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这个周末肯定发生了什么,是他贺东阳不知道的!

中午在大食堂,穆旻天打完饭居然没有径直走向老位置,而是在偌大而又喧闹的食堂里逡巡一圈,直至看到萧鸣,主动坐到她旁边。

使他立马变成了十足的超级灯泡。

这种情形在他寸步不离地陪伴师傅三年以来,还是头一遭。

萧鸣抬头看见他们,腼腆一笑:“来啦。”

“你们……”贺东阳用手左右指指,不太确定地说:“是确定关系了吗?”

萧鸣尴尬地涨红了脸,穆旻天倒不避讳,问贺东阳:“你希望我们是吗?”

“当然!”贺东阳咧嘴笑开,拍着穆旻天的肩说:“您老都沉寂三年了!我都怕你憋坏了!”

这话看似不经意,实则信息量巨大,贺东阳并非有心,但在有心的人听来,还是很有些故事可回味的。

所以,贺东阳很快接收到来自穆旻天嗜血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寒噤,喏喏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

拜师路上,贺东阳就此阵亡,临走前的遗言是:不会说话,不如闭嘴。

萧鸣倒不介意,她知道穆旻天大她六岁,32岁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怎会一张白纸全无故事?

但这不代表她不好奇,不想知道。

于是当贺东阳这个超级灯泡默默地挥泪告别之后,萧鸣眯缝着笑眼问穆旻天:“三年前你很活跃?”

“......”

穆旻天埋头吃饭,没有应声。

“嗯,问你话呢?”

萧鸣锲而不舍。

“你想知道什么?”穆旻天脸上含笑,说出的话却带着拒绝。

萧鸣只想开个玩笑,对于穆旻天回答,或者不愿意回答,她没有抱什么期待。

敏感如她,猜想自己大概问了不该问的话,如同触到了什么危险信号的海洋多足软体动物,迅速收缩起的触角,蜷进了安全的角落。

她想,那或许是他不可为她道的前尘过往,这样的故事通常有两个字来描述——禁忌。

萧鸣的沉默促使穆旻天很快转换了话题,他清了清嗓子,恢复了惯常的温柔语气,说:“慰问演出下周出发,岛上风大,早晚冷,你多带些衣服。”

“好。”萧鸣回。

“旻天!”

没有贺东阳护体,蜂蝶随花香自来是常有的事。孟歆找准了机会,硬生生地横亘过来,大喇喇地在穆旻天身边坐下,也不看萧鸣,甚是熟络地说:“东阳呢,怎么没看见他?”

萧鸣认识这个冤家,正是那天不停给她制造麻烦的独唱演员。

孟歆原本长得还算凑活,可偏整成了一张欧式网红脸,宽阔的双眼皮可以当汽车赛道。

她和贺东阳一批入团,越挫越勇地追了穆旻天三年,心中的那一团火焰直到这几个月才逐渐显露消亡的迹象,今天看到穆旻天居然和萧鸣一起吃饭,连跟班贺东阳都不见了踪影,心有不甘,紧紧黏了上来。

“你找东阳?他刚走。”

穆旻天敷衍地回了一句,只想带着萧鸣赶紧吃完离开。

“没有,我不找他,我找你!旻天,上次的晕车贴你那还有吧,你也知道,我一向晕车晕船很厉害,上次多亏了你帮忙。听说这次上岛要坐船,你再帮我带些呗,我用过那么多晕车贴,就你那种最好使。”孟歆说着不动声色地又朝穆旻天身边凑近了些。

“没有了。”

穆旻天淡淡回道,然后朝萧鸣说:“赶紧吃,吃完还能练会车。”

“啊?!”萧鸣刚塞进一口米饭,鼓着腮帮子一边摇头一边使劲往下咽。

练车?一会就要开始排练了,他这是突然抽哪门子的风?昨天开回来简直要了她半条命,两条腿现在还酸着。

“我不练。”

其实自打孟歆挨着穆旻天坐下,萧鸣就已看出了她的用意,恍然顿悟为什么那天在歌队,孟歆会一个劲地找她麻烦。

整半天,原来真的都是因为他啊!

萧鸣心里有气,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饭,回绝的口气不善。

“一回生二回熟,你得坚持,再练几回应该就能出师了。”穆旻天循循善诱地鼓励她。

“我看你是出去喝酒缺个司机吧!”萧鸣才不上当,赏给他一个大白眼。

一旁的孟歆终于按捺不住了,青紫着一张脸,指着对面的萧鸣问穆旻天:“她是谁?”

“你们应该见过啊,我们队的录音师萧鸣,我女朋友。”

穆旻天介绍地自然而傲娇,特别是最后那四个字,说得十分畅快。说完他也不管孟歆是何反应,拉起萧鸣说:“确实缺司机,所以你得赶紧练,像我这么好的陪练,上哪里找去!”

萧鸣木讷地,还沉浸在穆旻天的“我女朋友”中无法抽身,站起身时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被穆旻天拎小鸡似的牵出了食堂。

“你等等!”

直到走出二丈远,萧鸣才算整理出头绪,定住了问说:“女朋友?”

