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寿宫里,未时那扇殿门依旧紧紧闭着。
长鸢仰着一张愤懑不平的脸立在门口,若不是管事姑姑一直哭着求着,她早不耐地回去歇着了。
敏郡王妃闻讯匆匆赶来,叉着腰质问道:“长鸢,你又胡闹什么了。”
长鸢回头看着她满头大汗,嘀咕了一句“这破天气”。
“你说什么?”敏郡王妃没听清,凑到她面前,“这是京城,你不可以这般任性妄为。”
“我哪儿任性妄为了?!”长鸢嫌弃地打开她,“明明是那景王妃说话暗戳戳带着刺,你在我面前叨个什么劲儿,你有本事说她去。”
敏郡王妃一副不认可表情,“那景王妃如此好相处,肯定是你招她。”
“就招她怎么了,等我进了景王府,冬日里把她推池子里都不带怕的。”长鸢这站的一个时辰里,光想着怎么整她了。
“你你你...!”敏郡王妃直觉血液往脑门上冲,原地转了一圈想找个物件,拿起一旁花坛里折下来的枝桠就往她身上打,“你这张嘴,我真是!真是要给你掰了!”
长鸢惊地跳起来,“嫂嫂,你打我做什么!”
“今日这一遭,你以为你还能进景王府?”敏郡王妃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原以为自己已经够迟钝了,但这个妹妹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气得她逮着人又狠狠地打了两下,“姑娘家家的在御花园大放厥词,说轻了是你年纪小不懂事,说重了那可是谋害王妃!小王爷不治你的罪都是开恩了。”
长鸢愣在了原地,久久才“啊”了一声,“不会的,母亲会护着我的。而且我又没做坏事,谁让那景王妃损我来着,我这是一报还一报。”
敏郡王妃真是又一杆子打在了棉花上。
长鸢的机灵劲儿都是被宠出来的,自小爬树翻墙样样在行,惩恶扬善也是多有作为。
确实是小辈里最像父亲的一个。
但不好的点也在这儿。
她太像父亲,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固执地将这世间的善意与恶意分开,学不会委曲求全。
母亲总夸她聪慧直爽,但她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若没有父亲那份血肉功勋在,还能如此快意恩仇吗。
“皇后娘娘驾到——”
“景王妃到——”
接连起的两声,让堵在门口的人都让开了道。
顾簌已经换上了一套茶白色宫装,裙摆印着五彩蝴蝶纹,栩栩如生。
“嫂嫂你瞧,我就说她没事吧。”长鸢站在敏郡王妃身后小声嘀咕。
敏郡王妃又徒手拍了她一下,示意长鸢安分点,又悄悄的抬头朝着景王妃委婉地笑。
顾簌一直跟在母后身侧,对着局面有些恍惚。
方才沈珞走后不久,椒房殿便来了人,顾簌连太医的面都没见着就先去给母后请安了。
母后说了三两句宽慰的话,就作势来了寿宁宫。看着像是来给自己撑腰的,但细品又不像是那么回事。
殿门因为皇后突然来临而缓缓打开,钟太后依样端坐在主位上,下首的钟夫人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头也不抬一个,兀自隐在边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太后看着一屋子的人不解道。
敏郡王妃连忙拽着长鸢跪下来,“回太后的话,长鸢不懂事,伤着了景王妃。还...还说了些不得体的话。”
殿中的嬷嬷也赶紧俯身过去,凑到太后耳旁将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太后越听面色越差,单手按着太阳穴怒道,“来人啊,将长鸢带下去,禁足三月,好生学学规矩。没哀家的允许,谁也不准去看她。”
长鸢瞬间没了张扬的劲儿,举止失措哽咽不止。
明明中午的时候是太后纵着自己跟景王妃对着的,怎么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纯仪皇后看着人哭哭泣泣地被带下去,“母后这未免也太照顾长鸢了,她那些个话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可够好几十大板了。”
太后:“那依皇后看?”
纯仪笑了笑,“母后莫怪,臣妾知道长鸢秉性,只当她是小孩子呈口舌之快罢了。”
太后点头,“那景王妃如何看?”
顾簌觉着皇后这段腰杆子压根不是来给自己撑的,而是来给太后找脸面的。
长鸢是太后留在宫里的,加上她的身份注定了不能重罚,但她说的话又传得沸沸扬扬,简直像个笑话似的。
如此一来,只能让顾簌给她搬个台阶下去。
“臣妾知晓,皇祖母喜欢长鸢,她之前说的那番话也是发自肺腑的。”顾簌平心静气地说着。
“但臣妾也知晓,如此心性的女子,景王府容不得,皇祖母要是真为殿下好,应当三思。”
顾簌把这件事拆开了说的明明白白,不就是要给沈珞整个侧妃吗,门儿都给你糊上。
太后的老脸有些挂不住,先前一个江禾凝如今一个长鸢,都在打自个儿的脸。
皇后清咳一声,“母后,楚夫人不是在信中说长鸢孩子心性吗,您还应了她会将长鸢多留些时日。”
“对。”太后缓过神道,“哀家原就没想着急给长鸢安排亲事,倒是几个孩子小闹了起来。”
敏郡王妃噤若寒蝉,耳边听着景王妃柔声细语地说话。
“是臣妾误会皇祖母了。”
......
临了顾簌先一步离开寿宁宫。
敏郡王妃也一并退了出来,心中多有愧疚,“王妃留步,替我家妹向您赔个不是。”
顾簌熏在暖风中笑容可掬,与方才在殿中的她判若两人。
“原来是郡王妃的妹妹,怪不得前几日来套我话那。”
“让王妃看笑话了。”
“哪儿的话,县主性格爽朗,若是得缘定是好相处的。”
敏郡王妃着实感动了一把,“多谢王妃善言。”
顾簌笑笑。
她也不想成日里给自己树敌,既然解决了燃眉之急,再给颗枣子也是无妨的。
重点是不能得罪楚夫人,那样于沈珞无益。
两人在路上说了一会儿话,正见那钟夫人也退出了寿宁宫,往另一条偏僻的小路离开。
“钟夫人今日是怎么了,瞧着气色不好。”顾簌道。
“听了些小道消息,说是钟家少爷前些日子在街口打死了一个小乞丐。正巧被大理寺一个叫什么陆什么鹤的小官给撞见了,然后两人起了争执。”
“哦?”顾簌没觉着这事能让钟夫人如此慌张。
“旁的我就不知道了。”
顾簌点头。
夏漪正巧沿着长道走来,俯身行礼。
“王妃,殿下在门口等您。还说天色将晚,小酒楼要关门了。”
敏郡王妃愧疚,“原来王妃同殿下有约,倒被我给耽搁了,罪过罪过。”
顾簌捋了捋发尖,“郡王妃回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