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求求
“怎么这么黏人?天亮了还舍不得舅舅?”
听了这话郁杳诧异的瞪大了眼,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松手!”他抽了抽袖。
郁杳抿唇,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想看他。
但把梳妆台上的墨笔和小册,一股脑都塞到包里,牵着他不松的态度表明了要一起走。
楚承寂轻笑一声,口气随意,“那行吧!”
想来昨晚宴席上生事的小子已经醒了,正巧带她去看场戏。
楚承寂手腕反转,将她小手裹在掌心。
软乎乎的,还暖和,真好牵啊!楚承寂捏了捏。
外头方嬷已经退下了,留下不放心的傅嬷一直在院子里。
她脑海想到的全都是,公主被大司马教训的泪流满面的可怜画面,甚至做好了听到什么不好的动静,就不顾命令的冲进去保护的准备。
谁知里面,始终安安静静,岁月静好。
提心吊胆中门终于开了。
傅嬷着急的抬头,看过去。
瞧见的却是郁杳好端端的,被楚承寂牵出来,那右肩上醒目的麻花辫,一看就不是郁杳会的。
那是谁编的?
显而易见,是大司马。
傅嬷的意外的长大了嘴。
这是什么情况?百思不得其解。
楚承寂路过她却没停,直接往外走。
傅嬷回神,就要追上去,楚承寂听到脚步蹙了蹙眉。
郁杳赶紧转头给傅嬷一个眼色,傅嬷又一头雾水的停下。
一路上郁杳都安安静静。
她在大司马府过了三年,各处都认得。
发现楚承寂带她去的苍青阁方向,这才疑惑的摇了摇楚承寂胳膊,在他手背写——
【我们不去皇宫吗?】
楚承寂:“谁告诉你要去皇宫?”
【阿嬷说的,我们是为国联姻,成亲头一日要去宫里谢恩。】
楚承寂样状恍然大悟,却方向不变,冷情的鼻梁下,嘴唇蓦的一声肆意讥笑,“一个皇帝而已,也值得我入宫拜谢?”
郁杳皱眉,认为太倨慢会被人记恨。
【无理由不去,不好的……会被弹劾。】
楚承寂“唔”了声,不为所动,“那便说我病了。”
郁杳打量着他,虽脸色虚白,但步履不停。
走路带风,平平稳稳,这样的他……会是病了?
郁杳抿唇。
【骗人,不好的!】
楚承寂扭头,望进她不甚赞同的一汪清潭中,敷衍“恩”了一声。
可恩,却方向依旧。
明知有错,死活不改。
他怎么这么叛逆啊!郁杳头疼。
苍青阁和栖凤院分别是大司马府,男女主人的住处,所以相隔并不是很远。只是楚承寂时常要接见外客,为防有人闯入内院,所以两者之间新挖了一湖莲池,作为界限。
欲过此湖,必走拱桥。
而拱桥之侧就是前世南平公主拦下她的凉亭。
同样的十月,冬风萧瑟。
郁杳看着那崭新的亭木,似乎能想象到上面覆满白雪的样子,她看着那处倒是又一次惆怅,自己这场变故究竟是梦境,还是重生?
若是梦境。
她仅仅是觉醒了上辈子记忆。
那么前世今生是独立的,病过之后她还会痊愈。
可如果是重生……
她在发烧中丧失了生命。
没有了她的陪伴,前世的楚承寂又当如何?
前者皆大欢喜。
后者郁杳想想都觉的难过,不自觉的握紧楚承寂的手。
察觉到她异样的楚承寂回头,看到她脸色凝重,他又捏捏她指腹,“怎的了?”
郁杳回神摇了摇头,没怎么。
楚承寂懒洋洋的,“哦。”
她不愿意说,他也就懒得多问,毕竟他对郁杳的新奇,不足以让他主动了解她的思绪。
在这世上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不多。
只除了——毁掉南北两国天下。
说起来这场和亲真是误打误撞,竟因此拖延了他的南征之策。
不过也无碍。
仇嘛!就是要慢慢报。
万一那些人一下都死了,他剩下的日子该多无聊啊!
楚承寂眯起狐狸眼一笑,被风呛的轻咳两声,心道暂时先养养身子,等病好些后再出去找事吧!
郁杳跟他到苍青阁时,未曾想到会有人在。
只见一位紫衣少年,坐在树上假寐。
微风拂过,紫衣飞扬,落在这萧瑟的冬月,成了最张扬的颜色。
听闻他们的脚步声,他慵懒的睁开眼,清晨的曦光罩在人身上,衬得他脸白如玉。
然郁杳却一眼注意到他不语含笑的梨涡,同时不自觉摸摸自己嘴边。
那少年看见她一愣,随即变的眼神犀利。
他飞身下来,落在两人前面,凶瞪了郁杳一眼,想要张嘴和楚承寂说话。只是嘴巴动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然后双手叠放,改成弯腰行礼。
楚承寂似乎心情不错,“起来吧。”
把看戏的目光落在他和郁杳身上。
郁杳没注意到。
她眨了眨眼睛,还盯着人家看。
在少年起身后,忽然挣了挣楚承寂。
楚承寂泪痣一动,从善如流把郁杳松掉。
郁杳有个不成形的猜测,想近距离观看,她往前一步,那少年忽恐怖的往后一步。
“……”躲我?
