捣鼓了各种搭配。然而到现在,她念着...单单是薄米粥也成啊。
初杞园里到午后才开始摆膳。
顾簌乖乖地坐在一边吃白米饭,任由沈珞将各色佳肴添进碗里,她就是没搭理。
夏洱见这情形又开始担忧,以为殿下和王妃又吵架了。她求救似的看向祁嬷嬷,想让嬷嬷她老人家想点法子。
祁嬷嬷递回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又拉着夏洱等人退出屋子。
快晌午的时候王妃在屋里唤人应当是准备起了,但却一直磨到了这个时辰,十有八九是恼殿下缠人那。
再看二人这并肩坐着,殿下那手一直揽着也没见王妃推开他,所以肯定没有大碍。
顾簌也确实没生什么气,但她今日脸皮子薄,不敢同他认真说话。
堪堪吃了半碗饭便放下筷子,看着另一半面上的菜色,佯装生气道:“你瞧,净给浪费了。”
沈珞自知理亏,讪讪地接过筷子,将她不要的都吃了。
顾簌也说不上满意不满意,就是不敢看他,“我要午睡了,你自个儿去忙吧。”
今日不是休沐,他没去上朝但肯定还有一堆事儿等着那。
沈珞没应,跟着她又回到暖阁。
顾簌本想往床塌边走的,见他没走便换到了贵妃椅上惬意地躺上去。
窗外艳阳高照,但屋子里还是极为凉爽的。
顾簌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正想闭眼就察觉沈珞的手伸过来,轻轻软软地按着腰间的酸软。
“你...你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他今日过分体贴,也不去忙公事,让人不禁产生怀疑。
“我皇兄他在何处?”
沈珞看着她,温和地解释,“我保证,他会安全回到南安的。”
顾止若是出事,对如今的北燕没什么益处,只会让簌簌失了后盾。
顾簌重新坐起身,温声细语道:“那你今日怎么,这般悠闲?”
沈珞把头抵道她的颈窝里,不加掩饰地示弱,“外面太乱了,我不想出去。”
顾簌:...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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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朝堂上掀起了新风波。
太子身边空了个位置,是景王沈珞未上朝。
陛下对此只言不提,一心忧于弗城旱灾之事。
但总有些个沉不住气的,画外音里都是在指责督办此事的人。
再往上牵连,那人是景王所荐。
半个时辰过去,这罪责半推半就悉数倒到了沈珞头上。
许久没开口的皇帝沉了口气,“太子,你觉得此事该如何挽救?”
太子神采奕奕地站出来,开口先应承一段,又峰回路转直指沈珞,“儿臣认为,景王应急举措不合时宜,移民就食只可解一时之需,此事要做的应当是...”
太子还是滔滔不绝的叙述,却没发现皇帝自他开口的第一句就心生不满。
待他将长论说话,皇帝又问道:“你可知此事起因为何?”
太子点头,“回父皇,弗城自古以来就是干旱炎热地区,今年又恰好雨水难降,所以才有了旱灾。”
皇帝转去问旁人,“季相,你也这么认为吗?”
季相低头走出,九分惭愧一分自责,“回陛下,景王殿下原先说过,此事是前些年砍伐林木,留下的隐患。”
这话一出,众人都抖了三下。前些年太子督办树料一事,选的不就是弗城嘛。
太子抹着虚汗解释道:“那选址是下面人选的,儿臣曾质疑过但没他们懂的多,自然说不过...何况那时候弗城从未有过旱事,雨量尚可,哪能预想到今年这老天爷这般吝啬...”
“咚——”
皇帝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太子!你是要气死朕...!!”
“陛下!”朝臣惊呼,对这突然的变故措手不及。
御前的常公公急忙让人去宣太医前来候着,他知道陛下上朝前收到了一份密报,上面写着太子私联南安商队的种种形迹。
眼下虽是两国交好,但储君越过皇帝给他国行方便,简直就是目无王法。
太子一派的那些老狐狸精神抖擞地上朝,最后胆战心惊地走回去。
徐大人喘着气追上季相,卑声问到,“相爷,您瞧这事儿...”
季相站在原地望了望天,而后对着身边的小厮吩咐了一句,便转身往御书房走去。
留下徐大人和身边的同僚面面相窥。
**
傍晚时分到景王府的人越来越多,无论是来求见王爷,还是女眷来给王妃见礼的都没探到消息。
祁嬷嬷看人下菜碟,意思意思收了些东西,门是一个都没让进。
后院顾簌睡了一觉起来已经快日落,浑然不知外面的动静,只觉着西边留着粉彩色的晚霞煞是好看。
沈珞手里拉着一根风筝线,放着放着就勾住了树枝。
顾簌“哎呀”一声着急地去帮忙扯,稍一用力便磨断了细绳落进了一座小院里。
“怎么办?”她求助于沈珞。
沈珞看了一眼那处,低眸温声道:“簌簌进去找找。”
顾簌不疑有它,提着裙摆小跑着过去。
雕铸上刻着西楼二字,但院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看见里面的景色。
进门是弯折的水上游廊,向右几转有座水榭漫漫趟在湖心,亭中竹帘丝丝垂落,帘后梨木小几摆着古琴。
湖对岸是座高阁,丹柱琉璃相连如画,一侧阶梯自左到右环过。
晚风慢摇,拂过水面留下粼粼波光。
顾簌瞧不出哪里眼熟,就是觉着异样。走了两步转身想去叫沈珞一块儿,却发现他已经在身后。
“这是什么地方,你何时藏着这么漂亮的院子?”
沈珞牵着她往游廊上走,过了阶梯上阁楼,“送你的生辰礼。”
顾簌站在楼上,看看身后的娇香玉暖的屋子,再看看宽敞的楼道口挂着的竹风铃,恍然间顿悟道,“你居然有我画的图纸。”
这是先前画的公主府一角,是自个儿住的主院。
沈珞捋顺她吹散的青丝,“我也只喜欢簌簌,但我的喜欢很吝啬,容不得旁人窥觊。”
顾簌撇下他跑去看竹风铃,垫着脚尖寻上面的字。
沈珞跟过去笑着道,“这上面刻着,‘景王与王妃天长地久’。”
“你糊弄人,我当初写的明明是本公主与驸马。”顾簌伸长手臂去拉直那随风飘荡的竹铃,看清之后喃喃道,“这写的没错呀。”
“改明儿就让他们换了。”沈珞将她拦腰抱起,转身往屋里走。
顾簌笑意盈盈,靠过去亲了亲沈珞,“莫慌,本公主今后只宠你一个,什么青年才俊什么达官显贵,都比不上我家夫君温柔体贴。”
沈珞将她放到床塌上欺身上去,“还有那?”
顾簌满眼无辜,“没了没了,今儿就这么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