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全都不是凶手?
没有凶手?
这是什么意思?
那何老太究竟是谁杀的?
看他们都没明白,周大人叹息着解释道:“从他们三人的言语之中,我猜基本了解了整件事的详细情形。何老太的女儿之前与小铁匠之间互生情愫,私定了终生,然而何老太为了能有一笔钱送儿子赴京赶考,却要把女儿许给本县大户曾家那疯癫的小儿子,此事想必你们都已知晓了。”
叶枫和张胖子都点了点头。
“那一晚,小铁匠因为忍受不了心爱的人儿却要被嫁与他人,对方还是一个傻子,于是深夜跑去了城西乌衣巷,想要带着何老太的女儿私奔,远走他乡。”
“何老太的女儿本来就对于母亲莫名其妙安排的这段婚姻十分抗拒,自然愿意跟着小铁匠走。谁知这二人刚跑到乌衣巷口的时候,却被赶来的何老太给截住了。”
“何老太那一夜因为和儿子大吵了一家,儿子一夜未归,因而心烦意乱,难以入眠。听到家中有响动,以为有贼,于是手里抓了一把剪刀防身,赶了出来,不料却见到了女儿正欲与小铁匠私奔。”
“何老太是何其愤怒啊!当即破口大骂,然而两个年轻人却已经铁了心要在一起,无论她如何软硬兼施,甚至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也丝毫不能动摇他们投奔他乡的决心。”
“眼见得女儿这一走,与曾家的婚事便将告吹,儿子上京赶考的费用没了指望,儿子高中便成了一枕黄粱,心灰意冷万般无奈之下,她竟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用手中的剪刀自插胸口自戕!”
“啊?”叶枫和张胖子都不由自主的惊呼了一声,万万想不到这何老太竟然会如此偏激。
难怪之前周大人曾说他们三人全都不是凶手,根本就没有凶手,原来何老太竟然是自杀身亡的!
周大人深深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何老太原本是想用自己的死,逼迫女儿乖乖的嫁入曾家,让儿子能顺利的拿到那笔嫁妆,从而上京赶考,金榜题名。为了这个,她甚至于不惜牺牲掉自己的生命!”
“她这一死,把她女儿和小铁匠全都吓傻了,完全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恰在这时,何老太的儿子回来了。”
“这个儿子原本从小就对自己的妹妹十分宠爱,虽然对母亲极为孝顺,却因为这一次妹妹嫁入曾家的事情一反常态的极力反对,绝不愿意为了自己能上京赶考,而把亲妹妹推入火坑。”
“那一夜他与母亲为此大吵了一架,愤而离家,直至深夜才回来,却不料见着了这样的一幕惨状。但他毕竟从小就在外面吃了不少苦,震惊之余,很快冷静了下来。”
“此刻母亲已死,他自然不愿妹妹再为了他嫁入曾家受苦,于是便催促妹妹和小铁匠赶紧离开,远走他乡,去过新的生活。”
“赶走了妹妹和小铁匠之后,他便决心自首,一则是他不愿妹妹担负逼死母亲的不孝罪名,二则是他自觉违背了母亲的遗命,有负孝道,所以甘愿受死,以求心安。”
“可是刚才妹妹走的时候神志不清,慌乱之余竟然带走了母亲自尽时的那把剪刀,于是他返回家中,重新寻得一把剪刀,在母亲的尸体之上
扎了十几个洞,做出是他杀的假象,然后天明之后便前来县衙见官之首,声言是因与母亲发生争执,一气之下失手杀人。”
周大人叹了口气道:“这也是之后为什么程师姑检验何老太的尸首之时会发现致命一刀与造成其他伤口的凶器完全不同的原因。”
原来如此,张胖子点了点头。
一转念,他不禁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个妹妹竟然没有走,却又会回来自首呢?”
周大人说道:“这女儿当初之所以离开,多半是因为心中慌乱惊惧所致,待到天明,情绪逐渐平复,加上又听说了哥哥带着剪刀前去投案,自承杀害母亲一事,她与哥哥从小感情深厚,岂肯就此离去,让哥哥送死的?”
“于是她对小铁匠谎称要回家取些衣物,让他先行离开,自己则带着那把凶器剪刀,来到衙门自首,自承杀死母亲,情愿一死,以求还哥哥清白。”
张胖子奇怪的问道:“既然何老太是自杀身亡,他们只需要说出实情就好了,为什么两兄妹都急着自承是杀死母亲的凶手?这可是不赦的死罪啊!”
一旁的叶枫却有些明白了:“自古以来,婚嫁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女儿如今要与情郎私奔,本来意思大不孝,还因此逼死母亲,其罪几乎等同于弑母了,纵然官府不能治罪,今后外面人的指指点点,众口铄金,她只怕也难以见人。不如把罪名担下来,求得一死,既能求得心安,也能换回哥哥的性命。”
张胖子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他又问道:“那么,那个小铁匠呢?他为何又要前来自首,声言何老太是他所杀?”
