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密室的门,郝仁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敬翔以及樊胜等一群人。
这里不是殿前司的安全屋,却是郝仁与三殿下朱友贞走私北方货物时设立的一个秘密接头地,所知的人极少,随着朱友贞出走长安,在南方风生水起的时候,郝仁的走私货物便也顺理成章地跟着朱友贞向着南方而去,而长安这边,出货量已经极少了。因为大殿下朱友裕的势力在长安暴涨,再在这里大量出货,危险性太大。所以这个地点,已经是极少起用了。
今天郝仁接到了紧接口讯,抵达这里之后,却是看到了这样让他惊骇莫名的一幕。
敬翔,樊胜都是大梁的头面人物,可是怎么看,他们现在都是一副逃难的样子,而且内里还有女眷。
“我的天爷爷啊,这,这是怎么啦?”郝仁只脚得腿肚子有些转筋。
他自觉是小人物,平时帮着大人物们跑跑腿也就够了,大人物们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儿东西来,就够他活得很滋润了。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帮着三殿下走私北方货物,短短的数年功夫,他便赚到了以前几十年都没有赚到的利润,也正是仗着这些财物,如今他在长安黑道之上已经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虽然说不上一统了长安黑道,但他郝仁一句话,都还是要卖他一个面子的。
不过正因为与这些大人物接触得多了,他也更明白,在这些人眼中,自己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想要弄死自己,当真只是他们一念之间的事情。
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只做自己本份之内的事情,半点儿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大人物们之间的纷争,他是一点儿也不想知道的。
不过现在看起来,麻烦已经上门了。
能让敬翔和樊胜这样狼狈的,放眼洛阳,恐怕只有那么一个两个人吧!而这样的人物,哈口气,便能把自己从长安给吹到西域去。
“想办法,送敬相出城!”樊胜不容置疑地对郝仁道。
郝仁苦着脸:“樊主司,有您在,还需要我效劳吗?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们这些人,哪有您的手下精干,牢靠?这万一要是出了一点子什么事儿,我是百死莫赎啊!”
“那你最好就不要出事!”樊胜狞笑着道:“郝仁,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在要求你必须做到,做不到,你知道后果的。”
“樊主司,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莫不是,莫不是皇帝陛下要杀敬相吗?”郝仁问道。
“你需要知道这些吗?”樊胜板着脸道。
“我的樊主司呢,你不跟我说清楚,我怎么好办事嘛!我,我总要评估一下事情的严重性,看看怎样才能最牢靠吗?”
敬翔看着郝仁道:“大殿下造反,这个时候,我怀疑皇帝陛下已经不在了。城防营已经封锁了城门,巡城司正在满城的寻找我。所以,我必须尽快地离开长安。樊胜的殿前司,此时反而不如你这里能让人放心。”
郝仁打了一个寒颤:“您是要去寻找三殿下吗?”
“你想办法,先把我送到洛阳。”敬翔道。
郝仁看了看屋子里的人,道:“敬相,如果仅仅是送您一个人出去,我还是能想到办法的,可是这里这么多人,那就难了。”
敬翔沉默片刻:“他们留在你这里,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吗?”
郝仁苦着脸道:“敬相,我只能尽力而为,要是贵家眷能吃得起苦的话,我把他们藏上几个月,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只要您逃了出去,在别的地方露面了,长安这边的搜寻自然就会放松下来,那时候再想法子送出去,就容易多了。”
“只要活着就好,吃苦什么的,就不用考虑了。你说得也对,这样,反而能让她们更安全一些。”敬翔点头道。
“那我让陶瞎子来送敬相出城!敬相,恐怕得委屈您了。”郝仁道。
“为什么不是你亲自安排?”樊胜冷冷地问道。
“樊主司,陶瞎子您也是见过的,是绝对靠得住的人,一来,如何隐秘出城的事情,他比我要更熟悉更老到,二来,这个时候,我只怕也不敢离开啊!”郝仁有些委屈地道。
“樊胜,郝仁说得没错,既然你能想到让郝仁送我出城,那巡城司的杨洪贵也不见得就想不到。”敬翔道:“此时如果郝仁消失了,反而不美了,有郝仁在明面之上拖住对方,反而能让我更容易溜出去一些。”
“既然如此,那我这就马上去安排,还请敬相在这里待一天。”郝仁道,“巡城司的狗鼻子再灵,一时之间也是找不到这里的。”
“有劳了!”敬翔难得地拱了拱手。
目送着郝仁离去,樊胜脸上忧色却是难以排解。
“这个时候,没有必要想东想西,你要是能想到办法,自然就不会找他了是吧?既来之,则安之吧!”敬翔却是泰然一笑道:“他要是真出卖了我们,那也是我们时乖命蹇。”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一点风声也没有,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能让朱友裕如此不顾一切地发动政变?”樊胜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出原因!”敬翔亦是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有一件事,你现在可以知晓了,但按说朱友裕断来会因为一个女人的事情,就如此地铤而走险啊?”
