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世界真的是按因果律运行的,那在酒店前台遭逢前男友这种事情,一定也有原因。
顾迟胡乱地这样想着,如果当初他的高考分数再高三分,他就可以上更好的学校,就不会在R市的公司来校招的时候,签合同来到了R市。就不会遇到也在R市的堂姐,就不需要因为堂姐临时出差,去帮堂姐接小孩,也就不会和堂姐那个出轨的前夫见面,更不会在和这位前姐夫发生争执。
“你先去那边等我。”顾迟蹲下来,跟小朋友说话,“那个休息区,看到了吗,有摇摇椅可以坐的。”
小孩很听话,视线范围内,顾迟眼看他乖乖过去,还和工作人员打招呼,才抬头对严易辰说:“你有必要在小孩面前说这些吗?当爸爸的这点钱都不愿意出?”
堂姐的这位前夫严易辰,在堂姐怀孕的时候就出了轨,既不愿承担养育的责任,却还想留个慈父的形象,总还要过来探视小孩。堂姐总觉得夫妻的关系再怎么也不能影响孩子,更为了能快点离婚和拿到抚养权,答应了前夫可以探视的要求。而这次就是趁着小朋友放暑假,前夫带着小孩出去玩了一圈,该去接人了,堂姐却被派去外地的分公司处理事情,只能让顾迟来帮忙,去酒店接人。
可是这位大哥,却突然拿出一叠发票来,跟顾迟说:“这次和铭铭出去大概花了八千块钱,你给报一下。”
顾迟都被这个人的无耻给惊呆了,只能让小孩先回避一下,免得当着未成年人吵起来。
“你自己带他玩了一圈回来,当完好人了又不想花钱?”顾迟极力忍住不骂人,“那你以后别来了。”
“探视权是法律规定的权利。”严易辰还好意思谈法,“抚养费我不也给了吗,这额外支出太多了,当然要报一下,又不是跟我姓。还不是你姐把他养得太金贵,我要是敷衍了,他不就看不起我这爹了吗?”
“我懒得理你。”顾迟倒不是缺这几千块钱,只是给出去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转身就走,却被严易辰拉住胳膊。
严易辰说:“那这些玩具我就拿走了啊?都没拆封,挂闲鱼上还能卖。抚养权都给你姐了,连这点钱都不愿意出。”
顾迟总算发现,在这种不要脸的人面前,他真是没什么办法。再纠缠下去,指不定严易辰就要在小孩面前说什么难听的话了。可是就这么妥协,他简直觉得自己这几年的工作经验白混了,不是给不起钱,而是替堂姐咽不下这口气,这当年是瞎了什么眼嫁了这么一个混子。
“养孩子那也是付小孩的钱,可不会负责你的衣食住行,”顾迟说,“铭铭的钱我可以给,别的就别想了。”
严易辰想了想,一副仿佛割肉的心痛样子:“五千。”
顾迟叹口气,还没答应呢,严易辰就已经把他的收款二维码递了过来:“没带现金可以扫码。”
顾迟平时的工作环境虽然也总遇到气人的上司和难沟通的客户,但这种人的确少见,他不想再扯皮下去,刚才的讨价还价已经是极限了,也准备赶快把钱转过去,好完成这项把小孩带回去的任务。
“五千块钱。”顾迟一边输入数字一边忍不住讽刺,“你这出来一趟还真赚得不少。”
他压根没信严易辰报的是实数,就那晃一眼的发票里,他都瞟到了好几张日期是一个月前的,顾希铭并不娇生惯养,很少主动索要什么,说小孩几天就花了五千,只能证明严易辰真的不要脸。
严易辰还说:“这已经少收了。”
顾迟想反驳,还没开口就被打断了,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他马上要支付成功的手机屏幕。
这只手称得上漂亮,苍白且细,骨节分明但又不至于青筋突出,手指修长,食指上有一颗痣。
有一颗痣……
顾迟反应迟钝地抬头,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这个人语带嘲讽,说:“这年头的服务业可真够先进的,嫖娼都能扫码付款了。但五千块也太贵了吧?”
严易辰莫名其妙地问顾迟:“这谁?”
这是我倒霉催的前男友,顾迟很想这么回答,可是他连堂姐都没有出柜,更不想对着这个前姐夫出柜,压低声音:“你先走吧,我等会儿就转给你,八千,不会赖账的。”
可惜还是来不及,前男友说话了:“分手几年不见,我已经是一名优秀的成功人士,你还在嫖鸭子,啧,还长成这样。”
顾迟还没说什么,严易辰却接受不了了:“说什么呢,什么叫长成这样,我长相有什么问题?我看我比你这个娘娘腔阳刚多了。”
顾迟:……朋友,你能不能先澄清一下你不是鸭子?!
