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不难

京中叫得出名号的车马行都记录在案。

衙役们领命,急急去走访了。

单慎抿了口热茶,摇了摇头,显然对苏轲做事情的态度非常不满意。

徐简也看完了张辕整理的证词,道:“下朝后,有消息灵的与诚意伯提马车遇险的事,我看许国公那神色,不似知情的样子。”

单慎闻言,嗤笑一声。

许国公肯定不知情。

“都上下朝十几年了,他连这点事都办不妥,我得怀疑他脑袋坏了,”单慎道,“也不用神不知、鬼不觉,把前后擦擦干净、不留明显的布局痕迹,很难吗?”

徐简笑了笑。

不难。

之前和小郡主联手,金砖换禁书。

小郡主一个始作俑者,还敢让高安这个办事的人来顺天府外敲打鼓,摆出一副抓贼样子。

要说天衣无缝吗?

其实也没有。

单大人一直对禁书的来历耿耿于怀,也对箱笼里书籍的保存状况有所怀疑,只是,水渠挖得又深又宽,祸水奔流朝着朱骋去了。

有这么一个活靶子在,且越查越能有新发现,单慎就会放下疑惑,莽足全力进攻那不好咬的英国公府。

案子查到最后,大鱼一条接一条。

单大人抓鱼抓得不亦乐乎,不再琢磨禁书之事,也是不稀奇了。

倒不是说单慎办案不够周全,实在是,里应外合的,疑点擦得干干净净。

单慎听他这么一笑,便道:“也对,这事儿国公爷不好说什么。”

在明确的证据出现之前,衙门里可以怀疑苏轲,但辅国公的立场却不能咬死了不放。

昨儿私下沟通,也只是意有所指,绝非指名道姓。

徐简微微挑了挑眉。

他知道单慎误会了,干脆顺着这误会,继续道:“也没有其他人在,与单大人私下说几句,想来大人是不会认为我以公谋私。

不过,我人既然在这儿,多少还是做几样正事。

我昨儿看文书,单大人似是为了考生们的安置状况着急?”

单慎见他提及此事,一通长吁短叹。

“章程多、繁琐得要命!”

“明明是好事,我知道好,礼部也知道好,可就是慢!”

“再拖几天,你封印我封印的,一晃得拖到上元后,这不是白白挨一个月的冻?”

“缺个敢拍板的人,我要不是给礼部面子,我直接进御书房去面圣。”

徐简从一旁文书堆里,又把这一卷翻出来,一面看、一面道:“我送去御书房吧。恩科恩科,多给点恩典,有什么关系。”

单慎听得直乐。

见徐简起身,预备进宫去,单大人摸了摸胡子。

他也算知道御前有人的好处了。

这尊菩萨,请得真值。

上一次请了,这一次还主动来。

午前。

圣上从厚厚的折子里抬起头,略缓了缓疲惫的眼睛。

徐简跟着曹公公入内,行了一礼,说明了来意。

圣上接了文书。

此事他先前听过一嘴,只是底下没有一一列明,他倒是不晓得顺天府那儿准备得很充分。

“单慎让你送来的?”他问。

徐简实话实说:“臣主动来的。”

圣上闻言,略有些意外:“朕以为你年前就是去顺天府混日子的,没想到还愿意办点事。那你跟朕说说,你是怎么看的?”

徐简垂着眼,放慢了语速,答道:“提前安置,确实是改了原先的规矩。

也有不少外地考生考虑到京中开支,没有提前进京来,倘若早几个月就传到地方上,让他们知道年前府衙就给予支持,他们少了后顾之忧,也早就来了。

改规则对他们不公平。

礼部那儿犹犹豫豫的,也是寻常。

可天下哪有完全公平的事,科举也没有全然的公平。”

圣上眉头一皱。

前半截话,很是在理,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顺耳!

徐简只当看不到圣上表情凝重了些,继续说着:“有人挨冻咳嗽,自己发挥不顺,还影响了左右号舍的考生听他咳。

有人手气不好,抽到了最末的,挨着茅房,一考九天,臭气熏天。

有人夜里呼噜震天响,吵得别人睡不着……”

圣上叫徐简说得啼笑皆非,连连摆手:“行了行了,朕知道有人运气差,对他们而言、确实没有那么公平,可运气也是科考的一部分。”

徐简道:“所以臣以为,能早早得衙门安置,也是一种运气。”

圣上微微点了点头。

改与不改,其实就是他的一句话。

以他自己的看法,既然顺天府已经准备好了一部分安置用途的屋舍,空置一个月也是浪费。

再者,圣上深深看了徐简两眼。

他就知道徐简不是个只会看乐子的,只要徐简愿意,大小事情他都能说到点子上。

哪怕用词上不那么好听,但话糙理不糙。

再说了,徐简跟着徐莽习武,书一样没少念,正经写起文章来亦是工整有力。

只要徐简愿意,他能把用词粉饰得一片太平、还不缺尖锐锋芒。

说到底,就是这“愿意”两字。

十几岁的年纪,难免有拧着的时候。

圣上回忆自己的十几岁,也一样在一些行事上“不堪回首”。

等过了这一阵子,自己想透彻了就好。

还是赐婚好。

婚事定了,人亦慢慢成熟些,在朝堂上再多历练几年,真正能成为栋梁。

“跟礼部交代一声,先把事情办了,抓紧一些。”圣上拿定了主意,吩咐曹公公。

事情办完,徐简起身告退。

曹公公送徐简离开。

揣度着圣上心意,曹公公笑眯眯与徐简道:“您愿意多说些朝堂事情的想法,圣上很是高兴。”

“我想法很多,就怕圣上都不爱听,”徐简弯了弯唇,见曹公公笑容里添了几分无奈,这才又道,“不瞒曹公公,其实是我不太方便听顺天府今儿忙着办的案子,干脆寻个由头避出来。”

曹公公惊讶。

顺天府在办什么大案,还能让辅国公回避?

徐简压着声道:“诚意伯府昨儿马车遇险,看山道上痕迹与过路百姓的证词,恐是有人蓄意为之。”

曹公公愕然:“蓄意的?可有嫌疑人选?”

徐简道:“单大人怀疑许国公府那苏轲,此事我不好评断。”

曹公公通透人,只这么几句话,前因后果便想了个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