“女人?”樊胜讶然道。
“代淑!”敬翔道:“皇帝陛下与那代淑……”
樊胜顿时张大了嘴巴,眼睛都有些直了:“这,这也太……”
“朱友裕按说也不是这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人啊,再说了,代淑可是代超的女儿啊!”敬相摇头道。
“他这个人,说不准!”樊胜道:“一介武夫而已。”
“朱友裕的确是一介武夫,但他身边的盛仲怀却不是啊,那是一个胸有沟壑的人物。这件事,我想不透,想不清。看现在这个局面,明显就是提前便做好了所有的安排之后,朱友裕才进宫的。”敬翔觉得有些头疼。
樊胜也颓然坐了下来:“敬相,可惜您苦心维持的局面,这一下子却都化为流水了。先不说别的地方,光是三殿下哪里,就绝然不会再奉长安命令的。还有洛阳的徐福,天平的曹煊,山南西道的二殿下,大梁,只怕马上就要分崩离析了。北方李泽,岂会坐视如此大好良机,只怕北边马上就要大举进攻了。”
敬翔垂下了头,短短的一夜功夫,他似乎老了很多。
“唯一的利好,就是马上要入冬了,而北方,只怕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他们不见得也做好了大战的准备,总算是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些时间。”樊胜接着道。“敬相,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我要先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才能确定接下来怎么做!”敬翔道:“究竟是劝三殿下先放弃成见合力抗击北方的进攻呢,还是先平叛?”
“如果想要先平叛的话,那洛阳的徐福,就成关键了!”樊胜道:“还有山南西道的二殿下,如果他能拖住山南东道的代超,那么徐福与三殿下联军,再加上我们早前伏下的手笔,拿下长安倒也不难。怕就怕二殿下存了坐山观虎斗的那一个,任由着代超带着衮海军返回长安,那就麻烦了。”
“等我出去之后再说吧,我走之后,你在长安,一定要小心在意。”敬翔道:“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要想方设法地联系上我们在军中的后手,提振他们的信心的同时让他们安心等待发动的时刻。”
“敬相但请放心。”樊胜道。“城防营和巡城司没什么指望了,但他们毕竟只有不到两万人,十万禁军才是关键。这些年三殿下一直努力地在禁军之中经营,也是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与这些人联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在意。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要轻易接触他们。”敬翔道:“如果真到了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更能坚定这些人的信心。”
“属下明白。敬相,等陶瞎子来了,我便离开,会在城内弄出一些动静儿来以吸引巡城司的注意力,这样能让您更容易的出城去。”樊胜道。
敬翔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突然之间的变故,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朱友贞在南方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在朝堂之上得到的支持也越来越多,毕竟,长安城里的人现在可是吃着朱友贞弄来的粮食,还收着朱友贞送来的大量钱财。而皇帝陛下,也对朱友贞在南方的胜利愈来愈倚重,假以时日,立朱友贞为储君,必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场宫变,便彻底地将这些计划化为了泡影!
朱友裕为什么会这样做?现在代超也还陷在荆南啊?即便他想要做点什么,也该等到代超在荆南的战事完结啊!
十万禁军,朱友裕最多能完全掌握一半,另外一半之中又有一半与老二、老三有关联,还有一半是皇帝的死忠,凭着这一半,他觉得就能控制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