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二是什么人我还是了解的。他说从我哥那里搞走了十万块钱,实际上就一定拿走了二十万还要更多。看着他那急于把我打发掉的样子,我更觉得事情不简单……”牛晶晶冷哼一声,道:“我知道逼急了他也不好,就让他给我写了一张欠条,说是欠了我哥哥的钱,现在还给了我,大致是这个意思,他这张卡的卡号什么的都在欠条上写好了,说明白了这里面的钱就是还给我的。”
牛静静有条有理地说完,鱼焱却糊涂了。刚才牛静静在银行里的惊慌、痛苦等情绪都不像是假的啊,回忆当时的情形,那完全就是一个遇到了大事儿惊慌失措的女孩应该有的表现啊……
牛静静对上鱼焱狐疑的神色,了然地笑了,只是那笑里是化不开的苦涩。
“我难受的不是钱,是我终于确定了,我哥哥他……走了。”
鱼焱离开座椅,走到林奈的身边,道:“小姑娘也不是善茬儿,在我们来之前,就和朱老二有过几次较量了。这个朱老二以前多次威胁过她哥哥。”
“威胁?因为那笔意外之财?”王储问道。
鱼焱点头,“没错儿!牛小亮当年无路可走,便在包工头的牵线搭桥下,向一个建筑公司的老板出卖了色相,朱老二就以此来要挟他,总之,用了许多不入流的手段,让牛小亮供养他。也就是说,我们之前的怀疑是正确的,以朱老二的实际财力,是买不起拆迁之前的房子,以及后续开店的资金的。”
“这张银行卡……”林奈轻声道。
“这张银行卡是牛静静从朱老二那要来的。这是牛静静给他下的套。从朱老二那取了钱之后,牛静静怀疑,当年朱老二从她哥哥那里拿的钱会更多,但是朱老二是铁板一块,除了从广东回来,惊慌失措的那段时间给了她这笔钱以后,再就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了。”
“牛静静觉得她哥的失踪和朱老二有关系,她痛恨朱老二,于是坚持不改变银行卡的密码,还不断地往里面存钱,目的就是让这笔钱越来越多,引发朱老二的贪念!”
“她留了后手。”林奈平静地说。
鱼焱点了点头,说道:“那现在去找朱老二吧!这孙子狗急跳墙地拿了这笔钱,剩下就该跑路了。”
王储和林奈都没动,鱼焱不解地望着王储,王储笑嘻嘻地解释道:“正所谓是抓贼要抓藏。我估计那小妞也是这么打算的。朱老二就是拿了这钱是一会儿事儿,他要是拿了钱以后再跑了,那可就是携款潜逃了。”
鱼焱听了王储的解释,但仍是不安心,满脸纠结,“抓脏不抓脏的是一码事儿,我就是怕咱们现在不去找他,等想找的时候找不着了。”
王储嘿嘿一笑,道:“你现在想找他也是找不着啊!”
鱼焱一听,立刻着急了,“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先让牛静静去公安局报案,她不是留着后手呢吗!至于我们,就去找一找朱老二的亲戚,也就是那个包工头。”
“接下来呢……你不会还打算找那个工程公司的老板吧?”林奈虽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却是彻底的否定意味。
“咱们之前不都是这么办的么!”鱼焱也迷惑了。
林奈敲了敲手里的手机,道:“我觉得,牛静静知道的,要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你的意思是咱们还是从牛静静这里入手?”鱼焱轻声道。
林奈走到鱼焱的面前,揉了揉她的头发,笑了。
王储在旁边嗷嗷地唱着:“冷冷地狗粮在我脸上胡乱的拍……”
“拍毛线,一会儿我们让牛静静打电话报案,你去朱老二的建材店去看看。”鱼焱红着脸,大吼道。王储嘿嘿贼笑,随后一溜儿烟地走了。
牛静静坐在原地,看见林奈和鱼焱一起走了过来,她的脸上滑过些许不自在的神色。
林奈对牛静静的紧张视若不见,径直问道:“你哥哥后来去哪个城市了,他的金主你见过吗?”
