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
一队二十余人的黑衣人,悄无声息的靠近了一处哨卡。
这里是百谷山,由厉海率领的北大营就驻扎在这里。但大营也只能卡住要道,不可能将整个百谷山完全封锁,因此在一些有可能的小道之上,便设置了一些哨卡,专伺放哨警戒之用。一有情况,便可以用哨箭通知附近的哨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回到大营,以便于主将做出反应。
郝猛身材高大,但此刻,趴在地上的他,却犹如一条蛇一般地在地上蠕动着向前匍伏前进。哨所的顶上挂着一个灯笼,红色的光芒,照耀着附近丈许之地,哨所只是一个简单的木屋,此刻,有一名士兵正拄着枪靠在门前打着嗑睡。
屋内有鼾声传来,郝猛静静地听着同时也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如果没有什么其它的意外的话,这应当是一个什驻守在这里。
一共十个人。
很早以前,郝猛还曾跟着他父亲混黑道的时候,这种刺杀于他而言,是家常便饭。那些日子里,他跟着他的父亲郝仁一起,在长安城的地下世界里浴血奋战,打下了一片大大的江山,使得郝家成为了长安城有名的地下皇帝之一。
后来,他离开了长安,加入到了宣武的军队之中,离这种刺杀倒是越来越远了,更多的时候,他是一名策马挥刀的战场猛将。
这一次,他重操旧业。
再向前爬了几步,已经到了灯光照射的边缘了,头一点一点地打着吱睡的神策军士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站直了身子,四下打量了一番,黑沉沉的林子中,什么也没有。
他伸了一个懒腰,重新靠在了门框之上,眯起了眼睛。
郝猛在黑暗之中撑起了上半身,手里从了一个吹筒,将吹筒含在了嘴里,这一次他没有片刻的犹豫,用力一吹,卟的一声轻响,一枚细针从吹筒之中喷了出去。
靠在门框之上的士兵陡然伸身了身子,一手捂住了咽喉之处,嘴巴张大,咯咯有声,却是一个字也叫不出来。郝仁猛地窜了出去,贴着那个士兵站了起来,一柄匕首无声无息地从肋下插了进去。
神策军士兵身体一软,脑袋垂了下来,但却被郝仁提着没有倒下。黑暗之中,黑影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在木屋的四周。
片刻之后,木屋之内响起了一阵极为短暂的搏杀之声,然后一切再次回归平静。
屋内灯光亮了起来。屋里多出了九具尸体,加上外面的一个哨兵,十名神策军士兵俱全横尸当场。
“扒了他们的衣甲,换上。”郝猛吩咐道。
“校尉,换好了,趁着天还没有亮,我们赶快出发吧。”一名士兵道。
郝猛哧笑道:“出发?去哪里?你觉得这个时候咱们往壶关哪里跑,能进得去?乌漆麻黑的,谁会给你开城门?只有到了天亮,才有可能混进去。而且这个哨所,到了天亮,应当会有另一个什来换班,到时候一旦发现了这里,一切便都暴露了,只怕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进城呢!”
“校尉的意思是,要把来换班的也一齐干掉?”
“自然,这样,我们会有半天的时间。”郝猛点头道:“而且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才有机会进城啊!作好准备吧,只有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来换班的人也干掉,我们才能继续往下走。大家睡会儿吧,我来守夜。”
天边露出一丝亮光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隐隐的战鼓之声,战鼓之声由远及近,先前应当是壶关那边,渐渐的,战鼓之声已经在百谷山上也响了起来。郝猛知道,战斗开始了,朱友贞的大军已经开始了对壶关的攻击。
“准备作战!”他转身看向屋内。
二十名部下从屋内鱼贯而出,其中的一半,已经穿上了神策军的甲胄。
乔装打扮的分布在木屋的四周,而另外十个,包括郝猛在内,则消失在周边的树林野草当中。
没过多长时间,一支十人的神策军,果然从大营方向列队而来,他们毫无防备地进入到了郝猛的伏击圈内。
战斗进行的短促而又激烈,郝猛付出了二人的代价,击杀了这十名神策军。
很快,尸体被拖到了树林之中,郝猛等人全员换上了神策军的甲胄,沿着小道向着壶关方向而去。
