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将至,季薄雪却变得忙碌起来。
几天前，刑警队抓了两个盗窃的惯犯，问讯过后竟然牵个盗窃团。
长青渡派出所开了两次大会,为防止打草惊蛇，连夜制定了抓捕方案。
季薄雪揉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耷拉着个脑袋从会议室走出，边打哈欠小声抱怨：“我们也加强了夜间?巡逻,还蹲守了好几晚，怎么功劳全归他们刑警队的呀！”
巡逻队的其他新警员听了，连连点头?赞同。
“那人明明是我巡逻时看?到?的，还非得让我们等到?他们刑警队来了才能?抓。”
“谁说不?是啊！这仗打得憋屈。听到?有偷车贼,我还特意调到?夜班。”
后出来的徐子?航扬起手里的文件拍在前面人的脑袋上，身手敏捷的季薄雪捂着脑袋，以一个转身轻松躲开。
她抱头?咧嘴，偷笑被文件砸中脑袋的警员，“傻了吧。让你们平时逃训练。”
徐子?航瞥了她一眼,曲起的手指已?经?抬到?半空了,可?是在她脑袋上晃了一圈又落下?了。
毕竟副局长的女儿，还是应该给点面子?。
他轻咳一声，扭头?对那两个警员训道：“难怪你俩最近上夜班上得这么勤快，原来是别有用心。”
小警员捂着头?,故意做出一个很夸张的表情，“队长，老话说得好‘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不?管我是啥用心，总归是抓到?贼了吧。”
徐子?航看?着他们眼神里的期盼，忽然收了声。
方才的会议,陈所长对刑警队队长一通猛夸，对方眉宇间?的傲气和得意刺得徐子?航低下?头?，盯住手里转动?的圆珠笔分散注意力。
同在这一行，谁还没个英雄梦了？
他抬手揽过小警员的肩，“别担心，我跟所长请示过了，这次的抓捕我们巡逻队也参加。”
众人的眼睛一亮，声调跟着提高了三分，“真的？”
徐子?航点头?，“这次要抓捕的人员分散，要实现同时抓捕需要投入更多警力，咱们巡警对社区人员情况比他们刑警队的清楚，当然要参与行动?了。”
“那是蹲守还是……”
“直接参与抓捕。”徐子?航又重?复了一次，“不?用等他们刑警队，看?到?嫌疑人直接上！”
“酷！”季薄雪吁了一声，“师哥，那咱的点在哪？”
“市一院。”
季薄雪又叫了一声，“哈？”
半路突然杀出的顾小仙，把她建立起的一点点自信全打散了。
现在季薄雪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市一院了，没想到?千躲万躲终究是没躲开。
徐子?航没在意，继续说：“这次的盗窃案里，还有个潜逃外省多年的嫌疑人。他爸前两天刚手术完，现在就在市一院，这两天他肯定会在那冒头?。咱们队这次主要负责盯住他，一会我把他照片发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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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施抓捕任务当天，季薄雪和平时负责路段监控的李阳分到?了一组。
两人换下?警服，穿上便装，猫在徐子?航的车里。
徐子?航的车经?常拿来作?为盯梢的据点，不?仅车窗都贴上了单向?贴纸，车内还常备遮阳帘。
季薄雪和李阳坐在前座，攥着台警用无线电，神色紧张地盯住医院后门。
这是李阳第一次出外勤，难免有些紧张，“哎，薄雪，你说他往咱这跑的概率大吗？”
季薄雪瞥了他一眼，啧声，“能?把咱俩这样的新人菜鸟分到?一组，你觉得呢？”
李阳叹气，“都是巡逻队的，怎么他们就能?到?一线去蹲守，咱俩就得蹲在这个远离住院部的停车场。这是对我们内勤警员的偏见！”
他说完，看?了一眼分在外勤组的季薄雪，补充道：“还有对你们女警员的偏见。”
季薄雪对于?他迟来的安慰，没好气地应了声，“你才发现？”
或许是盯梢的任务太过单调，李阳越说越起劲，甚至替季薄雪不?平，“警员训练上，你打得赵东没有一点还手的机会，他们怎么还老是不?让你去一线，真不?公平。”
对阿。真不?公平。
季薄雪撇嘴，可?她除了撇嘴又能?说什么呢。
