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风平浪静的一夜,却是极少有人能安然入寝,大部人都是在煎熬之中渡过的。即便是屠立春,石壮等人,也是一夜没有合眼。
现在他们可是孤军深入,数百人呆在德州,四周基本上都是带着敌意的目光。即便是德州城的百姓,对于这些外来者,也是不欢迎的。
没有人会喜欢陌生者。
更何况这些陌生者还是提着刀子杀进来的呢?担心自己的生死,自然就会对入侵者保持着警惕。
或者也只有李泽,才会在刺史府内,美美的睡了一大觉吧!刺史府内羁押的朱斌的家眷们没有再哭,或者是哭累了,更大的可能是看守他们的士兵威吓了他们或者堵上了他们的嘴巴。
天明的时候,城墙之上吹响的号角之声,将李泽从美梦之中惊醒,侧耳倾听了一阵号角之声,他便笑了起来,沈从兴带着的两千甲兵进城了。
大事定矣!
两千甲兵的进城,彻底击碎了德州城内那些豪强世家们最后的侥幸心理,当石壮再一次上门延请的时候,以候氏为首的八大家族,齐唰唰地聚集于刺史府内。
对于他们来说,这里自然是熟门熟路,可是现在,这个熟悉的大门里,却已经换了主人了,原主人的脑袋现在正挂在大门前的那根高高的旗杆之下,面目狰狞的俯视着他们。
或有人抬头稍示缅怀,或有人露出兔死狐悲之哀伤,也有人漠然不以为意。
德州以前自然是朱氏为首,联合着其余的八大家,一齐控制着整个德州,在这个过程之中,自然还是有人赚得盆满钵满,有的却只能附于翼尾,捡些残羹剩汤过活。即便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内部的矛盾也是不可避免的。
但李泽却知道,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却是会遭到这些来的人一齐的反对,这些人的权势只有在德州的土地之上才有施展的空间,离开了这里,他们就什么也不是。
但现在,李泽就是要将他们迁离德州。
这些人都是有钱人,迁离德州进入武邑,必然会促使武邑有一个质的飞跃。想当年大汉时代,大汉一代又一代的帝王们,不遗余力地迁徙全国各地的富户们进入关中,进入长安,使得长安周边富甲天下。强干弱枝的这一政策,几乎贯穿于整个汉帝国时期,现在李泽,不过是拾其牙慧,小小的效防一下而已。
现在的他,不得不这么做。
武邑太弱了,地盘说起来不小,但人少,钱少,这些富户,他是势在必得。
当然也有人担心这些人进入武邑之后会成为内患,不稳定分子,李泽不以为然,到了武邑,到了他的地盘之上,是扁是圆,难道不是由着他揉磋吗?
等到以后自己实力强大了,自然也会分润利益给他们,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人会觉得当初的这一决定无比英明呢!
说是宴请,大厅之内,却是连一张桌子也没有摆,椅子倒是放了两排,但那齐唰唰地站在椅子后面的两排扶刀黑衣士兵,个个怒目圆睁如同金刚,厅中没有丝毫宴请的欢乐好客的气氛,肃杀之煞气倒是弥漫全屋。
一个人背着大门,负着双手,仰着头正在欣赏着大厅的一副猛虎下山的中堂,这人自然便是李泽了。
“公子,客人都请到了。”石壮大步上前,躬身行礼。
李泽转过身来,笑吟吟地看着众人。
德州八大家的当家主事人,顿时一片哗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击败朱斌,悬首于外的敌人主将,居然是这样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人。
不可思议之余,一些人的心头不免又生出了一些心思,少年人,或者好欺骗一些。
“诸位,本公子姓李名泽。”李泽脸上笑容不变,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冰冰的让人从心里倒生出一股寒气来。
“说是宴请大家,但我却没有准备饭食,想来大家一是感到奇怪,二来,心中或有不满。”
“不敢,不敢!”八大家的族长赶紧抱拳躬身:“见过李公子,李公子安好。”
李泽这个名号,他们在今天以前,自然是没有听说过的。但这些人根据这个姓氏,倒也能轻易联想到成德李氏之上去。
朱斌想着去夺李氏的翼州,却不想偷鸡不着蚀把米,把自己也给搭上了。
李泽嘿嘿一笑,没有理会这些人的问安:“因为我知道,即便安排了饭食,你们也是吃不下去的,所以,便不做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直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这样也节约你我的时间,接下来我们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呢!”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李泽接下来到底要说些什么。
“不知公子要我等做什么,只要公子吩咐下来,无有不从,在下离开家中的时候,便已经吩咐家人准备了粮食猪羊等物资以犒赏军队,另有银钱若干,以备公子赏赐下属。”候氏族长必竟是这里头势力最大实力最强的,是所有人公认的除了朱氏以外的领头人,此时也只能越众而出,躬身向李泽禀道。
“这倒不必了。”李泽摆摆手,“若是昨天我进城之时,你们便来拜见我,献上这些东西,那我还是很高兴的,今天嘛,却是晚了一些!”