而此刻,壶关之前,百余丈的展开面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宣武军。朱友贞满脸戾气地站在中军大旗之下,这一次,冲在前面的,都是隶属于他的宣武精锐。没有太多的攻城器械,唯有连夜赶制的一架架云梯。
呛的一声,朱友贞拔刀出鞘,指向壶关,厉声喝道:“进攻。”
战鼓声声摆响,宣武军爆发出震天的呐喊,抬着云梯,举着盾牌,蜂涌向前。在他们的身后,一根根用砍伐而来的竹子绑在一起,然后一头埋在地上,一头用绳索反拉回去,然后用一个竹兜在里面装上石头,利用竹子的弹力,将这些大小不一的石头砸向城头。
不同于投石机,这些简易的投掷装置无法将更大的石头投上城头,伤杀力有限,更多的是起一个干扰的作用。
而与城下简易的攻城设施不同的是,在壶关之上,相应的防守器械一应俱全,一架架的投石机,便布置在城墙之后的空地之上,壶关前方的展开面就这么大,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瞄准什么的,只管将石弹装载好,然后投掷出去就可以了。
每一次听到嗡嗡的响声,便有十几颗石弹飞起,越过城头,重重地砸在壶关之前的空地之上,当然,那些地方现在填满了进攻的宣武军。
城头之上,床子弩发出尖厉的啸声,粗如儿臂的弩箭在人群之中犁出一道道的血胡同,更多的臂张弩,羽箭如同下雨一般地倾泄向这些亡合进攻的宣武军。
城头之下,很快就铺满了尸体,但宣武军却仍然毫不退缩地继续向前,一架架云梯搭上了城墙,他们开始了登城而战。
屠虎,褚晟二人,立于城头,各自负责着一段城墙。
“朱友贞疯了吗?”薛平很是不解。
“他想用人命打开一条通道。杀死皇帝,是他现在最大的目的,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是愿意的。”公孙长明却是脸色郑重,“他的确是疯了,但也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困挠。南北两个大营此刻应当被田平和薛雄盯死了,他们无法对我们作出有效的支援。朱友贞这是想以命换命呐!”
“只怕他没有那么多人来换。”薛平冷笑。
壶关之内,皇帝李俨等人所居住的是一幢临时腾挪出来的大院子,在李俨,王夫人等人住进去之后,这个院子纵然已经是壶关县城内最大的房子,但也是被塞得满满当当,除了必要的一些护卫之外,其它的人,只能散布在院子的四周警戒。
这里距离壶关城墙并不太远,还能隐隐听到城头那边传来的战鼓声,号角声,喊杀之声。
城头之上激战正酣的时候,柳如烟正陪着王夫人吃着早饭。
心不在焉的柳如烟不时侧耳倾听着城头方向传来的声音,以至于连细嚼慢咽的王夫人饭都吃完了,柳如烟碗里的稀粥还剩了一大半。
从乳娘手中接过吃得饱饱的小宝宝抱在怀里逗弄着的王夫人看着柳如烟的模样,不由得好笑道:“你想去便去吧,不用呆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婆子。”
柳如烟不好意地笑了笑:“阿娘,公孙先生说了,今天这场面,出城反击不可行,让我就在家里好好地陪着阿娘呢!”
“你这个样子怎么陪我,反而让我看得心焦。去吧去吧,我知道你功夫高明,去了还能帮一点忙。”王夫人笑着说:“呆在我这里干什么?”
“真的吗?阿娘,我真可以去吗?”
“去吧去吧!”王夫人挥手道。
柳如烟一下子雀跃了起来,跳起来提了放在一边的长枪便往外走去,小蝉正要跟上,柳如烟却是摆了摆手:“小蝉你留下,我就是去瞅一瞅,一会儿就回来。”
“是,夫人。”小蝉点了点头,眼见着柳如烟带着另外两个侍女出门而去。
柳如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出门的时候,有一行人,已经到了离这个大院子不远的地方。
郝猛等人从壶关的后方,冒充北大营的士兵,已经顺利地混进了城内。进城之后,他们立即脱去了神策军的甲胃,换上了普通百姓的服装,在城内四处寻找他们的目标。
李俨等人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没用多长时间,郝猛一行人,便找到了这个与别处明显不同的所在。这里的警戒,比起关内的将军府还要严密得多。
柳如烟出门的时候,郝猛也正在观察着这幢大院子。
“没有别的办法。”郝猛看着他的部下,“除了硬打进去之外,没有其它任何别的可能。”
“如何接近?”
“关内现在很混乱,关内所有人都在不停地向着关头运送守城物资,这便是我们的机会。”郝猛道:“大家都准备好去死了吗?一旦开始攻击,我们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