“难道不是吗?”穆旻天倒是一贯的理直气壮,丝毫没觉得不妥。

“是,不是,可是……”

萧鸣急。她并非不愿意成为穆旻天的女朋友,只是她刚来文工团还不到三个月,连试用期都没过,如果这时候让大家都知道自己和穆旻天在谈恋爱,会怎么看她呢,会不会影响她的试用期呢。

显然穆旻天想不到那里。尤其在孟歆们的面前,他一不希望萧鸣误会,二不愿再给她们留幻想。

反正他和萧鸣的关系已经被双方家长认证盖章,就理应顺顺利利大大方方地承认。

这大概可以被视为雄性动物一种本能的占有欲,一旦认定了,就绝不再给任何转圜的余地。

因此当萧鸣动摇时,他也有些许不悦。

“难道你不想做我女朋友?”穆旻天挑眉。

“不是不想,可我毕竟刚来,现在就把咱俩的关系昭告天下,有点为时过早,我们是不是,可以先以友达以上的朋友关系过渡一下?”

萧鸣语气恳切,试图用真诚打动他。

“朋友?男女之间哪有什么朋友!”

穆旻天对她的说辞嗤之以鼻。

“怎么没有!我看话剧队的男、女演员之间就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萧鸣还在据理力争。

“那是男已婚,女已嫁!家庭的概念已然约束了朋友的性质。即便这样,演着演着演成了一对,忘记了家庭约束而以朋友自居也不是没有!”

萧鸣惊得接不上话来,良久,抑制不住一颗八卦之心,不怕死地问:“谁啊?”

“......”

穆旻天瞪她一眼,自顾自气呼呼地走了。

遂她心愿,下午排练时穆旻天的分寸把握得还是很好的,基本等同于“友达以上”的朋友关系。

对于这二人这段时间以来循环反复的异常,众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排练结束后,林海澄越过他俩开始招呼:“走吧,门口吃宵夜去!”

贺东阳这时不知从哪冒出来,说自己搞到了船票,虽然不演节目,也可以去参加慰问演出:“走走走,都去都去,我请客!”

说完揽着穆旻天就要往外走。

“我不去了。”

穆旻天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在他和萧鸣的身上,继而又了然地开始起哄:“萧鸣也一起,一起去!”

这下,贺东阳又去拉萧鸣,不敢有明目张胆的肢体接触,他只拽住她的背包,说:“你不去,师傅就不去,你忍心让他饿一晚上么!”

萧鸣自然不忍心,于是痛快地点头应道:“走,我也饿了,一起吧。”

听她说饿了,穆旻天便不再坚持,一把拨开贺东阳的手,领着萧鸣说:“走吧。”

看着他二人并肩走出去时的亲密无间,众人迅速交换并确认过眼神——这二人,成了!

这还是萧鸣来团里这么久,第一次夜里出来吃东西。

街道静寂,洒水车关了音乐,忽闪着车灯,将路面浇湿。灰白的柏油马路在水印下反射出夜晚斑斓的灯光。

酒吧里,萧鸣挨着穆旻天,坐在靠窗的位置。

“这以后,我们得叫你嫂子了?!”

严轩看了看左边的林海澄,又看了看右边的刘易,献殷勤地对萧鸣说。

“还是叫萧鸣吧,或者小萧。”

“那怎么能行呢!叫小萧,这辈分不就乱了吗!还是得叫嫂子!”严轩还想说什么,贺东阳点的小菜和炒方便面已经端上了桌。

萧鸣没动筷子,盯着穆旻天吃了一口面条,面带疑惑地问他:“你不是不吃方便面的吗?”

“他不吃方便面?”贺东阳“噗嗤”一声笑了:“你听谁说的,哈哈哈......”

萧鸣将头缓缓摇向穆旻天,撇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说:“我听这头大象说的。”

“大象?”

贺东阳和旁边几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嗯,撒谎鼻子会变长啊。”

“……”

穆旻天到底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优秀演员,至少在这样一个被兄弟们包围,女朋友嘲笑,自己编瞎话露馅的哭笑不得的境遇下,表现得十分淡定而沉着。

他朝众人自嘲地笑笑,承认道:“对,对,我就是那头大象……”

贺东阳何时见过这样的师傅,脸上不敢太放肆,心里早就笑翻了江。

一旁的刘易和林海澄不禁带着研判的眼光重新审视起坐在他们对面的萧鸣,他们是真看不出来,这么个小不点,专业能力强也就算了,谈恋爱也是一把好手,这来了刚刚两个月,前有郭凯酒后吐真言,后有穆旻天毅然结束闭关修炼,重回凡间。

“哎,嫂子学的什么艺术特长啊?”

坐在对面的刘易打算重新认识一下这个新来的小姑娘,好奇地问她。

“小提琴。”

“……”

萧鸣此言一出,刘易恨不能把自己舌头咬破。桌上的气氛蓦地变得有些诡异。

萧鸣察觉到了这份异样,视线从他们脸上挨个扫过,最后定格在穆旻天那里,狐疑地问:“怎么了?”

倒是他若无其事地说:“没怎么,他们和拉小提琴的打过架,有心理阴影。”

“啊?怎么可能!”

萧鸣不可置信地笑了——拉小提琴的,那不以女孩子居多吗,即便是男生,也多半像郭凯那样,细皮嫩肉的,怎么可能和刘易他们打架,还让他们烙下了心理阴影?

她现在总算发现了,贺东阳说得话只能信一半,或者都不能信的毛病,是跟他师傅学得——要说说话不着调,那开山始祖应该是穆旻天。什么不吃泡面,什么声控灯,什么和拉小提琴的打架,他真是分分钟张口就来,都不用打腹稿。敢情这台词背多了,真是容易满嘴跑火车。

见穆旻天不介意,萧鸣不相信,大家伙总算是搁下了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埋头吃菜,再不敢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