李泽的话,顿时让候氏族长在内的其它几家,一个个都是汗流浃背,他们哪里知道,就是一夜的功夫,区别便有这么大呢!他们只不过是还想看看风色而已。
“回禀公子,实在是要准备这些东西,需要时间,昨日公子突然进城,我们实在是准备不及!”虽然心中惶恐到了极点,但借口仍然是信口便来。
“是吗?”李泽的手,摩挲着腰意的横刀刀柄,冷笑道:“想来诸位族长,也一定是在家沐浴更衣,熏香祷告,以便今日以更隆重的姿态来见我了?”
这话,便实实在在是诛心了,直指要害。
物资是需要时间准备的,但你们这些人总该在第一时间来拜见我吧?
“小人知罪!”候氏家主一撩袍子,跪在了地上。都知道今日是鸿门宴,但对方一点面子也不给,而是进接了当地撕破了脸皮问罪,看起来是绝对无法善了了。“公子接下来有什么吩咐,要多少资财,但请吩咐下来,候氏哪怕倾家荡产,也会双手奉上,只请公子不再降罪!”
候氏开了头,其他七家也是跪倒在地,连声请罪。
李泽纵身长笑:“你把我当成劫匪了吗?我要你的财产做什么?”
李泽此话一出,八大家主一齐愕然抬头,但接下来李泽的一句话,却是将他们直接打到了冰窖之中。
“我要的是你们的人。”李泽看着他们:“昨天你们没有来,让我很生气,所以嘛,后果也是很严重的,我决定带你们回去好好地调教一番。”
“不知,不知公子要带我们去哪里?”候氏家主颤声道。
“当然是回我的家,我家在武邑!”李泽微笑着道:“德州原有九家,朱氏已经不复存在了,其余的八大家,三天之内,给我全体搬家,全部搬到武邑去。”
厅内死一般的寂静。这些人谁都没有想到,李泽的惩罚竟然是如此。
他们的房产,他们的土地,他们的店铺,都在德州,离开了这里,到了武邑,他们还剩下什么?
“公子!”候氏家主重重叩下头去,还没有等他说话,李泽已是截断了他的话语:“我不是在与你们商量,而是在命令你们做事,你们只有按我说得做的份儿,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份儿。”
候氏家主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痛苦地低下头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候氏家主五十有余,见多了世故沧桑,只看了一眼李泽隐藏在平静眼眸之下的杀机,听着那冰冷话语之中暗藏的杀意,便知此事绝无挽回的余地,多说一句,只怕便会招来血光之灾。
“公子请听我一言!”一名三十出头的家主向前膝行几步。
李泽将头转向石壮,石壮躬身道:“公子,这是马氏家主。”
“说!”李泽点了点头。
“小人愿意随公子去武邑,但双亲年纪已大,实在不良于行,请公子让他们在德州养老。”马氏家主道。
李泽呵呵一笑:“那是不是还要留下几个子孙以尽孝道,留下一些钱财以让二老生活,留下一些仆人让老人有人照顾呢?”
“公子明鉴!”马氏家主连连叩头。
李泽呵呵笑了几声:“看不出你倒是一个孝心的人,这样吧,你们马家就不用搬家了,你,也留在德州尽孝道吧,李浩,送马家主回去。”
“遵命!”李浩一步向前,伸手从地上拽起马家主,拖着便向外面走去。
候氏家主闭上了眼睛。其它六家瑟瑟发抖。大家都是明白人,当然都听懂了刚刚李泽话里的意思,一言不合,灭人满门,眼前的少年在他们眼中,此时已经不折不扣的是一个魔鬼了。
外面响起了骑兵离去的马蹄之声,还有甲士们列队离去的口令之声,李泽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端起茶来慢慢地喝着,看着其它几位家主。
“吾等,皆愿随公子去武邑!”所有人都是匍匐在地,颤声道。
“很好!”李泽放下了茶杯,看着众人:“只要尔等随我去武邑,那你们的钱财都是你们的,你们的人,也不会有人胆敢欺负他们,到了武邑,你们照样可以买田地,买店铺,也就是搬个家而已。当然,你们也可以阴奉阳违,当面答应我,转过头去便联合起来要与我掰掰腕子,哈哈,我欢迎之极。虽然朱氏与马氏已经能弥补我这一次的军费了,但钱财嘛,总是多多益善。”
“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