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一年之约

龙十?四、骆子长、齐燕和那几?个侍卫快手快脚的做了几?个担架,把次仁和嘉措放在担架上抬着,雷丰瑜这回?也上了担架,他?疼的一直很?厉害,但一直硬撑着,后?来被?我那一吓,终于是撑不住了。

不过雷丰瑜倒下了,众人却有?点没主意了,不知怎么的齐燕居然来问我,“咱回?哪去?”

我毫不犹豫的道:“当然是回?宫里去咯。”这次狩猎出来,雷丰瑜都两次遇险了,难道还在这呆着?再说,雷丰瑜那毒伤虽然怕动,但回?宫的路上就算再颠簸,也总好过骑着马在山里到处跑颠簸的厉害吧?

齐燕听说回?宫,看着我那小眼?神就好像我是他?救命恩人一样。

我觉得他?这个侍卫长当的,也着实是可怜!

抬着他?们三个下山,一路上分散的人手也都召回?来了,再等到皇宫,给?他?们仨都找了大夫医治着。我也累得终于再睁不开眼?睛了。

……

睡着睡着,感觉有?人往我嘴里喂东西?,我开始时以为?是我哥,但不知怎么的,好像是脑袋后?面啪的一声,灵光一闪。

我睁开眼?睛,看见的果然不是我哥,是雷丰瑜。而我躺着的这里,是雷丰瑜的寝宫——紫微宫。

我怎么到这的?记得回?到宫里那会儿,我正?拉了御医给?我哥看伤,雷丰瑜那里自然不用我操心,大把的御医围着。

而当时唯一闲着的御医,呃!王莲江。

但是那种情况下我也别无选择,嘉措的伤只是止了血,要?做进一步的医治,可不是我有?本事能办到的。

于是就硬着头皮拉了王莲江过去。

王莲江这次表现的还算正?常,是很?正?常。仔细看了嘉措的伤,说了句我处置的还不错,又说,血管、肌肉、韧带都要?重新接回?去有?点麻烦,不过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之后?,他?拿了一堆刀子、剪子、针线什么的往我哥身上招呼,一边招呼,一边还对他?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医童解说,这要?怎么缝,那要?怎么接,好像嘉措是一只鞋底,而他?在教他?们怎么往上绣花。

我刚开始很?担心,后?来看他?做的似模似样,再加上旁边还有?那几?个医童,以及我大哥强巴在,料想不会出什么事,于是就放松了,找个墙角窝着睡着了。

怎么就到这了呢?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该考虑的是眼?前的雷丰瑜。

雷丰瑜脸色已经好了不少,也重新梳洗更衣过了,看起来一身的清爽,。

他?正?拿着碗,把碗里的东西?往我嘴里喂,见我睁开眼?睛,他?停了手上的动作,与我四目相对。

相对着沉默。

我是一看他?的眼?睛就习惯的发呆,雷丰瑜好像也有?把看着我的眼?睛发呆,培养成一种习惯的趋势。

半晌,他?才回?神,继续用勺子将碗里的东西?往我嘴里塞:“用牛乳当水和着青稞一起煮成的粥,听你哥说你喜欢吃这个。”

“我自己来就好咯。”我伸手要?去接那碗,这时才发现我两手又都被?固定上了,而且这次不只是手腕,而是整个手,用的也不是木片,用的是石膏,整个封住了,只剩下手指尖露在外面。

于是只能认命的放下手,任凭雷丰瑜喂着,其?实算下来他?喂我吃东西?也好几?次了,可就是觉得别扭。

然后?两个人又不说话了,一个发着呆喂,一个发着呆的吃。

直到雷丰瑜的勺子再也没办法从碗里刮出东西?来,他?才停下来,问:“饱了吗?”

“啊?嗯!”

然后?我们两个又四目相对着发呆。

其?实我们呆的都是一件事,是那个我背着他?奔跑的晚上,我们说过的一件事,那个关于开始的事。

虽然在那之后?,找我哥的那个晚上我们也一起了半宿,但那时心里多急啊,哪还顾得上别的,但是现在……

最终,我把心一横,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上吧。”

看我一幅慷慨就义?的模样,雷丰瑜默然半晌,最终叹了口气?,“睡吧。”

他?拿着空碗起身,将床帐放下,熄灭了殿中大部分灯烛,只留下一盏昏黄如豆的小油灯。

然后?他?抱着肩,在那盏小油灯边上坐了下来。

我透过床帐的薄沙看着他?,跳动的那一点昏黄灯影里,他?看起来又是狩猎那晚那种感觉,疲惫、单薄,呃!柔弱。

我明知道他?跟柔弱不沾边,但脑子里为?什么总会中邪般的想到这个词?

“你,不睡吗?”我忍不住问。

“天快亮了,一会儿还要?早朝。”他?答道。

我突然就有?股火气?蹿上来,“你受了伤,不好好休息,还要?早朝。”

他?没说话,隔着床帐看着我。虽然我确知,他?那里亮,我这里暗,他?应该看不见我,但我就是觉得他?那眼?神,好像直直的看进了我眼?睛里。

“央金人好,心肠好,这是有?口皆碑的。”他?说,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朕承你两次救命之恩,甚是感恩戴德,不过心肠好也要?有?个限度,朕上不上朝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我翻了个身,脸冲着墙的里面。

大床靠墙的床围子上有?图案,刻的是喜鹊登枝,是凤穿牡丹,是……,我用手指尖将那些图案一一描了一遍,又描一遍,不知道描到第几?遍,屋外响起了打更声,已经是四更天了。

可我还是睡不着。把头埋进打着石膏的手掌心里。其?实我这人一点也不磊落,我是属于那种蔫坏型的,我用瓦罐砸过江央才让的头,也砸过噶尔多吉的,还砸过雷丰瑜派出去监视月儿的俩侍卫,总之,砸了就砸了,没有?心理负担。但现在我却不淡定了,欺骗和那不一样,我觉得自己好像骗了雷丰瑜一样的有?罪恶感。

我这救人救的!

