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心里也早有思量,这长鸢犯错不得不罚,但真关那么久恐怕会让楚夫人心中不快。
眼下由景王妃来说情,再映衬着这中秋佳节其实再好不过了。
太后边想着身子往锦枕上靠了靠,做出一副思虑的模样等着人再明白地挑起来。
可是左等右等,景王妃怎么问完一句就没下文了?
再看殿中另外两人,太子妃只是看着对面的顾簌,抿着嘴不知道想什么。而敏郡王妃是口齿笨拙,压根说不出点东西。
太后瞬间郁结了。
敏郡王妃也坐直了身板,直愣愣地瞧着景王妃。
寻思着她这是在为长鸢说情吧,瞧瞧这豁达的胸怀,与那些整日里争点鸡毛蒜皮之事的后院妇人大相径庭。
这看着看着,她突然间回眸一笑。
敏郡王妃的心思立马就飘了。
想这姑娘心地好、生的好、家世也好,若是自家那小混球长大后也能娶到这般的媳妇儿,可真是祖上积德了。
太后枯坐了一会儿,终究是沉不住气了,直接开口道:“敏郡王妃。”
“诶诶,在。”敏郡王妃一个激灵站起来,“太后何事?”
何事?!
太后一口气差点噎着了。
顾簌也跟着站起身,向太后求情道:“皇祖母,眼瞧着这月儿都圆了,可长鸢县主被禁只能孤孤单单一个人。臣妾斗胆,觉着她也年岁尚小,您不若恩威并施,让她回郡王府思过吧?不然不仅是敏郡王妃一直挂念着,远在塞北的楚夫人更是要伤心了。”
太后瞧了她一眼,又做势长吁短叹了几声,“诶,既然景王妃都开口请求了,那就让长鸢回郡王府思过吧。哀家也盼她能早些懂事,今后莫要莽撞。”
敏郡王妃大喜过望,抓着顾簌的袖子可劲儿摇了摇,“多谢太后娘娘,多谢景王妃。”
顾簌被这大力扯地衣衫都歪了歪,连忙将袖肩拉上来。
面上端庄,心里头暗自叫苦,您可悠点儿啊......
太后又说了些长篇大论的话,才让身边的嬷嬷带着敏郡王妃去放人。
季雨筠从头到尾都没开过口,光顾着想心事了。
临了和顾簌一块儿走出寿宁宫,才冷不丁说道:“长鸢县主已经及笄,岁数哪儿小了,既伤了你还费这口舌做什么。”
顾簌莞尔,长鸢这人如何说那。
若是说好听些,就是她直白又纯粹。
落水这件事儿算自己坑她的,而她却毫无意识,可见楚夫人将她保护得极好。
但月满则溢,并不是什么好事。
“碰巧说起罢了。”顾簌笑着敷衍道。
宫道上骄阳似火,头上的伞帘能遮出一片阴地却挡不住汹涌的热气。
快到承和门时领路宫侍转入了林荫路,小道上绿植庇荫,让人在这夏日里闻着了一些清凉的气息。
但这里不及宫道那般宽阔,顾簌特意慢了半步,走到了季雨筠身后。
过了承和门便是离开了后宫的东西六院,季雨筠抬头望了望两边的天,都是一样的束缚。
低下来时目光划过斑驳的树影,看见宫道上一人白衣翩翩,宛若山涧溪泉般清致。
沈珞听见林荫路上有脚步声,里面也正好要走出来,避无可避便举目看过去。
一眼就看见了被宫女伴着的顾簌,她有气无力地摇着把扇子,温和的小脸上被晒出了红晕。
“簌簌。”
顾簌走出林荫道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让人终于有了点快些走的力气,“...沈珞。”
“景王殿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娇一温,异常明显。
顾簌径直往沈珞所在的左边走去,心里头暗自难过于这天气让人热得发晕。
一边的季雨筠停在原地,僵直地看着沈珞伸过手去牵她,将她一步步圈到自己身边,然后缓缓抬起头。
声音清澈却喊出一声:“皇嫂。”
季雨筠呆滞了一瞬移开目光,“嗯。”
略想了想又道,“景王刚从御书房出来吗?”
沈珞:“是。”
顾簌将扇子虚搭在了头顶遮阳,安静的听着这二人说话。
“不知太子回了没。”
“方才皇兄先走一步,兴许已经在东宫了。”
“是吗,看样子今日能稍清闲些。”季雨筠道,“那本宫也回了。”
“皇嫂慢走。”
季雨筠得体地点点头,转身往东宫走,走出几步隐隐听见沈珞在低声说话。
“晨起时偏闹着说热,怎么大中午倒想着进宫了。”
“胡说,我哪有。”顾簌仰头反驳他,额间有汗水珠子往下滑,挂到了弯翘的青睫上,眨了两下就落进了眼睛里。
赶忙闭上眼去缓解突如其来的不适,一边抬手去揉。
她口中的话还没说完,“分明是你在闹我。”
季雨筠走在甬长的宫道上,转弯跨门槛时不自主地回头。
恰巧瞧见沈珞在低头笑,可惜他眼里深眷的人并没有看到。
只是羡煞了旁人。
......
顾簌今日要等着太阳落下去再起身回王府,于是打算先到景央宫小憩一会儿。
但两人刚解下外衫躺到锦榻上,父皇跟前的常公公便亲自来了。
他身子弯得极低,说话更是毕恭毕敬,“奴才给景王殿下请安,给王妃娘娘请安。”
“免礼。”沈珞道。
“陛下有急事传召,劳烦殿下更衣随奴才去御书房。”
“公公可知是何事?”
“回殿下的话,老奴也不清楚。”常公公小声道,“但奴才斗胆猜测,许是同上月末的事情有关。圣上心有怒气,殿下千万要小心。”
“嗯。”沈珞坐起身子,撩开床幔走出去。
沈珞一走顾簌也睡不着了,毕竟午休的时间点早已过了。
半个身子靠到床沿上,心想这常公公的脸面也是颇多。
那时他对着皇贵妃说不敢妄揣圣意,如今对着沈珞倒是够直白。
顾簌懒了一会儿也起身,过了许久都没见春卷凑过来便询问了一句。
夏漪上前:“回王妃,殿下方才怕吵着,所以让奴婢将它抱去西偏殿了。”
顾簌点头,抬步往西偏殿走。
那儿与沈珞的寝殿靠的近,常被他用做书房。
一进去凉意还在,看来沈珞白日里呆过。
白白一团的春卷正窝在桌脚边,又睡的香甜。
顾簌走过去,想寻个东西将春卷逗醒。
眸光在桌案上扫了一圈,看见一只带穗子的玉笛被压在层层书下。
顾簌扯着穗子将它拉出来,却不一小心就扯动了上面的书册。
不敢再用力,只好老老实实地将书逐一挪开,挪到一半突然间看见有张单页的纸。
顾簌疑惑地将它拿起来,这工整的字迹是皇兄所书。
上面写了开春以来,南安皇宫里多处景致。只是闲碎的常言,到最后才问了一句——
皇兄接你回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