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顾簌被突然跑开的人群撞了一下,再探出头来眼前围着圈子的人已经散了大半,都退却到一旁意犹未尽地张望。

中间那只巨大的铁笼子显露出来。

笼子里的老虎咆哮一声后扭着脑袋转了一圈,又虎臀一落坐回了笼子里。

仿佛刚才的叫声并不是它的。

“我不怕老虎,以前还......”

话说一半卡了词,只见那笼子里的老虎又悠悠地站起来,转了个圈。

顾簌和它面对面,看见那一只琥珀色的单眼。

“还什么?”沈珞问道。

“还...见过很多次。”顾簌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笼子里的老虎蠢蠢欲动,抓着栏杆又哄了一声。但这声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仿佛只是在同人撒欢。

沈珞没再多问,抬眼撇过笼子旁照看老虎的侍从,以及他身后那座紧闭着窗户的高楼,神色暗了暗。

顾簌仰头看着他又催促了一声,“相公出城到现在都没用过食,还不饿吗?”

沈珞回神看她,“嗯,是不早了。”

马车上夏漪已经备好了两叠干食,顾簌一落座就捻了只金黄酥脆的春卷,菜香裹着肉糜咽下,瞬间就压掉了方才那串糖人留在嗓子里的甜腻。

顾簌吃了小半盘,抬眼看见老神在在的沈珞,便又拿了一只递过去,“殿下尝尝?”

沈珞一手接过,一手却突然捧起她的小脸,贴近她秋水弯弯的眼睛轻啄了一下,再一路向下,吻到了唇齿间留恋。

松开时又将那只春卷喂到了顾簌红润的唇边,“喜欢可以多吃些。”

顾簌歇了歇:“……哦。”

回府后沈珞小用了几口就去了初杞园。

顾簌没有跟去,独自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那一轮圆月中浮着雾霭似的,奇形怪状看不真切。

顾簌抬起手,五指撑开从狭缝中望过去,暗调的月光碎了半。

“夏洱。”

“奴婢在。”

“你有没有觉着颐箬园,太空荡了些。”顾簌淡淡道。

“奴婢…奴婢不知道。”

这院子里伺候的人很多,光摇扇子的就有两个,捏腰捶腿的也一直在旁候着。

再者栏外花草树木也正值繁盛之景,看不出任何萧条。

“这几年京中盛养那性格温驯的波斯猫,王妃可也要一只?”夏洱试探地说起。

“不用了。”顾簌摇头道,将抬在半空中的手放下,覆于眼眸顺势闭上眼睛。

沄姐姐若是还在,兴许就不会这般空落落了。

……

夜深院中的冰盆都化了大半,盖不住滚滚而来的热气。

顾簌撑着扶手起身,沐浴更衣换了件薄裙晚衫,芊芊身影走到寝房中,站定一瞬恍然间问道:“殿下今夜有要事在忙吗?”

“奴婢不知,这就派人去问。”

“不用了。”顾簌道,“我亲自去瞧瞧。”

初杞园里更为安静,沈珞不喜被一群人围着,所以身边伺候的人很少。

一旁书房里灯盏敞亮。

顾簌缓步走过去,刚到门口便听见了隐隐的说话声,模糊中半掺着的“南安”二字,却骤然间停了下来。

沈珞很快从里面走出来,还是方才用膳时的衣衫,都没来得及换。

他神色如常,“还未睡吗?”

顾簌点点头,娇软的身子走过去投怀送抱,“我屋外有蝉鸣声闹个不停,惹得睡不着觉。”

“嗯,得空命人清理一番。”

沈珞弯腰将她抱起带回了暖阁。

锦床边厚厚的幔帐已经换上了杏黄色的薄纱帘,随着窗台上的风一吹就低低扬起。

“先睡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沈珞扯过单被给她盖上。

顾簌半边脸嵌在锦枕里,闭上的眼睛又重新睁开,看着他转身离开暖阁。

夏漪候于门外,心中惴惴不安。

方才见王妃来初杞园,一时犹豫未加阻拦,然而看见殿下先一步走了出来,便知自己失责了。

夏洱更是听见声音才意识到今日书房不能进。

“奴婢知错,请主子责罚。”

沈珞面无表情地吩咐,“王妃睡了,好生伺候。”

两人松了口气:“谢主子。”

*

书房中。

侍卫榆闻黑衣暗袍,依旧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沈珞回到书桌前,冷声道:“继续。”

榆闻抬起头,“回主子的话,每月入关的南安商队很多,往北方向来的也不在少数。其中有一队曾驻扎在城外西集,买卖的是普通玉石。但陆离早前去查过,他们库中护的最紧的却是南海的双蒂珍珠。”

“双蒂?”

珍珠本就是稀有之物,双蒂更是世间罕见,若不是早年南安的陪嫁之物中有一件,沈珞兴许也不会信。

“是。”榆闻道,“前些日子太子命人打造了一支莹白的珠钗,上头正是那双蒂。”

沈珞:“那商队现在何处?”

榆闻:“据属下查探,他们的玉石生意极差,已经离开了西集。”

沈珞五指弯曲搭着额角,略有沉思。

离开了……?

他目光放在桌面的信纸上,上面是用简笔勾勒的一条阔巷,巷子中有一杂耍团,三两人围着一铁笼。

手中捏着稻草逗里面的牲畜,他画的很潦草,并不能辨认笼子里是哪一种。

左下角还有一行小字——此景往西城外城,有月伴良宵。

“送这信的人,查得怎么样了。”沈珞问。

榆闻面色为难:“属下无能。只知此人是南安密探,但追到城门口便让他跑了。”

信是早几日送来的。

若不是当时王妃正好兴起进宫寻殿下,那这信恐怕就已经落在她手中了。

“再查。”沈珞手掌覆在信上,慢慢聚拢揉碎成团。

今日西集那只笼子里的老虎很温顺,尤其是略过人群看见顾簌的时候,眼睛放光又看不出恶意。

十有八九就是这信上所画。

当年顾簌初来和亲时,身边就跟着南安暗卫,甚至一路跟进了景王府。

对于外嫁的和亲公主而言,南安帝这明里暗里的保护欲也实在是太强了些,让人不禁怀疑有别的意图。

是以沈珞寻着契机,全部清了个干净,就连顾簌身边的陪嫁丫鬟都一个不留。

现在看来,这府外清的还不够彻底。

而今簌簌生辰将近,顾止恐怕是又按捺不住了。

也不知这一次,他会冲动到什么程度。

沈珞复又将信纸拆开,看着那行小字静坐着。

良久才站起身,“今日先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