前男友却被刺激到了似的,瞪着眼睛看向顾迟:“你觉得他好看?”
当然不是,顾迟很是无语,但他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夸奖前男友好看:“怎么优秀的成功人士还关心这种问题?”
前男友更窝火了,扣住顾迟的手臂不让他挣开:“约个这样的,你裤子脱得下去吗?你这么英俊的男朋友在你面前,你瞎了吧你?”
“前。”顾迟提醒,“前男友。”
严易辰都要受不了了,他只是想要个钱而已,被当成鸭子就算了,怎么还一直被羞辱长相,而他除了跟顾迟的前男友比莫须有的阳刚,并没有其他能反驳的。
“他妈的,老子没和他约。”严易辰总算说了一句带脏字的人话,然后又开始不做人,“你以为遍地都是男人搞男人的变态啊,我正常得很。还有顾迟,钱你到底给不给了?”
“我给你!”前男友说,“麻烦你把他的联系方式删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你有毛病吧!”严易辰看神经病一样,“老子很想看到你吗?”
但他还是让前男友又扫了一次他的收款二维码。
顾迟没能拦下来,想想算了,毕竟前男友是一名无比优秀的成功人士,不稀罕这点钱。况且他还记得前男友的账号,回头打过去也可以,现在他只想马上走,到家里好好反省,为什么当初高考的时候做错了两道选择题。如果不是差了那几分,他就不会上那个大学,就不会到这个城市来工作,就不会帮同市的堂姐来接孩子,就不会在酒店前台被前男友撞上还认为他在付费约炮,还约严易辰这种人。
可前男友还拉着他不放。
“求求你不要走,”前男友看着顾迟,眼睛里似乎有水花,“我好想你。”
顾迟愣住原地,又有点失神,前男友那张脸,露出这种可怜的神情,总是会让他心软,原来隔了几年也不例外。
“你在床上特别浪。”前男友说。
我就不应该参加高考,顾迟想,我应该留在家乡种地,建设新农村。
一个小时后,前男友在床上压着顾迟问:“我操得你爽不爽?”
顾迟手臂都抬不起来,只能说话:“老子要是回去得了艾滋就回来找你索命。”
前男友听了这话,非常不高兴:“像我这么洁身自好的人怎么可能有病,我都没嫌弃你。再说了,这是我的错吗,是你……”
这个不合格的酒店,连安全套尺寸都不合适。前男友咬着他的脖子问能不能不戴,顾迟……顾迟也鬼迷心窍答应了。
前男友跟他说没和别人做过,他是相信的,这家伙能和其他人发生亲密关系的概率,远比他在床上被人揍的概率低。
前男友问:“这几年你怎么样,我听我哥说,你没有去实习,找了一个垃圾公司。”
顾迟又有点后悔没有趁刚才上床的时候杀了前男友了。他的公司当然算不上垃圾,还是R市的纳税大户,不过和前男友这个sb解释什么呢。
前男友却还在喜滋滋地炫耀:“我跟你不一样,我来谈生意的,好几百万的生意。”
“生意呢?”
前男友愣了愣,然后低头看看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和消息数量,说:“可能没了。”
顾迟刚幸灾乐祸了一秒,就听到前男友继续说:“算了,本来也不是很想找这家供应商的,但他们太热情了还非要我来实地看看。没了再换一个吧。”
wcnm,居然是万恶的甲方,还是那种态度不好,约定时间却爽约的垃圾甲方。
“四舍五入,就是我为了嫖你花了几百万,”前男友说,“你应该高兴。”
手机又响了一声,前男友打开,外放了语音。
“周总,您到了吗?其实也不是很急,主要是您一直没接电话,有点担心您的安全。”
真他妈不是人啊,顾迟想。
前男友休息好了,又凑过来想再战一场。
“我觉得你还是去谈生意吧。”顾迟说。
前男友却居然马上坐起来:“你在求我帮他们吗?那你至少要付出一点诚意吧。”
“爱去不去。”顾迟发现这人几年没见,更神经了,当这是什么言情剧现场呢,下了床准备去洗澡,“老子要走了。”
前男友拦着他:“就一个要求而已!”
“你又有什么破事了?”顾迟只能问他。
“留个联系方式。”前男友说,“你的号码都换了,也太绝情了。起码以后约炮的时候考虑一下我吧。”
“你不是来谈生意的吗?”顾迟问,“你谈完还不走?”
前男友说:“没关系,虽然很远,但我可以千里送来找你约。”
“你在哪儿工作?”顾迟问。
前男友说了一个地方的名字,那个地方离顾迟住的地方,直线距离大概七十公里不到,高铁的票价都只要20块钱,近得被人戏称是R市后花园。
顾迟说:“不用了,太远,还是不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