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比李泽所部人马还要多得多。
目测了一下,只怕有五千之众。这些人现在被分成了几个区域圈禁在一起,如同一个个土拨鼠一般抱着头蹲坐在地上,畏惧地看着他们周围那些刀出鞘,箭上弦的武邑士兵。
一些被特地挑选出来的看起来很老实的横海军俘虏正拿着绳索将这些昔日的同袍串糖葫芦一般捆起来。
看得出来,他们的手法还是很熟练的,这样的事情,以前肯定没有少干。
“怎么办?”李泽看着石壮,沈从兴等人,两手一摊,问道。
他没有这么多人来管理这些俘虏,因为接下来,他要率领其中的一部分,紧随着屠立春的骑兵部队去追杀朱斌。
损失从哪里补?当然是从德州来。
看到被串起来的那些俘虏,石壮与沈从兴等人也明显松了一口气。别看这些家伙现在老实了,但要是给了他们机会,指不定这些人就会暴起伤人。
“十一制。”石壮平静地道。
李泽心中一惊。
石壮所言的十一制,就是每十个人中,便要抽出来一个人杀掉,以此来震慑这些俘虏。
“非这么做吗?”对于手持武器的敌人,杀掉对方李泽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但现在对方手无寸铁,已经举手投降了,再行屠杀,对于他来说,便有些难于接受了。
“公子,接下来你还要带走两千甲兵,留下来的只剩下区区一千人不到,要看管这五千人的俘虏,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石壮道,“不震慑他们,让他们从内心里感到畏惧,很有可能就会出乱子,那会死更多的人。”
李泽默默地点了点头。
“公子不必不忍。”屠虎接着道:“横海军向来残暴,对待他们自己治下的子民便屠之如狗,更别说这一次到了咱们成德了。信都人便遭了大殃,你只消看看那些信都人的遭遇,便可明白,便是全将他们屠了,也是他们罪有应得,十抽一,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
李泽想起早前看到的朱军带领的那些骑兵以射杀百姓为乐的事情,再看看战场上,此刻越来越多的聚集而来的逃难的信都人,心肠终于是硬了起来。
“十抽一,杀!”他挥了挥手。
原本以为这个决定宣布之后,那些横海军一定会起一些骚乱,但出乎李泽的意料之外,那些横海俘虏居然沉默不语,不少人脸上甚至露出庆幸的神色,大概是自认为那十分之一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吧。
直到此时,李泽才发现,那些横海俘虏才捆绑自己人的时候,便是十个人串上一串,倒像是早就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这个样子一样。
一串拉出来,十根草茎,抽到最短的那一根,便是死路。
抽签,决定生死,武邑兵一刀捅下去,干净利落,便如同杀鸡屠狗一般。
幸存者庆幸不已,背运者闭目等死。李泽甚至没有听到什么哀嚎和求饶之声。
石壮,沈从兴,甚至屠虎等人都脸色平常,李泽看了一会儿子,终于是再也看不下去,转身走到另一侧王明义身边,对着先前满面红光,此时也是脸色如土的王明义道:“接下来我要深入德州,你接下来要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将这些俘虏给我带回武邑关起来,等候我回来处置,第二,你与杨开合力,准备大量的房舍,粮食等物,等待我的归来。”
“房舍,你要这些干什么?”王明义不解地问道。
“我会把德州变成无人区。”李泽冷冷地道:“这一次我要去扫荡了德州,但凡是值钱的东西,我都要搬回来,便是人,我也要全都掳回来。”
“你想干什么?”王明义一脸的迷糊:“要这么多人干什么?不要钱养吗?再者,既然朱斌已经没有多少反抗之力了,咱们何不乘机占了德州?他想要咱们翼州,咱们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我倒想要,不过你认为,凭我这点子人马,即便占了,守得住吗?”李泽不屑地看了王明义一眼,道:“要是翼州还有以前的实力,我倒真想这么干,但现在翼州还有什么?你姨父把翼州实力已经抽干净了,现在整个翼州就我这点子人手,真占了德州,朱寿全师前来报复,顷刻之间便会把我碾为齑粉。”
王明义不服气地道:“你灭了朱斌,朱寿难道就不想报复吗?他还不是要打过来?”
李泽大笑:“这可不一样。他攻我守,回到翼州,这可是咱们的主战场。哪怕就这几千人,我也跟他耗得起。问题是,他朱寿耗得起吗?”