她听着身旁人的话，不?由得有些感慨。
就在几天前，她还在休息时间?听到?李阳和赵东等人聊起所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女警，在他们眼里，女警是为了体现性别公平而招收的，在实际工作?上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少之又少。
现在当李阳自己?变成偏见对象时，他反而成了最理?解她的人。
有点讽刺，又有点可?笑。
季薄雪想着想着，竟然忍不?住地抿嘴，轻蔑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李阳不?解，“我说的不?对吗？你和徐队那么熟，你应该把这个情况反映他呀！”
“谢谢你替我们女警员说话噢。”
想改变现状，要做的太多。而当下?，最要紧的还是看?住嫌疑人，否则别人对她的信任还会继续降低。
她简单回了几句结束对话，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盯梢上。
过了一小时，对讲机传来一阵杂音，紧接着是徐子?航气喘吁吁的声音：“抓到?了，你们俩把车开到?前面来和我们汇合吧。”
“收到?。徐队。”李阳麻利地扯下?面前的遮阳板，准备发动?车辆，“我俩真就是全程打酱油，还不?如在监控室呢。”
季薄雪轻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如你所愿，一会你就能?回监控室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穿着连衣裙，披着大波浪，戴黑墨镜的女人从后门疾步走出。
她走得飞快，似乎有意躲避着什么。
日常盯监控的李阳十分敏锐，只要一点不?对劲都能?挑动?他敏感的神经?。
他眯眼皱眉，悄悄指着那个女人，低声说：“薄雪，那个女的是男扮女装的吧？”
“啊？”季薄雪被他的话惊掉了下?巴，她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不?远处的女人，她除了有些膀大腰圆外，并没有什么可?疑点。
李阳焦急地提示：“哎呀，你看?他走路，腿叉那么开，女生穿裙子?哪有这么走的。”
“好像是吧……”季薄雪挠头?，从小到?大她穿裙子?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她实在是不?太懂女生穿裙子?应该怎么走才正常。
即使李阳判断正确，可?他们总不?能?因为对方穿女装就抓捕他吧。
毕竟有特殊嗜好又不?违法。
李阳翻出手里的嫌疑人照片，“你看?像不?像？”
季薄雪歪头?，“但……师哥说已?经?抓了呀。”
“万一抓错了呢！万一我们眼前这个才是真的呢！他外逃这么多年，信息库都好久没更新了。”
季薄雪抿唇，李阳说的也不?无道理?。
两人坐在车里，眼睁睁看?着她就要走出停车场了，却还是没想出什么好对策。
情急之中，季薄雪忽然心生一计。
她拉开车门，追了上去。
“您好，我想问一下?，您有没有带卫……”
对方没等季薄雪把话问完，连连摆手，甚至连头?都没回，只顾着往外走，样子?很是着急。
季薄雪皱眉，厚着脸皮追上去，刚想伸手去拉他，却被那人用手推开。
“都说没有了，你怎么这么烦？”对方气呼呼地扭头?回怼一句。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愣住。
他虽然涂脂抹粉，又垫了胸，可?浑厚的声音却暴露了他原本的性别。
“你……等……”
“别碰我。走开！”男人也不?再遮掩，用手提包挡在面前，往季薄雪的方向?甩了一下?。
就在两人拉扯之际，男人匆忙戴上的墨镜掉落，一张和抓捕令上相似的面容清楚地出现在眼前。
季薄雪牢牢抓住他的手，“不?行，你不?能?走，我是……”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男人眼看?瞒不?住了，眼神瞬间?变得凶狠毒辣，他顺势握住季薄雪抓住自己?的手，钳制住她的瞬间?，他低头?吭哧一口咬在了她的小臂上。
“啊……”
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季薄雪惨叫一声后松开了手。
