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轻纱慢垂,宽大的软塌窝着一道曼妙的身影。
她目光涣散,呼吸间喘息不止。
云慧生跪坐在一旁,挺背坚毅,白衣修直。
单瞧着背影,静得仿若方外之人。
只是那只高卷袖口的手,连丝带水地从她里衣中挪出,嗓音含笑异常温情:“夫人可好?”
江禾凝长长地“嗯”了一声,颤颤巍巍地睁开眼,妩媚地望着顶上棕色的雕梁。
待舒适感过后又觉着不知所谓,“先生的手艺教得再好,可我夫君却终是不碰我。昨日那酒一滴都未曾饮下,先生可还有它策?”
“这……”云慧生迟疑,“夫人此般身段,那人竟也不懂珍惜。”
“云先生有所不知,我夫君枕边还有她人。那狐媚子生的有几分美艳,又仗着家世好,成日里粘着夫君不放。还惯会扭曲是非,弄得夫君都不愿意亲近我了。”
“如此说来,夫人真当是委屈了。”云慧生将手放到一旁的清水中清洗干净,折回来一边替江禾凝拢衣衫,一边匐近贴着她暗声道,“小生这儿还有一种‘薄香’,许是能助夫人一臂之力,只是此香…不可多用。”
江禾凝看不出他眼神中幽暗的境意,只看到了他流露于面的依附讨好。
还有那种,从沈珞身上至今都求不到的热忱。
……
一炷香的功夫,云慧生开门走出。
他衣衫整洁,整个人自带一份走步的雅韵,许是将戏中人深刻骨髓。
站在门口望去,见映春不省人事地倒在对面厢房门口。
而厢房里面,坐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她纤细的指尖把玩着一只浅口酒盏,怡然自得的神情,丝毫不像是来找事儿的。
江禾凝坐在妆奁前,手中捏着梳子将凌乱的青丝慢慢捋顺。久久没见人进来伺候,便喊了一声,“映春?”
话毕身后响起一道关门声。
江禾凝放下梳子,贴近镜子仔仔细细瞧自己红润的脸。云慧生说的不错,这女子得滋润着才能更显容光。
镜子里的脸每个角度皆是美意,江禾凝越看越欢喜。
可这看着看着,便看到了顾簌那娇滴滴满是无辜笑意的脸。
江禾凝顿时转身,“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见她走近倚着妆奁,将人看的心底发寒。
“顾簌,你看见了什么?”
“年纪轻轻就效仿你家姑母养男宠?”顾簌身子前倾,食指弯曲勾着江禾凝的下巴一寸一寸向上抬,“如此行径,可比那秦楼楚馆的姑娘低贱多了。我若是不小心传出去,你和你们江家,该如何立足?”
“你敢!”
江禾凝厉声挣脱,还没站起身就被顾簌扯着头发按了回去。
“也怪我平日里管教不严,才让家中出了这等丑事。依照北燕的说法,应当是要沉塘的吧?”顾簌指尖剐到她的脸颊,“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沦为众人唾弃的笑柄了。”
江禾凝心中忐忑不安,“你没资格私下处置我。”
“现在确实无凭无据的,不能拿你怎么样。但出门前我便说了,今日闲着无事。”
顾簌让人递了一壶酒进来,都不需得用杯盏,提着壶嘴便给她灌下去。
“这是昨日你给殿下备的酒,这下正好派上用场。”
江禾凝从未见过顾簌蛮横的一面,顿时又惧又怕。
察觉到她手稍松了力,便奋力挣开,食指慌忙地扣喉咙中被灌下去的酒。
顾簌用绣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沾着的酒渍,温声细语地问起,“你是喜欢那些个清倌还是…?”
江禾凝嗓子里已有血腥味,但全身却压制不住的燥热,狼狈之中哭着求饶:“王妃王妃不要,不可以,我还是清白的……”
顾簌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散得突然,“你说什么?”
江禾凝抓住了一丝希望,揪着顾簌的衣摆慌乱道:“我入景王府两年,可殿下从对我有过一丝恩宠,谁又知道我有多难捱啊。”
“这不是你作践的借口。”顾簌冷漠地甩开她,“好好难捱去吧。”
岫烟在门口静候,正要将蒙眼赛耳的男子带进去,便见公主挥了挥手,示意人退下。
顾簌回到隔壁厢房中,脑海里有异样的思绪在翻滚。
“公主,江禾凝就这样放过吗?若将她处置了,您今后得宠的胜算便大了一分,在景王府会如意许多。”岫烟跟进去。
顾簌别开略带局促的目光,敷衍地“嗯”了声。
过了会儿补充道:“不是还有个赵语苗吗,忍气吞声这么久,总得给她表现的机会。既然有人惦记着,我又何必搅和进去脏了自己的手。”
岫烟颔首,“公主,那云慧生如何处置?”
“放了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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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
顾簌一回颐箬园便见夏洱跪在临门的花道上。
“这是出什么事了?”
夏洱闻声跪着上前了两步,期盼道:“回王妃的话,奴婢无事,只是在等您回来。”
瞧着反应顾簌猜到了个大概,“他今日回府了?”
“是,殿下一刻钟前来过,还送来了红豆酥。”
“起来吧。”顾簌进屋,“容我换身衣裳再去暖阁。”
“王妃,殿下说……让您呆在院子里哪儿都不准去。”
其实夏洱听着这应当是殿下一时的气话,但旁人也不敢妄自添词儿,只能老老实实地转述。
不过顾簌倒真是乖巧地呆在屋子里,成日里晒晒太阳看看话本子,满是闲情。
五湘院的禾侧妃病了也不怎么去搭理,需什么药就让库房取,要什么太医就去宫里请,总之是不见人。
五日后,夏漪小心翼翼地颐箬园来请人,顾簌才挪着快要落定的步子去了沈珞的书房。
“臣妾给殿下请安。”
书桌前那人不应声,顾簌便捏着帕子站在原地,眼眸低垂不乱抛,端出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过了良久。
沈珞气馁地搁下笔,“过来。”
顾簌依言向前走了几步,沿着书桌边儿站定,“殿下这几日,心情不大好?”
“难为你瞧出来了。”
沈珞仪表堂堂,美如冠玉,就是冷然的眉眼直白地露出心中的不快,“浮欢院里的都知道嘘寒问暖,你又做什么去了?”
浮欢院里住的,是早些年宫里例行赐过来的通房丫鬟。
不过因着先前江禾凝的话,再加上那夜沈珞开始的莽撞,顾簌有些…怀疑那些人存在的意义。
“殿下不是让臣妾哪儿都不能去吗。”顾簌弱声道,“臣妾自然就不能来嘘寒问暖了。”
“你何时这么听话了?”沈珞向后倚,抬手将她拉到自己跟前。
顾簌顺势在他身边坐下,柔荑攀移抱着他精瘦的腰身,好声道:“我觉着,自己一直都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