王明义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明白李泽的话。
“这就是我把德州变成无人区的第一重意义所在。”李泽道:“德州数百里渺无人烟,我会掳走他们所有的人丁,烧光他们所有的房屋,毁掉哪里所有的城池,便是水源,我也会想尽法子给他污染罗,往井里投下死尸,下下毒药,总之,让他们在德州找不到一颗粮,寻不到一个人。没有一间房子可以让他们住。”
李泽的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
“他朱寿想要来打我,那就得自带着民夫,押运大量的粮食过来,你说说,朱寿耗不耗得起?”
王明义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李泽的模样,如同见了鬼一般。
“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正是屠立春的骑兵队伍大显身手的时候,不停地骚扰,袭击,延迟他们进军的步伐,每迟一天,对于朱寿来说,都是损失的无损扩大,如果他是一个聪明人,哪怕是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这一个结局。”
“德州会荒芜,但当我们有一天有了实力的时候,想去拿回来的时候,也能轻易地拿回来。”李泽总结道。
王明义咽了一口唾沫,“这是第一重,那第二重呢?”
李泽笑着指了指那些俘虏,此时,十抽一的杀令仍然在有条不紊地执行着。
“第二重,就是为了这些青壮了。他们都是德州人,我这一次,把他们的家乡父老亲人一股脑地都抢了回来,到时候给他们重新安置,分给他们土地,房屋,以后他们就是我们的子民了,给我们种地,纳粮,当兵。怎么样,这可是四五千的青壮呢,接下来被我抢回来的估计会更多。”
“这可是仇人!”王明义道。
“不打仗了,还有屁的仇!”李泽不屑地道:“到时候,只有那些家小亲人还在的俘虏,才会得到真正的安置,其它的那些毫无牵挂的,我才不会要他们。”
“又杀?”
“何必杀?”李泽淡淡地道:“现在深州想必需要很多的青壮去充当苦役,充当敢死队,充当民夫。一段时间下来,也不知道他们还能活下来多不?就算命大活下来很多,在深州那种大军云集的地方,他们又能干什么?”
到了此时,王明义对于李泽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只是这些人来了,对于我们可是很大的负担啊!”
“不会是负担,就算是,也只是暂时的。”李泽有些忧郁地瞅了一眼深州方向:“王兄,你别忘了,河间府一战,光是翼州,便折进去了数千府兵,几百甲士,这些可都是青壮呢!整个成德,数万的青壮劳力都没有了,你以为这个窟窿是那么容易就能补齐的吗?到时候,我抢回来的这些人,不但不会成为负担,还会让我成德地区实力不至于大跌。”
王明义想了想,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呢!”
“最根本的还是要有人,有人,才能给你种地,才能给你纳粮缴税,才能给你出徭役,才有源源不绝的兵源。”李泽道,“兵祸连接,已经是接下来的主旋律了,现在我们还能抢到人,以后,兴许你打下一个地方,都已经找不到什么人了。”
说到这里,李泽不由有些伤感。以他所知的曾经某个时空的历史,中华厮杀最惨烈的时代,人口锐减八成以上,死的人是用千万来作为计数单位的。
李泽描述的场景让王明义毛骨悚然,一下子觉得李泽去德州抢人的行为实在是再明智不过了。“我回去马上和杨开联手来做这件事。”
“武邑已经快空了,这件事,你要多出一些力,在翼州,还有很多大户,豪强,你先去同他们好言好语地讲,有钱出钱,有粮出粮,谁要是空口白牙地糊弄我,等到我带兵回来了,就用刀子跟他们说话了。”李泽冷冷地道。
“我这点面子还是有的。”王明义拍拍胸脯,大包大揽地道。
李泽哧的一笑:“或者在这个时候,你的面子,已经没有钱粮那么有价值了。那些世家豪强一个个贼精贼精的,看世道的眼光准得很呢。不过也无所谓,你能弄到多少是多少,先顶过这一阵子,等我从德州回来了,再来慢慢地收拾他们。”
看着李泽笑得很灿烂的模样,王明义身上寒毛倒竖。
歇了一夜之后,李泽留下了屠虎与沈从兴带着一千士兵与一百陌刀兵押运这些俘虏回武邑,自己则带着李泌以及那些商队护卫,还有石壮陈长平等两千甲士,一路向着德州而去。
所有的骡马,驴子,甚至是牛车都被李泽用来运送军队了。
这一次,他只要一个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