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章

沈珞看着她眼眶里的泪珠子连成串儿似的滑落,润湿了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他连忙低头,掌心上那本就纤细的手腕已经通红一片,甚至已经有小骨扭曲的趋势。

顾簌却在被松开的一瞬间惊吓般地缩回去,“你别碰我。”

沈珞的理智被她直白的拒绝给碾碎,捻着她的下颚控制不住力道地拧回来,冷声问了一遍,“为什么躲我?就因为我不让你和顾止来往,还是因为我揭穿顾止的妄想?”

顾簌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刺骨的寒意,深恶痛绝。

“可明明是你们在反反复复,皇兄为了他的名望权势能铁石心肠地将我远嫁,你厌烦我的时候又不痛不痒地放我去南安。”

“我却只能在你们的对峙之中粉饰太平。”

顾簌满眼通红,“沈珞,我不要喜欢你了...不要喜欢你...”

沈珞自诩的冷静在面对她时悉数崩塌,这般失措又烦躁不宁的情绪让自己变得无比陌生。

“求求你,可不可以让我独自待会儿。”她茫然地说着。

沈珞沉默,知道自己对她的占有欲深入骨髓,任何人的窥觊都难以忍受。

屋里的烛火扑簌着隐灭。

过了良久,沈珞慢慢垂手松开她,起身走出去。

......

再推门进来的是祁嬷嬷,她手里拿着个药箱轻着脚步走过来,低着身子跪坐到床塌边,慈爱地问道:“王妃的手可疼着了?让老奴看看吧,上些药就不疼了。”

祁嬷嬷靠近些,试探着去碰王妃的手,只一下就心疼不已。

顾簌不想说话,颤颤地闭着眼让自己静心睡下。

屋外的拂晓让天边露起了鱼肚白。

祁嬷嬷轻柔地给她的手上药,又用温帕子擦了擦脸颊,随后放下纱帘退到屋外,“殿下,王妃睡了。”

顾簌梦里的手依旧很疼,那种密密麻麻席卷而来的疼痛。但有人一直温柔地牵着,不敢用力,亦不敢松开。

**

翌日。

醒来天已经大亮,屋里屋外都悄无声息,只有夏洱静候在一旁。

顾簌恹恹地把脑袋半埋在锦枕里,呆了一会儿才如常起身。

夏洱上前温声问安,又服侍王妃去用膳。

厅中摆着的菜色已经换了三遍,素鹅肝、闷笋丝、鲜鱼汤这些她常爱吃的也煮了许多份。

若是搁以往,顾簌定要想是不是太浪费了,但今日她连这面上的都不想碰。

“都撤了吧。”

夏洱犹豫:“王妃不如尝尝这鱼片,都剃了刺...”

“撤下去。”

另一边夏漪手里抱着的春卷折腾着往顾簌身边扑,她却迟迟不敢放它下来,惹得春卷委屈地“喵呜”了一声。

晚间沈珞回府却没有到颐箬园,而是派人将顾簌跟前伺候的丫鬟都重罚了一遍,连夏漪二人都未能幸免。

顾簌没有多问半点,反正都是他的人,爱打爱罚都于自己无关,左右不过是再换一批“看守”的,无甚区别。

祁嬷嬷来换药时,园子外正跪着一半,另一半还在挨打。

顾簌听着他们的哭声就心里烦,重重的将门关上。

祁嬷嬷看她这一阵用力就心疼不已,“哎哟,王妃小心着点,一会儿手要疼了。”

顾簌低头看自己的手腕,裹了好几层白纱,热的手心都出了汗。

祁嬷嬷搀着王妃到贵妃椅上坐下,将层层纱布褪去,一边絮絮叨叨地安慰道:“不碍事儿不碍事儿,府里有最稀贵的羊脂膏,等伤好了一抹半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顾簌没多在意,侧眸看着园子里。桃树不应季,夏日里一点儿都不好看。

“王妃要轻着点儿,有什么事就唤丫鬟来做。不然着夜里疼起来着实难受,您这一难受啊,殿下也整夜不敢睡...”

顾簌将手收回来。“出去吧,今日不用伺候了。”

他爱睡不睡。

祁嬷嬷急在心里却也不好一次性说太多。

殿下自小便行事有度,无论是委屈了还是被气着了都不会轻易展露

但他在人前再沉稳,到自个儿心尖上时终究是熬不住的。

......

夜半顾簌一直没睡着,脑袋歪着躺着床沿上,琢墨似的青丝洒落而下。

她睁着眼睛看床壁上一簇接着一簇的连枝纹。

屋子里有人进来,园子的灯便落了。

顾簌撑起身子看着他,齿间咬了咬自己,没什么心境地开口道:“出去。”

沈珞止步在原地,在烛晕下染上了几分伶仃,以往的清冷矜贵都化成了少年人的怅然若失。

“簌簌...”

顾簌不想听他说话,使了猛力拽过被褥往耳旁蒙,扯疼了手上的伤不禁“嘶”了半声又立马忍着疼咽下去。

沈珞快步走上前,坐到她身边要去看伤口时又突然顿住。抬起的手缓缓落下,放在她的手边。

努力平心静气道,“昨日是我的不是。但是...其余的书信都已经丢了。”

顾簌落寞地看着他,“那以后的那?”

沈珞:“也丢了。”

“是不相信我,还是皇兄他威胁了你什么?”

这是顾簌想了整整一日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她说完看沈珞不愿回答的神情,心中就凉了大半。

沈珞知道这个点她一定困了,便生硬地将她抱回去,强固在怀里,“睡吧。”

顾簌很排斥:“别碰我。”

沈珞未想昨日那样放开,将她的身子掰成好控制的模样。

烛火一寸一寸地烧着,顾簌拧不过他,只能落寞地靠着。

沈珞顺了顺她纠缠的情丝,“前些日子见你喜欢听书,明日让京里最好的说书先生进府,簌簌想听哪个本子...”

“最近是不是闷着了,簌簌可去云溪别院办个花会,想请哪家的女眷都成,一应打点的事都让祁嬷嬷处理。”

......

沈珞独自言语了许久,生涩地哄着她,“你的生辰快到了,我准备了许久,明日带你去看可好?”

顾簌无力反抗,也不想说话,只能在萧条之中寻找困意。

五更天时沈珞松开手,吻了吻熟睡的她才起身出去。

榆闻候在园子外,昨夜查到了太子与南安互通的线人,正急于禀报。

“主子,属下已经派暗卫接近此人,依您看,何时出手为好?”

沈珞:“两日。”

榆闻:“属下遵命,另外还有一事,陆允鹤昨日去了扬州。”

“嗯。”沈珞淡淡地应到,他在想别的事情,“一会儿让陆离来府里。”

榆闻有些不解,陆离管控着城外的情报,此时来府里是有要事吩咐吗,“主子可还有其他要吩咐的?”

沈珞:“将食材带上,尤其是王妃爱吃的,一样都不能少。”

榆闻一愣,这几日朝堂上的压力不小,但回了府反倒不想以往运筹帷幄的殿下了,“主子,如今形势不稳,您该收些神。”

沈珞目视前方,他怕把顾簌关坏了。哪怕顾簌本就是深宫金雀,也应当让她做一只宜嗔宜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