周大人叹息道:“这就更好解释了,何老太的女儿对他谎称回家取衣物,却一去不回,他久候无果,打听之下才知道他们兄妹二人全都投官自首,声称是自己杀害了何老太。”
“小铁匠对于何老太的女儿用情极深,岂能让她去独死,自己却苟活于世?更何况他觉得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他自己想要带着这女儿私奔才造成的,罪责难逃,所以他也毅然决然的回来自首,自承是杀死何老太的凶手,想要保全这兄妹二人。”
张胖子点点头叹息道:“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片刻之后,他有皱起眉头说道:“现在只有一点说不通了,就是那个何老太为什么会不计代价,甚至于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送她儿子上京赶考呢?我看过他儿子房里写的那些东西,这才不要说高中了,连参试资格也难以拿到,这根本就是白日做梦嘛!她究竟哪里来的这样的信心?”
周大人低着头沉默着,一旁的叶枫却叹息道:“那是因为,这个儿子其实并不是何老太的亲生儿子。”
什么?
张胖子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叶枫,这怎么可能?
当年何老太生下这个儿子的时候,乌衣巷中的那些左邻右舍,包括那个徐太婆全都是见证者,要说这个儿子不是何老太所生的,这怎么可能?
“不,这完全有可能!”叶枫望着张胖子说道,“你还记得,那个瞎眼的徐太婆曾说过,当初何老太生下儿子的时候,左邻右舍都可见证,那孩子胸前是有三颗朱砂痣的,当时还认为是吉兆,这孩子将来必
定不凡。”
说到这里,叶枫和张胖子的眼睛全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坐在一旁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周大人。
“然而,在孩子生下没几日,却发生了一件事,有恶奴上门,强逼着何老太去为一户过路的官眷接生,还打伤了何老太的丈夫。万般无奈之下,何老太只能带着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去了。”
“可是当她回来以后,这些邻居们后来却发现,这孩子胸前的朱砂痣不见了。对此,何老太一会儿说这些邻居记错了,原本孩子胸前就没有朱砂痣,一会儿又推说是孩子长得快,那朱砂痣自己消失了。”
“原本婴孩出生之时身上的一些印痕随着时间和孩子的成长是会慢慢淡化消失的,这并不奇怪。然而奇怪的却是何老太的说法有些自相矛盾,闪烁其词,这反而让我想到了,这一前一后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孩子?”
一语道出,叶枫看见一只坐在那里毫无反应的周大人全身忽然猛地颤动了一下,似乎被触碰到了什么敏感的神经。
张胖子有些懵圈了,惊奇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她的儿子被别人给换掉了?”
叶枫笑了笑,说道:“不是被人换掉了,而是她自己换掉的。”
张胖子更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枫说道:“我来讲个故事吧,一个发生在二十年前的调包计。”
他的双眼注视着周大人,开始了他的讲述:“二十年前,何老太和她的丈夫住在乌衣巷中,两人家境虽然并不富裕,但是男的有力气,女的心灵手巧,又是远近闻名的稳婆,日子过得也算甜甜美美。后来何老太还生下了一个儿子,一家人真是其乐融融,对将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可是这时候,清平县中忽然来了一户过路的官眷,听说还是在京城中做官的,那位官眷太太还怀有身孕,因此连县令大老爷也得罪不起,丝毫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小心伺候着。”
叶枫这时忽然岔开了话题,对周大人问道:“我记得周大人的父亲二十年前也正好在京城太医院为官,凭着精湛的医术,经常为达官贵人们医治病患,很得赏识。从周大人你的年纪看来,令堂当年怀上你和出生的时间,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吧?”
周大人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他家与张胖子家交情极好,他家的情况张胖子是非常熟悉的,这些事情叶枫之前一定是找张胖子查证过了,否认也没有意义。
叶枫继续着他的故事:“巧的是那位官眷太太来到这清平县的那一晚,却恰好临盆,便要生产了,急切之间便派人去寻稳婆接生。而何老太是这一带最有名的稳婆,自然他们在县令大老爷的指点下就找上门来。”
“可惜,当时何老太刚刚产下儿子几天,医者身子虚弱,二则婴孩需要喂奶,根本离不开母亲,所以便拒绝了。也是那官眷派来的人一时心急,加上何老太的丈夫护妻儿心切,一言不合,双方就发生了言语冲突,后来更是动起了手,何老太的丈夫寡不敌众,被来人打伤了。”
“为了救丈夫,何老太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来人,抱着自己的儿子前去为那位官眷太太接生。谁知她这一去,竟然改变了这几个人今后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