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叶枫,眼光里的情绪很复杂,好像在进行着很激烈的思想斗争。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叹息了一声,低头揭下了脸上的面巾。
四周的火光明明白白地照在他的脸上,他正是关家大公子,关鹏举!
站在叶枫身后的知府周子然周大人完全搞不懂了,只感觉如堕五里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关大公子为什么要来刺杀一个小小的婢女?”
叶枫面无表情的说道:“因为他害怕小兰会说出关于凶手的线索,因为他就是那一晚杀害关夫人的凶手!”
话音刚落,身后的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关大公子会是凶手?这位一直让人觉得彬彬有礼的弱生居然会是个冷血凶手?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关鹏举却还是静静站在原地,依旧望着叶枫,既无表情,也不出言反驳。
周大人感觉到难以置信,问道:“叶公子你是说他就是杀害关夫人的凶手?”
叶枫肯定地点了点头,大声说道:“不仅仅是关夫人,包括他弟弟关鹏飞的死,恐怕也是他的杰作!”
什么?大家听了无不感觉骇然。
解祯亮皱了皱眉,问道:“先前不是有人曾经看见关鹏飞死的那一夜,去驿站找他的是关云天么?难道关云天不是凶手,或者那个人在撒谎?”
叶枫摇了摇头说道:“那个镖师应该没有撒谎,所说的也应该是事实,关云天那一晚是真的去过驿站。只不过他并没有看见关云天进入驿站去找关鹏飞,他看见的只不过是关云天驾着一辆马车来到了驿站门前。”
“如果杀害关鹏飞的凶手是关云天,他一个人前来为什么不单人匹马只身前来,反而要驾着一辆马车这么大的目标引人注目?”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眼一脸恍然大悟的解祯亮,说道:“答案就是,马车之必然还有一个不愿意被人看见的人,而这个人很可能才是杀害关鹏飞的真凶!关云天性格内向,在镖局里平时并没有什么朋友,能够让他深更半夜驾着马车,把这人送到驿站去杀害二公子的会是谁呢?”
叶枫转过头,双眼直盯着关鹏举大声说道:“这个人就只能是既和关鹏飞一直不睦,又与关云天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的你了,大公子关鹏举!”
关鹏举对叶枫的话好像一点也不吃惊,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脚尖前的地面,既不承认也没有否认。
周大人那圆嘟嘟脸上的五官都皱到了一堆,一连“嗯嗯”了几声,好像脑子里正在努力梳理清楚叶枫所讲的,好半天才又问道:“那关云天呢?他为什么会失踪?”
叶枫对着关鹏举说道:“这就要问问我们的关大公子了,关云天既然是此事唯一的知情人,要么此刻已经远走高飞,要么就干脆已经被关大公子灭了口。反正只要他一失踪,就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再也没有线索能牵连到关大公子的身上了。”
关鹏举自嘲似的笑了笑,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的这种态度,几乎就是默认了
叶枫所说的一切。
周大人急不可耐地又问道:“那么关夫人呢?他又是怎么杀害关夫人的?”
叶枫说道:“关夫人与荒月先生有旧情,二十年来,每次荒月先生留宿关家的时候,到了夜里三更时分关夫人必然会偷偷前去小花园与他相会。我想关大公子想必早就发现了自己二娘的这个秘密,却一直隐忍不言。”
“那一天关鹏飞忽然死了,关老爷子气得风瘫痪在床,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关夫人想必是一定要去和留宿在关家的荒月先生见面,商议对策的。”
“于是,关大公子就趁着他们见面之后,荒月先生先行离去的时机,模仿荒月先生的剑法杀害了关夫人。这样,不但达成了目的,又成功的将线索引向了荒月先生,把局面搅得更乱,更加不会有人查到他的身上了。”
张胖子皱着眉头,也忍不住问道:“他怎么会荒月先生的剑法?荒月先生亲口说过,他的剑法只传授给了关鹏飞一人啊?”