“你他……”她忍不?住怒火，脏话还未说出口，对方又从兜里掏出一把□□挡在面前。
季薄雪挥出的右拳往回缩了一点，及时躲开锐利的刀锋。
她来不?及多想，对方已?经?挥刀迎了上来。
原本利于?自己?的局势瞬间?逆转，季薄雪不?愿退，却被刀逼得不?得不?往回撤了两步。
“小警官这么漂亮，可?别让我刀划伤了脸。”男人笑得很嚣张，好像一直张牙舞爪的章鱼。
男人知道医院到?处都有警察，他本不?愿和季薄雪过多纠缠，只想吓唬她两下?就跑。
谁知季薄雪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似乎是铁下?心不?会退让了。
季薄雪弯臂抬起挡在自己?面前，作?出格斗的姿势。
微风轻拂，她的衣服下?摆随着打斗动?作?微摆，露出些许雪白肌肤。
男人嘴角一勾，像是发现了什么弱点。
他握紧刀直挺挺地朝她的腹部捅去……
危急时刻，突然横插进一脚，精准地踢在男人的手腕上，□□应声落地。
准备去行政楼的林璟经?过停车场，恰好赶上这一幕。
他来不?及多想，身体替他作?出了反应。
林璟担心男人再反击，冲上去一手揪住他的衣领，一手攥拳挥了过去。
疾疾的重?拳如雨点落下?，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打在男人的脸上。
很快，他便晕眩过去。
确认他没有攻击力后，林璟及时停手。
赶过来的李阳从背后掏出手铐，“让你跑。还想躲过我的眼睛？”
说着，他扬起脸问：“薄雪，你没事?吧？我已?经?通知队长他们了。”
季薄雪闷声摇摇头?。
她的小臂多了两道像弯月似的牙印，伤口红肿着，表皮已?经?撕裂开了，正在往外一点点渗血。
林璟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便走到?她身边，替她检查伤势。
“一会去打个狂犬疫苗吧？”他提议。
“不?是吧？被人咬还要打狂犬疫苗？”
“是啊。”林璟肯定地说，“没病干嘛咬人？”
“哎，薄雪，你就听林医生的好了，他懂。”李阳在一旁搭腔。
季薄雪无奈地耸耸肩，“好吧。”
林璟担心她的伤势，握住她的胳膊就要往急诊科带，可?季薄雪两条腿像是被钉住了一样，怎么都不?肯走，就是要等到?其他人来。
等待期间?，李阳扶着男人站好。
“林医生，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有练过？”
林璟笑笑，“不?算吧。学过一点防身的，毕竟现在医生也不?是太安全的职业。”
他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勾起季薄雪不?少回忆，小时候因为母亲的缘故，季薄雪偶尔会跟着母亲去医院值班。
她就曾看?过某个酒驾的司机大闹检验室的场景。
那个司机酒气冲天，死活不?让护士抽血，争执中玻璃药瓶碎了一地，最后还是两个交警合力制服了他。
姗姗来迟的徐子?航，一手拿着照片，一手扣住男人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仔细辨认。
他问了问身边的刑警，“是挺像的。”
刑警点头?，“我们查过他，他有个双胞胎兄弟，没想到?这么像。”
看?着相似的两人，徐子?航有些不?确定了，“那是他还是刚才那个？”
“这人早几年蹲过号子?，信息库有他的DNA，都带回去，一验就出来了。”
“徐子?航，嫌疑人你们带走。她，我可?要带走了。”林璟看?着季薄雪的手臂不?停往外渗血，忍不?住打断他们的对话。
“哦哦哦。”
抓捕行动?还没完全结束，徐子?航回去后还要跟着刑警队进行询问，事?情很多也顾不?得多问什么，口头?批了季薄雪半天假，就带着嫌疑人收队回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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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前些日子?总是出入急诊科，季薄雪径直往林璟的办公桌走去，拉过一张凳子?乖巧坐好。
