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夏雨奇怪的。
这个牛头怪物，竟不是黑烟或血雾等虚幻状态，而是真真切切的血肉之躯。
怎么说呢。
其皮肤的质感和粗犷的毫毛，给人的感觉，就是血肉之躯该有的模样，没有半点儿不真实感。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污血。
污血，来自牛头怪物的后臀，一个巨大的切割伤口豁然展现，外翻的血肉还能看到粉嫩颜色，裂开的血痂正往外溢血。
“小夏，看啥呢？”
张明洋的脑袋，凑到夏雨身前。
夏雨向牛头怪物一指：“张哥，那个是转变中的诡异？还是……”
按照他的理解，只有这两种，才可能出现这般模样。
张明洋仅瞄了一眼，登时神情闪过了然。
“那是活着转变的人！”
“人？”
“对，人！以前还是城防军的守卫！”
“什么？”夏雨难以置信。
“不相信是吧？你瞧他的肩膀，是不是有个类似刺青的痕迹？”张明洋抬手一指，紧跟着移向下一个地方，“还有变形的牛蹄，是不是有一个撑开的铁箍？”
夏雨眯了眯眼。
顿时，看清了这两处异常。
刺青，的确是刺青。
只是非常模糊，且线条拉伸开，进而变得断断续续。
那模样，就跟皮肤撑开，让刺青变了形。
还有那个撑开的铁箍，仔细一瞧，竟跟城防军的定位手环非常像。
要这么说——
这个牛头怪物，真是一名城防军士兵。
“在城外拓荒或者执行任务，会遇到一些特殊诡异或某种野生诡，它们有极强的传染性，要是被它们感染了……”
张明洋停顿一下。
“要么直接挂掉。”
“要么，成了新生子诡，跟他一模一样！”
说到这儿，他的语调低沉。
很显然，这种状态不是什么好事，可能比死更惨。
“他会怎样？”
这次，张明洋没有说话。
倒是在两人身后，传来一个沧桑的声音。
“切掉牛角！牛魔诡的传染核心，就在最坚硬的牛角藏着。”
闻声，夏雨和张明洋回头。
站在两人身后的，是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头戴防护目镜的工作人员。
隔着护目镜，能看到这人五旬上下，眼角的鱼尾纹丛生，眉头紧锁，好像充满了担忧。
“切除成功，他能活一段时间。”
“切除失败……就……就转运到焚化区，让他早些……超脱。”
这工作人员盯着远处，眼睛眨都不眨。
就在这时，工作区响起了刺耳的切割音，让人急欲捂住双耳。
夏雨再看向工作区。
锋利的锯齿轮，已经落在牛头怪物的左侧牛角上，一蓬蓬白色粉末飞溅而出。
即便如此，牛角表面也未出现明显的凹痕，仅是有一点点摩擦的痕迹。
飞溅的白色粉末，倒更像被磨掉的金属沫。
与此同时。
一直老老实实的牛怪，在感受到切割后，庞大的躯体竟抽搐、挣扎起来，牛嘴大张，好像在痛苦哀嚎。
可事实上，工作区除了刺耳的齿轮摩擦声音，听不到半分嘶吼。
庞大躯体，被一条条锁链箍住。
让这猛烈的挣扎，没了任何意义。
夏雨就这样站着、看着。
张明洋同样如此。
对于两人的旁观，那工作人员也不催促。
实际上，工作区的好多双目光，都落在工作区，注视着切割剥离的全过程。
等着，盼着。
时间，一分分过去。
时间，一秒秒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夏雨只记得，悬吊的锯齿轮更换过四次，每当锯齿被磨掉一半，便会新的切割机换上。而被替下的则会移到检修空地，由工人操作机器人，换掉表面发红的废轮。
在这种高频切割下，左侧牛角总算被割出三分之二深度。
继续，一直在继续。
待到再更换两次锯齿轮，坚硬的左侧牛角蓦地冒出一缕鲜血。
哞~~~
一声凄厉的嘶吼响起。
紧跟着，牛角落地。
“吁~~~”
身旁的工作人员松了一口气。
这样做的，不止一个人。
在工作区附近，好多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全都放松下来，有不少人还在拍打双手或与附近的同伴击掌相庆。
这是成功了吗？
念头刚起，还不等夏雨转身请教，被绑在工作区的牛怪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接着脑袋一歪。
所有工作人员的欢庆动作，生生僵住了当场。
一股悲伤的氛围，迅速在剥离区弥散。
身后响起了叹息。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夏雨转过身。
就见站在他们身旁的工作人员，神情充满悲伤，双眼还泛起了微红，仿佛随时会伤心落泪。
鼻腔翕动两下。
他忍住了这种冲动，冲着夏雨两人苦涩笑了笑。
“失败了……哎。”
“小兄弟，刚才见你从周转间出来，是领取郝建诡宠的那人吧？”
“嗯。”
夏雨没问对方是怎么知道郝建，只是单纯点点头。
“小兄弟，刚入职不久吧？你一定要牢牢记住，对任何诡异都不能心存大意，哪怕是自己驯服的诡宠。”
“自己的诡宠？”
夏雨一愣。
接着，他有些反应过来。
“您是说，这……伙计是被自己的诡宠害的？”
按理说，对方不会无的放矢。
是以，他有此一问。
果然，这名工作人员点点头，双眼中闪过了惋惜。
“刘明本来有机会退到安全区域，可他的铁甲诡突然反噬，抱住了他的双腿，根本来不及……”
后面的话，对方没再说。
他拍了拍夏雨的肩膀，侧身走上桁架旁的升降板，按下了启动按钮。
随着一阵机械脆响，升降板带着他降至工作区地面。
夏雨眼瞅着对方离开升降板，走向不远处的牛怪尸体。
步履沉重。
好像每一步，都带着哀伤。
这时，张明洋侧身凑到跟前，在他眼前挥挥手，阻断了他的远眺。
“小夏，咱们走吧。”
“我跟你说啊，他的话你别太相信，咱们遇到危险，连自家诡宠都信不过，难不成用脸挡？”
“几率，几率！”
“这种反噬的几率太小了，比喝凉水呛死的可能性都小！你总不能因为开车可能出车祸，就不再开车吧！”
张明洋絮絮叨叨。
他所持的观点，与刚才那名工作人员完全相悖。
所以——
听与不听，要有自己的判断。
夏雨想了想，忽然抬起头，面向张明洋呵呵一笑。
这个位置也不错。
第二次抓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