这更印证了郁杳猜测。
她继续往前,少年果真继续往后。
和母妃画中几分相似的眼睛,又恶狠狠的瞪她一下。
萧南笙攥着手,浑身紧绷。
就像被刺激的小兽,对郁杳厌恶又忌惮。
其实按照他真实的脾气,更想指着郁杳的鼻子骂,可谁叫他被楚承寂点了哑穴,怒火只能憋在胸口。
一高一矮,一进一退。
两张同样精致的面庞,如若仔细看,还能从其中找到许多相似之处。
然而面面相觑,谁都没有高兴。
萧南笙是戒备。
郁杳则满脸好奇。
楚承寂伸手提溜过得寸进尺的郁杳。
郁杳重新回到他身侧,老实了没片刻,忽然从包包里取出炭笔和小册,压在楚承寂胳膊上写了句话。
【我好像认得你。】
全程瞧到字迹的楚承寂狐狸眼一笑,狡黠又期待,看着郁杳把册子递过去。
萧南笙一愣,像憋了口闷气。
他很想不理会,可这样似乎不解气。
于是他夺过郁杳纸笔,刷刷写下回复——
【可小爷不想认得你!!!】重重的字迹,足见心中气愤。
郁杳看到了,随即接过小册,回到楚承寂身侧。
她不会说话,脸色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但安安静静牵着他衣袖的样子,楚承寂就是感受到她失落。
楚承寂原本的笑色敛却,不咸不淡瞥了眼萧南笙,牵着郁杳入内。
而之后,郁杳就真的没再看萧南笙一下。
她和楚承寂分坐在两侧,专注看着袖子上的暗纹。
楚承寂喝着茶不发话,萧南笙便只能站着等他吩咐,不甘又憋屈。
他一个皇子,宫里的老幺,自来飞扬顽劣,按说不当这般窝囊,但谁让对面的是楚承寂……皇子又如何?皇帝都是他庇护下的傀儡。
当初皇兄倒是硬气,和楚承寂反击了两句。
结果呢?看在母后的面子,楚承寂没动皇兄。但转而一纸诏书,废了皇兄太子之位。
如今更荒唐了!
他竟然真娶了郁杳为妻。
要知道母后于他有救命之恩,当初两人差点结为异姓姐弟。即便没成吧!他和他们之间,总归是不一样。
萧南笙越想越厌恶,却不得不畏惧他权势,脸上布满了烦躁。
如果是以前,他早跑去和皇兄哭诉。
但是不巧,两个月皇兄被派去赈灾,他孤立无助。
厅内安安静静的,只有楚承寂扣指敲击着桌面,一声一声,接连不断,循环规律无穷无尽的让人焦躁。
威压沉重,甚至让萧南笙有种错觉……
上头坐着的男人,比为情所伤寻欢作乐的父皇,更有帝王之势。
沉默中,郁杳突然扭头。
撅嘴按住楚承寂的手,声音断了。
楚承寂看她,不咸不淡道:“作甚?”
郁杳皱了皱眉,给他在纸上写道——
【不要敲了,烦。】
“你说不敲就不敲?”
这样说着,他被郁杳按着的手却没再动。
萧南笙闻言猜到郁杳意思,心里冷笑一声,觉的郁杳胆子可真大。
可下一瞬,不知郁杳又写些什么,楚承寂指着她某些字笑,“我可以答应你,但待会儿最后这三个字,你要亲自跟我说一遍。”
郁杳盯着那三个字……脸已经开始泛红。
楚承寂撑着颌,也不着急。
郁杳脸上微醺娇媚的红,他喜欢极了。
可惜没过多久,她忍辱负重的点了点,答应了。
楚承寂想想她软乎乎说那些字,心尖被刺激的有些激动,但他是个没脸皮的,表情依旧平淡道:“那行吧!就先吃饭。”
戏总是要酒足饭饱后,再享受的慢悠悠看。
郁杳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她以前偶尔吃不饱饭,如今最经不得饿。照楚承寂方才随意任性的态度,她真怕下午都吃不上饭。
那她会被饿坏的。
外头听到楚承寂要吃饭,不用吩咐立即下去准备饭菜。
楚承寂走过去,郁杳紧随其后。
那页被她合起来的小册,萧南笙好奇,伸脖子看了眼。
发现工工整整写着三行字:
【不要敲了!听着很难受!】
【我饿了,吃饭好不好?】
【……求求了。】
——“我可以答应你,但待会儿最后这三个字,你要亲自跟我说一遍。”
很明显。
楚承寂待会儿想要听她亲口说的是“求求了。”
顿时萧南笙心一梗,没来由有些气。
暗自无声碎楚承寂,不要脸!死变态!老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萧南笙:不要脸。
楚承寂:你一个注定追妹火葬场的人,不配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