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妄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极为难看。他遏抑住自己的怒气,问道:“不是已经谈好了吗?为什么突然终止合作?”
他甚至气得都忘记关掉免提,声音回荡在室内,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周总,”对面声音依然冷冰冰的,甚至带了些许戏谑,“这是时域的临时决定。”
“临时”。
会不会是崔时砚的主意?崔时砚为什么又要和原境终止合作?
“临时合作?什么意思?”
周妄说完这句话还想再问,对面却已经挂掉了电话。
居然一点脸面都没有给原境。
顾渝有些想笑。员工们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不过周妄的表情更精彩。
周妄深深呼出一口气,狠狠地将手机摔在地上,手机很快碎了屏幕。他脸色青白交加,口中骂着:“他妈的时域,居然敢戏弄老子!”
还摔手机,顾渝觉得这人大概有家暴倾向,还好及时止损。
顾渝挑了挑眉,走到人力部门经理面前,温声问:“经理,请问我可以办理离职手续了吗?”
大项目已经泡汤,顾渝目前也派不上用场。项目经理还是有些为难:“这……”
他无助地看向周妄。失控的周妄平息了片刻怒气,朝顾渝发火道:“赶紧从老子眼前滚!”
……说吧,就知道他有家暴倾向。
顾渝耸耸肩。
办理好离职手续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顾渝终于从写字楼里出来,看向一片蔚蓝的天空,眯了眯眼。
她之前在父母的VR公司里工作,为了周妄才跳槽到了原境,也被不少人嚼过舌根。终于是离开了这个晦气的地方,她有说不出的畅快。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域发来一条短信:「我们在某某招聘平台上看到您投递的简历,我们公司经过一个初步考核觉得您适合公司的招聘需求,特在此通知您今天下午两点来参加面试。」
并且附上了联系电话。
这是过了?
顾渝弯了弯唇。
自己一个海归硕士,在面试这方面也经验充足,还怕过不了面试?
-
还有时间,顾渝坐地铁赶去时域参加面试。
时域的写字楼比原境高出了许多,直穿云霄,恢宏无比。走进时域的大楼,装潢也是一等一的漂亮,室内很干净。
面试很顺利。顾渝有条不紊地回答了所有问题,心里大概也有了一个底。
出去的时候,她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叫。顾渝叹了一口气,准备去时域附近的餐馆吃个饭。出写字楼的时候,她一阵头晕目眩,扶着墙才站稳。
顾渝想,自己果真是饿得慌了。
下午员工都在工作,大楼前没什么人,太阳暖得很。她按了按太阳穴继续走,眼前却被什么人拦住了去路。
顾渝抬眼,入目的就是男人深邃的眉眼。他手肘靠在门上,不像是其他高管穿西装,他一身修身的黑色风衣,目光散漫。阳光照在他冷白的脸上,手自然地垂下,骨节分明,指节上有一枚戒指,也在阳光下泛着闪烁的金光,一双深黑的眸看向顾渝,似笑非笑。
身上传来淡淡的栀子香味,是崔时砚。
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个正形。
好巧不巧,遇见了时域的大boss!
顾渝面色有些尴尬,手里还拿着一件时域的纪念品——一件盖有时域logo的白T。
这是每一个来时域面试的人都会收到的纪念品。
崔时砚靠近一步,将她堵在角落,语调懒散:“老同学,来时域面试啊?”
他越靠近他,他身上那淡淡的栀子香就越浓,很好闻。
他在笑,笑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扬,顾渝总觉得他笑得时候更没个正形,欠揍得很。
她想避开崔时砚,却避无可避,只感觉到尴尬。
死对头居然成了我的上司!她之前就已经做好过心理准备,要迎接这分难堪与尴尬,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尴尬!
她简直想逃离地球!
顾渝硬着头皮说了一声:“嗯,来时域面试。”
崔时砚挑了挑眉:“啧,人力部门可以啊,挖来原境的海归硕士。”
顾渝实在是忍不住:“你能不能别提原境?我是自己想来时域的。”
听到那句,崔时砚骤然抬眼,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自己想来时域的?为什么?”
他还在假笑,身后阳光灿烂,似乎要把他一个人都包裹住。
顾渝很想揍扁他这张欠揍的脸,还是在遏抑自己——不行!死对头今后是我的上司!要是打了他,自己就进不了时域了!
她呼出一口气,微笑着说:“因为时域是一个大平台,是VR行业的顶尖企业,不仅对我是一个挑战,也是锻炼的机会,我的优势有……”
崔时砚皱起眉:“……停。”
顾渝的假笑逐渐消失,很礼貌地问:“崔董,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
顾渝: “?”