林璟背对着她，正在往小托盘里放酒精棉，“常客阿，这么熟练。”
季薄雪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接什么，干脆扭头?装没听见。
林璟的桌子?上堆了很厚的一叠病历，旁边的笔记本写得密密麻麻，中午没吃完的快餐盒也压在上面。
季薄雪抬头?看?了看?挂钟，已?经?是下?午四点。
“林医生好忙啊，中午连饭都没时间?吃？”
林璟端着小托盘走过来，单手把饭盒推到?旁边的空桌上，“中午有个误吞金属小环的小朋友来急诊，其实不?麻烦，就是有时候忙完反而不?饿了，也就把这件事?忘了。”
听了他的话，季薄雪有些着急，“你们本身上下?班就不?准时了，有时间?还不?吃饭，怎么能?行？”
林璟眼底的笑意渐浓，“好，我以后会注意的。”
“不?止要注意，是要记在心上！”
“嗯。”
林璟应声，拉着椅子?慢慢靠近她。
季薄雪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多言，于?是抿唇不?再说话。
林璟很配合她，在她不?愿意说话时，他也很安静。
整个上药的过程，他专心处理?伤口，而她难得地抓到?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盯着他愣神。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季薄雪忘却了疼痛，耳边全是自己?猛烈的心跳。
她咬唇，攥紧衣服下?摆，终于?敛起目光。
他有喜欢的人了，而且那个人也恰好喜欢他。季薄雪在心里默念。
对于?不?可?能?的事?，还是不?要抱有幻想比较好。
纸胶带缠了一半，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喊叫。
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个医生立刻起身，闻声走到?门口。
季薄雪也好奇地抬头?张望，林璟仍淡然地继续手里的工作?。
他寡淡地说：“前些天外科收治了个病人，但手术不?是很成功，他们建议他去上一级医院继续治疗，可?是家属好像不?太愿意，所以闹得有点不?愉快。”
“这还闹什么呀，治病不?是最重?要的嘛，那应该快点转到?上一级医院去啊。”
林璟啧声，“这你不?用担心，病人已?经?转走了。他们来是因为治疗费的事?。好像是家属觉得手术没达到?预期效果，就应该退还他们全部费用。”
“这……”季薄雪一时语塞，想了好一会，建议道，“如果一直协调不?好的话，你们可?以报警，我们会来处理?，至少别弄出什么伤亡事?故嘛。”
林璟耸肩，语气很无奈，“你们派出所之前已?经?来处理?过一次了，他们还写了检讨，保证不?再来闹事?，今天又来了。他们也不?像敢动?刀的样子?，就是经?常来医院门口喊两句，一说报警他们又都散了。”
两人正说着话，护士拿着一个牛皮档案袋走进来，“林医生，之前交警队让我们出的检验报告都收进这个档案袋了。”
林璟头?也不?抬地回了句，“你先放桌子?上吧，一会我联系他们的人。”
“好了。”他用小剪刀减掉多余的胶带，继续刚才和季薄雪的话题，“现在医院有专门处理?这种事?的部门，你就别担心了。回去吧，抓了个嫌疑人，你们最近应该也挺忙的吧。”
然而此刻季薄雪的注意力已?经?被那个档案勾走，随口应了两声，“哦哦哦……”
交警队要的档案？
那他就是要联系顾小仙了吗？
季薄雪的声音低了几分，“我先走了。”
交通队的材料要的急，林璟这边处理?好她的伤口，随手抓过桌上的眼镜戴好，从档案袋里抽出报告低头?核查，根本没注意到?季薄雪情绪上的小变化。
季薄雪有些失落，不?服气地用手敲了敲桌面。
林璟抬头?，“嗯？”
“我走了。”
“嗯。”他应了声，继续低头?看?文件。
看?看?看?。你就看?你的文件去吧。
季薄雪气鼓鼓地走出办公室。
可?是在大厅绕了一圈后，她的不?平很快被落寞代替。
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作者有话要说：九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