鱼焱注意到,当林奈提到“金主”的时候,牛静静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白了。鱼焱瞟了一眼林奈,想通过眼神暗示他不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林奈还是盯着牛静静,右手却偷偷地做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告诉鱼焱他这样做有他这样做的道理。
果然,牛静静硁硁吃吃说不出话来。
“其实,你更怀疑的,是你哥哥的金主,而不是朱老二。”林奈肯定地说。
牛静静这时候却倔强地说:“我哥哥是为了赚钱,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是你说金主什么的,太难听了。”
“真话难听,但还是真话。可是假话,却总裹着各种美丽的外衣。”林奈说完,没管牛静静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将手中折的四四方方的纸打开来。
鱼焱和牛静静都去看林奈手中的纸,但林奈只是打开,却没看。他黑而幽深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牛静静,随后笑道:“福尔摩斯,丹·布朗,埃勒里·奎因,迈克尔·康奈利,肯·福莱特……不得不说,你做了很多的功课。”
早在林奈念名字的时候,牛静静就已经站了起来。等林奈收起那张纸的时候,她更是恐惧地向后退了一步,好像自己看见的不是人,而是鬼。
“没错,我从图书馆打印了你的借书单,除了少量的教辅资料,你看的书大多是关于悬疑和推理题材的。”
“个人爱好。”牛静静冷冰冰地说。
鱼焱注意到她的语气尖锐,神态防备,在心中懊恼,怎么就没拦住林奈呢?现在把牛静静弄得有了逆反的情绪,那可真的是不好弄了。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这些对你来说是爱好的东西,在我们这儿恰好是专业的。”林奈淡定地说。
这时,牛静静的表情变了,虽然说不上温和,但也比刚才的尖锐好了许多。鱼焱吊着的心松了一松,不知道林奈接下来会做什么。
“你也知道,朱老二不是让你哥消失的罪魁祸首。”林奈一边说,一边向牛静静走近。
牛静静偏过头去,鱼焱注意到,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牛静静在紧张,这意味着林奈说对了。
“你现在在朱老二的身上浪费时间,实际上就是在延长找到你哥哥的时间。”林奈走到了牛静静的面前,用手抬起了牛静静的下巴,他看着牛静静的眼睛,沉声道:“告诉我,你哥哥工作的地方叫什么,他要好的同事的名字。”
牛静静愣了一秒,随后用力拽掉林奈的手,侧过头去。
鱼焱见林奈已经控场了,现在牛静静无非是处于既想相信他们又不敢相信他们的中间。于是鱼焱便上前,道:“静静,我得和你说一件事儿,有时候你想逐步地去解决问题,从零到无穷,这是一条路。但是你现在要做的,无非就是找到你哥哥到底在哪,而不是这些钱,谁坑了你哥哥的钱的问题。当然,钱重要,但是如果你只是再次止步不前的话,就属于方向错了。”
鱼焱的话让牛静静陷入了沉寂,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乱了,她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没有办法去找到那些真正让自己哥哥消失的人,她没能力,她也不敢,她之前就见识到了那帮人的手段……但就像鱼焱说的那样,她的目的无非只有一个,就是找到哥哥的人……或者尸体,但是因为困难太大,她的所有精力都用在让哥哥走向绝路的朱老二的身上。
报复朱老二这件事儿,她做的太久了,甚至她的整个青春,都用思考和设计如何去报复朱老二的身上,但是真的有意义吗?
鱼焱见牛静静神色恍惚,像是听进去了他们的话。也没着急问,想让她自己先想开。
就在这当口,王储忽然打进了电话,说:“哎,你们报警没啊?我和你们说,我可是在建材店附近看见了这个朱老二啊!妈的,这孙子压根儿也没跑啊,我看他夹着个小皮包,看样子是正和人商量,要租一个新的商服呢!这是什么情况,说好的携款潜逃呢?”