叶枫淡淡一笑:“荒月先生确实没有把剑法传给关大公子,可是关大公子曾经亲口承认过,荒月先生在他幼时曾经指点过他的剑法。加上后来关鹏飞练剑之时他极有可能在一旁见过,模仿其的一招半式,想来是不成问题的。”
张胖子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嘴。
叶枫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怜关鹏飞和关夫人至死之际都不敢相信,动手杀害他们的竟然会是平时看上去毫不起眼,质彬彬的关大公子。”
大家想起了关夫人和关鹏飞的尸体脸上那无法置信的惊讶表情,心不由得都是感觉到一震。
周大人扭动着圆滚滚的身躯,口里“嗯嗯”了半天,忽然开口问道:“叶公子所讲的虽然看上去好像严丝合缝,无懈可击,可是关鹏举为什么要杀掉自己的弟弟和二娘?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
叶枫笑了笑说道:“周大人要的是动机么?其实,这很简单。关四老爷子多年来一直宠爱关夫人,对关鹏飞更是百依百顺,赞不绝口,反而对我们这位关大公子却日益疏远,越来越冷淡。眼看着这个二公子,即将就要成为青龙镖局和关家家产的继承人了。”
“可是如今关夫人和关鹏飞忽然都死了,所有的障碍忽然都被清除掉了,关大公子又成为了关家唯一的继承人,就算关四老爷子没有风瘫痪,他也没有了别的选择。这个动机,不知道够不够?”
周大人赶紧连连点着他那张圆脸,连声说道:“够了,够了。”
叶枫接着说道:“最关键的是,我们的关大公子早就对关老爷子的不公平对待心怀不满,把一切都归咎于关夫人和关鹏飞,对他这个二娘和弟弟更是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
他转头看着关鹏举,厉声问道:“关大公子,在下说的对或不对?”
关鹏举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众人,忽然仰面爆发出一阵大笑。一面笑,一面喃喃地说道:“不错,不错,你说的都对!”
笑声忽然戛然而止,他抬眼望着叶枫,眼光透出无比怨毒的神色,说道
:“想当初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父亲本来视我如珍如宝,他对母亲也疼爱有加,那时候,父亲每日出外走镖,家全由母亲打理,我们一家原本也是其乐融融,羡煞旁人。”
“可惜,天意弄人,我刚十岁那年,母亲便因过度操劳而患上重症,不治而离世了。我和父亲自然都是悲痛万分,可是这时候,我发现父亲在悲痛之后,却成日和他的一些朋友在外胡混,还常常夜不归宿。”
“本来我想,也许是因为父亲太过思念母亲,为了逃避痛苦才会这样做。可是,不到两年,他竟然又迎娶了一位续弦夫人,听说还是兰州城内人尽皆知的青楼里的花魁娘子。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来代替母亲的地位?所以,我这位二娘一进府,我就对她没有好感。”
“她进门之后不到一年,竟然就生下了弟弟关鹏飞,从此我的人生境遇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父亲对关鹏飞是无比的宠爱,甚至是溺爱,千依百顺,无论他闯了多大的祸,也从不忍加一根手指于他。”
“从小到大,父亲为了他简直倾尽了心力,为了他习,从不求人的父亲甚至拉下老脸到处托关系,为他求得名师教授。说到习武,更是请尽了西北武林的好手做他的师父,自己更是倾囊相授。父亲还逢人便夸自己这个小儿子天资聪慧,将来必成大器。”
说到这里,关鹏举脸上的忿忿之色更重,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也不知我这位二娘对父亲吹了些什么样的枕头风,父亲对我却是日益疏远,没有什么好脸色。对外只说我是天资驽钝,不堪大用,到后来几乎就是不闻不问了。”
“你们可能无法想象,二十年来,同住在一个府邸之,父亲每日就围着关鹏飞打转,我想见一见父亲,也只能远远的看一眼。我想要和父亲说说话,也只有等到逢年过节,全家聚集在饭桌上吃团圆饭之时,每次父亲也都是草草应付我几句了事。”
“二十年了,一直以来父亲根本不关心我在想什么,做什么,满脑子就只有他的那个视若珍宝的小儿子。每次我主动去找他,想要说说话,他总是张口就问我钱够用吗,然后打发我一些银两,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就充满了屈辱,让我感觉我好像是在向他乞讨的叫花子!”
关鹏举自嘲地笑了笑,可是那笑容却凄厉得如同在哭一般:“这个时候我才深深体会到了民间流传的那句话:宁死当官的爹,莫死要饭的娘。没有了母亲,我在这个家里,简直什么也不是,在父亲心目,我就像并不是他的儿子,而仅仅只是一个他有责任照顾一下的有血缘关系的亲戚而已。”
看着他脸上凄厉的神色,大家都没想到这位人前彬彬有礼的关大公子,背后竟然也有着这样不平,甚至于有些悲凉的遭遇,不禁纷纷投以同情的目光。
关鹏举继续讲述道:“父亲一直对我漠不关心,我已年近三十,却还是没有成亲,父亲对此也是不闻不问,这让我很是伤心。伤心之下夜不能寐,于是在几年前有一天夜里,我就起身在府里闲逛。殊不料这一逛,竟然让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