崔时砚挑眉,笑得不怀好意:“不是没吃饭吗?时域也不能亏待面试人员,带你去吃饭。”
顾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了想自己的钱包,还是很没有骨气地跟着崔时砚走。
她还以为崔时砚要带她去的是时域的食堂,没想到崔时砚直接把她带到一辆车前。
是那辆全球发行限量版布拉迪!
“上车。”崔时砚言简意赅。
顾渝:“?”
她抬眼看他。崔时砚实在是太高,她眼睛有些酸,疑惑道:“你带我去哪儿?”
崔时砚漫不经心地回答:“食堂啊。”
说完,他亲自为顾渝打开车门,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请。”
顾渝将信将疑地上了崔时砚的车。
车里弥漫着她喜欢的栀子花香味儿,坐垫软面舒适,她关上门,闭上眼小憩。
离开科技区,到了车辆较少的地段。布拉迪抓住时机奔驰而过,四周的景物在迅速后退,她这才意识到——去食堂要坐什么车啊!
她被崔时砚诓了!
她堪堪抓住椅背,崩溃地说:“崔时砚,你到底带我去哪儿?”
崔时砚把着方向盘,带着墨镜,一双手白皙修长、骨感分明。他没回话,一踩油门,布拉迪又加快了速度。
顾渝表情更是崩溃:“你开那么快干什么——赶着回老家吗!”
他的一句“嗯”淹没在风中,听不明晰。
不过五分钟,到了二环以内,速度开始慢下来。顾渝懒得理他,一个人在后面打盹。
不知过了多久,崔时砚骤然停下车,摘下墨镜往后看了一眼。他低笑了一声:“老同学,看看这是哪里?”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极具磁性。
顾渝抽离自己半睡不醒的状态,忍住睡意,打开车窗眯起眼看向外面。
是一个老胡同。胡同外种了香樟树,郁郁葱葱。现在是下午四点半,阳光透过树影洒落在地上,很有生活的气息。
老胡同里有两个四合院挨在一起,已经有不少年头。
她一怔,有一种想哭的欲望。
这个胡同是她很小的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和崔时砚家紧紧挨着,两家经常有来往。
巷子里的几个孩子也会混在一起玩,顾渝住在这儿还是很幸福的——除开那个讨厌的崔时砚外。
可惜后来自己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又加上顾家的企业都不在这一块,顾渝不得不搬离了这个地方。
她还记得自己搬家的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姑娘含泪和小伙伴告别。
她正看着窗外发呆,眼眶有一瞬间的发热。孩提时期的种种记忆都涌了上来,她吸了吸鼻子。
崔时砚懒洋洋的声音扯回她的思绪:“看魔怔了?下车。”
顾渝提着包下车,眼眶还红着,忙低下头用纸巾擦了擦。
才不能让崔时砚看见自己多愁善感的一面!
崔时砚关上车门,用手指在顾渝眼前晃了晃,笑得痞坏:“怎么,感动得哭了啊?有没有想起我当年的丰功伟绩?”
想起小时候的崔时砚,顾渝嗤笑一声:“想起来了,当年你爬树掏鸟窝被你爷爷拿了扫把追得满地跑,狠揍了一顿,接连三天都没出来作妖。”
崔时砚:“……”
他也反唇相讥:“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总被扯辫子、抢洋娃娃,被欺负就掉眼泪,现在也一样爱哭。”
顾渝想起小时候就脸色一白,懒得理他。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她撇嘴说:“不是要带我去食堂吗?哪儿有食堂?”
崔时砚目光投向小巷深处,耍坏一般道:“猜不到吗老同学?猜中就带你吃。”
巷子里飘来香味,一阵风过,香樟树摇啊摇,绿波滚成浪。那是深深浅浅的、沁人心扉的绿,树影的斑驳也顺着风而跃动。顾渝听见北城一中的铃声,老胡同离北城一中也不远。
六岁的顾渝和十六岁的顾渝曾经也站在这里过,但兜兜转转,二十六岁的顾渝终于也回到了这里。
熟悉的香味,熟悉的气息。秋天的北城天气多变,还有盛夏的余热。崔时砚站在自己身边,碎发被风吹起。
“……猜不到。”她喉头有些哽。
崔时砚淡淡地说:“走吧,我爷爷奶奶煮了你的饭。”
顾渝:“!”
顾渝就要惊掉下巴:“……崔崔崔、崔时砚?”
他这又是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