我用手上的石膏拍着自己的头。

其?实雷丰瑜找我要?的是什么?我知道,是我的真心!

我可愿意给?他?我的真心?

哎!身为?一个差巴,自身都是人家的,一衣一饭都是人家给?的,还说什么尊严和自我不是扯吗?

可是,但可是……

“就这么痛苦?”雷丰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床边。他?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摸了摸我头顶上被?自己拍红的地方。

“上次说娶高娃,前后?认识了没两天,说娶就娶,可怎的到了我这里就愁成了这样?”雷丰瑜说道。

“能一样吗?”我叹着气?说。

“高娃是公主,身份可不低,而且她还是敌国的公主。”雷丰瑜说道。

“可你是……”

没等我说完,雷丰瑜就接口道:“是个男人。”

“如果你介意的是这个……”雷丰瑜想了想,说道:“那么你可以试着把我当女人。”

“当女人?”我问。

“虽然我说过我只喜欢在别人背上,但是你如果想要?,我可以让你在我背上。”雷丰瑜说着,瘪了瘪嘴,有?点不情愿的样子。

“不是谁在上面谁在下面的问题。”我说。

“那么……”雷丰瑜又瘪了瘪嘴,然后?又咬了咬牙,好像下了极大决心的样子,“朕以后?在你面前都穿女装,如何?”

我想到了三浦的透视羽毛装,又想到了月儿的馒头头丫鬟装,再想雷丰瑜换上那样的衣裙,“啊嗤!”我笑喷了。

“终于是笑了!真不容易啊!”雷丰瑜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刚来中原那会儿会逗会笑好像个活宝一样,可现在天天见着我,却像是见鬼一样的神色!”

他?的手指停在我的鬓边,缓缓用手指绕取我的一缕头发,“十?七岁的你,比我的儿子还年少,而我已经是该知天命年龄的人了。”他?又拽过自己的一缕白?发,说:“我知道让你跟着我这半大老头子也确实很?难为?你,便是一年如何?一年之后?你若是想要?离开,我还你自由。”

“一年?”其?实我从不曾觉得雷丰瑜老,相反,他?的俊美,他?的多情,他?眼?神中的宽广,还有?他?偶尔孩子般的任性?,这些完全可以让人忽略了他?的年龄。尤其?他?对人好的时候,那种极致的温柔,更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得不为?他?动容,更何况我本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听他?如此说,我一瞬间有?一种冲动,想对他?说:别说一年,便是十?年我也愿意陪你。但是最终我忍住了,因为?我还有?一个承诺,一个两年之约,我说两年后?我一定回?去。而现在已经过了九个多月。

于是我只从雷丰瑜手里救下了他?那缕白?头发,把它小心的夹在雷丰瑜的耳朵后?面,说:“好。”

雷丰瑜笑了笑,伸手将我搂进他?的怀里。

我也伸开双臂,环过他?的腰。

雷丰瑜的胸膛还是肿的,并带有?伤药的气?息,不知道我是不是碰疼了他?,我感觉他?明显震动了一下,我正?要?放开他?的时候,他?的手却更紧了紧,把我抱的更紧,还把他?的下巴放在我的头顶轻轻摩挲。

我于是便不再动了,就这样与他?静静相拥。

这样好一会儿,我担心他?的伤,扶他?坐了下来,然后?满屋子找东西?。

“你找什么?”雷丰瑜问。

“找吃的。”我说。

“壮壮,拿点吃的来。”雷丰瑜扬声说道。

壮壮不大一会儿端了个盘子进来,盘子里是一块块金黄色的散发着甜香的不知道什么糕。

我用打着石膏的手捧起那盘子,然后?塞进雷丰瑜的手里,“你吃。”没办法,要?表现对一个人好,我只跟次仁学过这一招。

雷丰瑜张口结舌的看着我,然后?似乎是认命了般,低头开始吃糕。

我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吃,“多吃点咩,你太瘦了,背着你时,你下巴都快把我肩膀戳穿咯。”

“你也吃,以后?才更有?力气?背我。”雷丰瑜捻起一块糕往我嘴里塞。

还背!

我这到底是什么命啊!

我突然记起嘎姆说的:如果有?人肯背我一辈子,那我的天空就比谁的都美。

一下子不由得愣愣出神。

我愣了片刻,雷丰瑜那里却没闲着,一边自己吃一边往我嘴里塞,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一盘子糕已经被?我们干掉了。

把站在一旁的壮壮都看傻了,不过他?傻的很?高兴,傻笑着收走了空盘子,然后?又端了水给?我和雷丰瑜漱口。

此时外面的天都已经亮了。

雷丰瑜帮我除了衣衫,让我躺下,“昨晚没睡多久,再补个眠吧。”然后?他?自己也除了衣服躺上来。

“你不去早朝了咩?”我问。

他?指着我,佯怒道:“我受了伤,又一夜没睡,还让我去早朝,你到底是不是人呐?”

“男人呐,你刚才是在装可怜?”我叹气?说:“你这可是糊弄老实人!”

然后?我们俩相对大笑。

笑够了我们俩并肩躺着,雷丰瑜攥着我的手,不多久便鼻息深沉,他?睡着了。

我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最终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