“先不管他,你就先盯着他吧!不跑更好,省的还得花时间去找来着。”鱼焱说完,就听林奈对牛静静说:“你看,很多时候,一些人一些事都会超出逻辑推理的范畴,因为他们本身别谈逻辑了,就连最基本的羞耻心都没有。”
牛静静终于开了口。
“他工作的地方叫夜色。我哥没叫我去过,我偷偷地看了他的短信,有人约他去吃饭。也许是为了保护我,我哥哥一向都避着我,短信电话清理的也都很干净,他就连上厕所的时候,都会带着手机。”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在夜色工作的?”
“有人约他吃饭,我记住了一些饭店的名字,根据那些饭店的位置,我大概估计了一下,他的工作地点应该不会离那些饭店太远。所以我大概圈定了一下范围,推算出他大概在那些场子工作,然后我又蹲点了一段时间,发现我哥哥在夜色工作。”
“后来呢?”
“我知道他在那工作以后,心里很复杂。其实,说实话,早在我哥哥拿回那么多钱的时候,我就知道那钱来路不正,我们都是平常人,没有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拿回那么多钱来……我们家那边儿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儿,我小时候就听家里的长辈说过,曾经有一个姐姐就是做的这种工作,后来,她不干了,带着一行李箱的钱回家。她是单亲家庭,只有她爸抚养她长大,她爸后来发现她的钱都是这样来的,就把她那一行李箱的钱都烧了……”
“我害怕了……我甚至不敢和我哥提这事儿,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后来,过了没多久,我哥就失去了联系。”牛静静表情颓唐。
“你报过警吗?”
“报过,但是没有用。因为我……”
“因为你不敢说,因为你怕你说了会惹上很大的麻烦。”林奈道:“其实你心里也大概猜测,你哥哥应该是惹上了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仇家,才会被处理的这么干净,一点线索都没有,甚至连尸体都没有。”
牛静静浑身一抖,没有否认。
林奈眼睛黝黑,嘴角轻轻翘起,似笑非笑。
“现在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了,就也别把那个人的电话号码藏着掖着了。”林奈说。
牛静静用脚尖儿蹭地。林奈也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纸递了过去,片刻后,牛静静将那张纸接了过来,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支笔来,在上面写上了一串电话号码,写完了电话号码以后,她犹豫了片刻,又在上面添上了俩字:蚊子。
鱼焱研究着手里的这张纸,道:“咱们现在怎么办?去夜色找这个蚊子吗?不过,他很有可能不在夜色了呀!这么大的城市,咱们到哪去找一只蚊子呢?”
见林奈不说话,鱼焱用手肘碰了一下他,道:“我和你说话呢!”
“我在听。”林奈剪短地回答,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鱼焱嘟囔道:“蚊子——一听这个名字就是个小人物。哎,愁人!”鱼焱郁闷地放下了手里的纸,随后坐在林奈的身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窝,道:“哎,你刚才怎么想到,那样对牛静静的啊?之前我和她推心置腹的,她对我说的都没你多。”
林奈抓住鱼焱作乱的手,道:“就是对待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方法吧!”
“啊?”
林奈冷笑道:“她作为女儿的,不会不知道她妈在N市做的什么样的工作,吃什么苦,你看见她的鞋是旧的,还泛着白边儿,你看见了,她妈也看见了。但是你没注意到的是,她用的手机却是最新款的水果牌。”
“我没注意她拿了水果手机啊?”鱼焱弱弱道。
“她是没拿出来给你看,但是她自己在看。”
“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你说话这么吓人呢?还自己看。”
“她的手机放在了右面的裤子口袋里,在聊天的时候,她的手总是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裤子兜,等到确定手机还在口袋里的时候才表情轻松起来。还有,她拿在手上的,虽然是一款非常旧的手机,但是她的耳机却非常的新。”
“这个我注意到了,她的耳机确实是水果的……”鱼焱接道,说完了,她整个人都蔫了。以她的逻辑,实在是想不出来,牛静静手里有十万多块——或者更多,但是她妈妈却差点露宿街头。
“而且,王储查过了,近三年以来,都没有关于牛小亮失踪的报案记录。”
“牛静静不是说……说她报案了吗。”鱼焱张口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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