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公孙长明的报告之后,李泽既觉得惊讶,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与公孙长明很是有些愤怒不同,李泽却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过份的。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两个惺惺相惜的人,两个孤苦零丁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产生共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这件事情,唯一可虑的就是守卫的问题了。
如果没有守卫的过分松懈,这样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不过发生了就发生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知晓此事的人,都被我已经连夜发配到西域去了,还请李相莫怪我自作主张。”公孙长明拱手道。
李泽点了点头:“他们的确是玩忽职守了,但也不至于死罪,公孙先生如此做,无可厚非。既然小郑氏要见见我,那就见见吧。看看她有什么话说。”
李泽是带着公孙长明与夏荷一起进宫城的。之所以不带柳如烟,是怕柳如烟对这样的事情容忍度太低,夏荷毕竟是跟李泽一起长大的,从小就受李泽的熏陶,世界观与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有着很多的不一样的地方。
“李相,我已经有了身孕了。”见到李泽的第一面,在屏退了左右,屋子里只剩下了李泽,夏荷,公孙长明的时候,小郑氏却是一下子跪了下来。
面对着小郑氏的跪礼以及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李泽在震惊之余,却仍然起身避开了小郑氏的这一礼。
“还请李相大发慈悲,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
屋子里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公孙长明此时除了瞪大眼睛瞅着小郑氏之外,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小郑氏怀孕了。
太后怀孕了。
这要是传出去,绝对地震惊天下的大事。只怕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会怀疑,小郑氏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李泽的。
要知道,在天下绝大部分的心目中,古川与小郑氏是母子关系,而有资格接近小郑氏,甚至有胆子侵犯小郑氏的,这天下,除了李泽,还能有谁?
小郑氏可是一直都是在李泽的掌控之中。
“这事儿,古川知道吗?”努力调整了一下心情,李泽沉声问道。
“他不知道!”小郑氏摇了摇头。
李泽站起身来,踱了几步,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而且也是一件很难解决的事情。你们郑家,也是豪门望族,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不好收场。”
“李相,当今之计,只有唤燕九进来,一剂药下去,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公孙长明恶狠狠地道。
小郑氏抬头,幽幽地看了一眼公孙长明:“孩了没了,我也会死,我若死了,古川也会死。”
公孙长明冷笑:“你觉得这可以威胁到我们吗?”
李泽摆了摆手:“小郑氏,你想要怎么样?”
“请李相成全我与古川。”小郑氏道:“李相,您是马上要当皇帝的人,这天下,都是您的,我们只是两个苦命的人,还请李相您大人大量,容我人一条生路。这一辈子我与古川,还有这肚子里的孩子无以为报,下一辈子,必当衔草结环以报。”
李泽思虑片刻,道:“如果你只是一个人倒也罢了,可是郑氏一族,却仍然在北地生活,而且你是太后之尊……”
“李相!”小郑氏摇头道:“这天下,有几个人记得还有我这么一个人物的存在?郑氏倒是记得,但只怕他们没有一个人不巴望着我早点死去吧!过去,我是他们恢复家族荣光的希望,现在,我却成了郑氏家族复兴的阻碍,我的死,能让他们摆脱这最后的桎锢,切断与旧王朝最后的一点联系了。”
李泽点了点头:“你说得倒也是。”
“还请李相大发慈悲!”小郑氏连连叩首。
“公子!”夏荷看着小郑氏连接几个响头下去,额头之上竟是已经见血,不由得心下有些不忍。
“公孙先生,这件事情你来安排吧!”李泽道:“先传出小郑氏病重,就说,就说他因为思念先帝,日久成疾,并让郑氏来人瞧上一瞧。看他们来是不来?”
“只怕他们没有一个人来!”公孙长明冷笑道。
“那不正好?”李泽笑道:“再过上几天,再传出消息说小郑氏因病殒命了。”
“李相,小郑氏名义之上毕竟是太后,死了便也死了,但问题是,真死了的话总得要隆重下葬的,这关乎到李相的名声的。总不能什么都不管,草草了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与人口实。”公孙长明有些不满。
李泽切了一声,“我连皇帝的位子都抢了过来,一个死了的太后葬得隆不隆重,还怕别人说吗?就算我葬得再隆重,你以为南方的那帮子人,就不会胡言乱语?债多不愁,虱多不痒,有什么好怕的?义兴社大会一开,这些事情,自然就被掩盖住了。”
公孙长明知道李泽说得也不错。
相对于一个无足轻得的太后的死亡,接下来的皇帝禅让,义兴社大会召开,李泽皇朝的权力分割,每一个都是让天下震惊的大消息,足以把这件事淹盖得无声无息。
相对于后面这些足以对天下以后的形式产生巨大影响的事件,小郑氏之死,根本不足道也。
“早前我们不是已经议定禅让之后,封古川为岭南王的吗?岭南王府也已经建造的差不多了,公孙先生就先把小郑氏安顿到那里去吧。等过一段日子,古川也就搬到哪里去了,他们一家子倒是可以团聚。不过小郑氏,这样一来,你以后可就没了名份了,只能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妇人了。”
“多谢李相成全!”小郑氏已经是喜不自胜:“能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妇人,一辈子相夫教子,却是小郑氏最大的奢望。”
“好了,这事儿就这样办吧!”李泽摆了摆手道:“剩下的事情,你与公孙先生商量着办。你见我,再也没有别的事情了吧?”
“李相放心,我一定会让古川,把禅让之事做得滴水不漏的。”小郑氏信誓旦旦地道。
“如此甚好!”李泽站了起来,携了夏荷的手,径直向外走去。
走在幽静的宫道之上,夏荷突然长叹了一口气,紧紧地握住了李泽的手:“我好幸运!也好幸福。”
“怎么突然就这么感慨了呢?”李泽笑问道。
“看看小郑氏,本来是名门贵女,如今只不过是为了能默默无闻地活着,便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要不是因为公子,哪里能有今天?”夏荷叹道。“看着小郑氏,真是可怜。”
“这天下,可怜之人不知凡凡。”李泽摇头道:“小郑氏这算什么?不知还有多少人,上无片瓦遮身体,下无寸土立足迹呢?我之所以要当这个皇帝,之所以要召开义兴社大会,之所以要顶着无数人的反对来进行一项项的改革,就是要让这些真正的可怜人,能活得像个人样,能活出人的尊严来。”
“夏荷,你知道吗?一个国家,要想强大起来,第一步,我们便要让这个国家的子民,活得有尊严,每一个人都能挺直脊梁做人。一个弯着腰的民族,是永远无法成为一个强大的民族,这样的一个国家,也永远无法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的。”
“民族是由一个个的人组成的,国家也是一个个的人组成的,只要所有人都直起了腰,能为了尊严而战斗,那么,这个国家就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夏荷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