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狄双颊微热,收回目光,落在狸奴身上。
只听乔枫吟埋头,发出些许呵哄的声音。
不多时,刘希文跑过来,有些急切地跟她说:“掌柜姐姐,它们跑出来了。”
乔枫吟安抚道:“无事的,文文。”
刘希文望向她身侧的陆狄,奶声询问:“陆大人,您也喜欢狸奴吗?”
不待陆狄回应,乔枫吟转眼看着他,并未察觉异处,提声问道:“陆官爷,要撸吗?”
撸——此些野畜居然可以拿来当玩物?
陆狄再度听到奇怪的词,像她经营桃源饭馆般,有着旁人罕有的想法。
乔枫吟抱起一只搁在臂弯,推至他眼底。陆狄对此未有兴趣,摇头。
乔枫吟于是放下它,刘希文把两只皆带回饭馆。
晚间,为了不麻烦官府,加之桃源饭馆今日获客颇多,因此提前一个时辰打烊。
陆狄带着兄弟们向乔枫吟告辞。他们帮饭馆如此大忙,属实辛苦,乔枫吟想留诸位捕快吃饭。
王献等人乐乐呵呵,正是在等她此番话。乔枫吟开口,兄弟们倒不好意思拒绝,加之今日的特色菜出自天香阁首座之手,的确稀罕味美,令人向往。
恰在双方皆觉得事情已定,陆狄却代众捕快推拒,理由是他们执行公务,不当受民恩惠。
王献“哎哟”一声,道自家大人不通人情,众位捕快亦觉此事无甚关系。
陆狄命他们速速回去复命,而非留在此处无功受惠。捕快们纷纷不乐意,奈何是县令派他们过来,的确正等着他们回衙门。
兜兜转转,弄这么半天,陆狄带着一行捕快从饭馆回去。
饭馆的伙计们觉得陆狄为人清正,县衙真正地在为百姓着想,不图回报。
捕快们走后,后勤料理场面。乔枫吟在后边,算着收支。
舒清予未及走近,便听见算盘珠子啪啪响。她从背后和乔枫吟打声招呼,试探性地问:“今日饭馆的收支情况如何?”
毫无意外,收入高涨,自是喜讯。
乔枫吟平和地和她道明。舒清予双目睁大,为她高兴:“赚这般多,你的表现居然如此淡定!”
乔枫吟跟着她,浅浅地笑,道晚上安排大餐。
话毕,舒清予问出心中的疑虑:“枫吟,今日见你和陆捕头相谈甚欢,你何时与他这般熟稔?”
乔有被判为杀人凶手行刑,陆狄可是背后指挥之人,且听闻他在县衙的大牢里折磨过她,按说乔枫吟应当自觉地离他远些。
乔枫吟粗略地和她解释一番,又道,陆捕头当是良官。她一介良民,有何可怕他之处?
“有何可怕之处?不是,他……”舒清予听她言辞有些主观,总之和她在外界听过的传闻有些相左。她虽知此人惩奸除恶,但仍然心存畏惧。
得到消息,丁文子不及歇息,为伙计们做拿手好菜庆祝。净利润升高,意味着给伙计们涨薪指日可待,相较上回的团建,乔枫吟破费,自掏腰包买了好酒。
不过,有一说一,庆祝归庆祝,却不能胡乱挥霍。
入夜,大家伙儿把菜上齐全,把要吃的东西皆摆上桌。
舒清予正待去厨房帮忙,迎面撞上一个人影。
滚热的菜汤撒出一些到她的衣裙上,汤汁透过布料,沾上她内里细嫩的肌肤。舒清予吃痛,拧着眉。
待看清楚来人,原是饭馆的三儿。
三儿知道舒清予是红桂坊的歌伎,更知她是乔掌柜的挚友,是其请来帮忙的重要宾朋,他忙不迭地道歉:“抱歉,清予姐,我不是故意弄脏您的衣服。”
舒清予原本有痛未诉,却瞧着他小身板,这般害怕,将自己的难受给咽下去。
她瞧一眼自己被汤汁污染的裙子,看着他,道:“无事。”
大不了,她自己回去把这件衣裙好好浆洗干净。三儿见对方原谅自己,心怀感激地离开。
晚上,众人各回各家。
鉴于上回自己喝得晕头转向,乔枫吟这回在伙计们面前谦虚酒量,丝毫不贪杯。加之好友舒清予手艺好,事后特地给她煮醒酒汤。
一碗醒酒汤下腹,乔枫吟暖胃且暖心。
春季多雨,夜间气温骤降,空气变得湿润。
舒清予就此坐在乔枫吟的身侧,陪着她。看见她一口接一口地饮着碗里的醒酒汤,两颊泛红,眸子微醺。
乔枫吟夸了她两句。冷风从洞开的大门吹入,舒清予感觉似乎变天。
舒清予蓦地叹气,道:“枫吟,其实有时候我亦想像你这般自由。情与爱,到底算什么?”
乔枫吟的大脑被酒精麻痹,听不出语气的悲哀之处,只理解她的只言片语,应道:“倒不必在我面前贫他跟你……”
“哪有,”舒清予衬着下巴,拿手戳她一下,有丝嗔意,“其实,关于他,我有桩事情想让你知晓。”
见舒清予挤牙膏似地磨磨唧唧,乔枫吟浅笑,问她究竟有何事想要交代。
舒清予思量再三,始终拧着眉。最后,她看着乔枫吟不如何清醒,打算日后等她清醒之时再言。
她似乎无何勇气道出来,蔫着嗓音,道:“算了……”
五日后,县衙门口,有人击鼓鸣冤。
王献出得府衙大门,发现来者竟是红桂坊的鸨母。她满脸骇色,口里念叨着“杀人了,杀人了”。
王献暂先安抚她,言自己去通报一声,叫她等待片刻。
很快,朱添得知此事后,派陆狄带人去察看。陆狄带着人手进入红桂坊内。
客人被捕快们赶走,一些伎人立在外围看戏,窃窃私语。跟随鸨母的步伐,越往里走,伎人的脸色越显惊慌。
陆狄和王献掠过此些人,来到一间房的门口。房门洞开,窗子似乎没关,湿润的凉风迎面鼓鼓地吹来。
周围年轻的伎人们因为害怕,加之对陆狄过往的印象和传言,不敢擅自靠得太近。唯有鸨母在陆狄跟前说明情况,催他快进去瞧瞧。
陆狄上前一步,见门被踹坏。不待他启口询问,王献率先脱口而出此项疑点。
鸨母解释,房间是被死者从里边栓住,只因死者整日整夜未出,呼之不应,她才让小厮们把门给撞破。
陆狄谨慎地跨过门槛,迎面发觉窗子大开。此是红桂坊的三楼,面朝着湖泊,今日雨水连连,十分潮湿。湖风阵阵,携带着水汽,有些寒凉。
倘若把湖泊因素算进去,即便窗户开着,人亦难爬上来,算半个密室。房间里的地面乱七八糟,东西被翻得到处皆是。
陆狄把目光移向床榻,那里躺着死者。
他走过去,一步复一步,直到瞧见死者的面目,眼瞳微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