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悠悠如缕,在安静的夜晚里格外的清晰,宣城意识清醒,可头还是昏的,挣扎着起身欲寻找琴声来处,一个不慎却踏空滚下了床榻。
额头重重磕在床角上,她竟连喊一声疼都顾不上,颠颠倒倒的从地上爬起来,随意拖上鞋,便朝琴声飘来的门外跑去。
她对着?这琴声太熟了,因为自太子皇兄死后,这琴声曾伴随她度过无?数噩梦惊醒的夜晚,轻轻的哄她入睡助她安眠,而琴声背后弹奏的双手,更是她一生幸福的归属,她至死都不能忘这琴声。
启门,周围的环境尽是陌生的,宣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茫然地放目望去,只得天上笼着薄纱的明月一轮。
她在冷风中呆立了片刻,耳边渐渐消尽的琴声复又清晰了起来,宣城坚定神?色,必要找到琴声的来由。
她觅着?琴声,踏月而行,走过一段长长的花廊,进入一处陌生的院落中。琴声总是先她一步走在前头,似一条无形的牵绊挂在她的手腕上,指引着?她上前。
离声源越来越近,随着她绕过一道雕花照壁,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
石板铺地的院落里,一白衣女子独坐其中,面前摆着?琴桌,洁白如玉的双指在琴弦上优雅地勾划着?。令宣城为之动容的琴声,正是出自她手下的弦琴。
女子周身缭绕着?烟雾,一条丝带松散的绑扎着头发,长裙交叠,广袖如云。清冷的月光遍撒整个院落,更为她增添了一份朦胧。
但那个身影太过眼熟,使得宣城一眼认出,便绝无?认错的可能。
宣城眼圈骤然发热,视线不觉然间被泪水模糊,走近了几步,还未启齿唤人,那弹琴人便先一步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停下手下的弹奏,徐徐抬起头来,轻轻吐露两个字:“宣城。”
“宣城。”仅仅这一声简单的呼唤,就几乎要宣城泣涕泪落。是熟悉的嗓音,是她日思夜想的人,是她没有痴傻的驸马,是舒殿合。
阔别了六年,她今日才得?已重新听见这一声呼唤,宣城心潮澎湃,想再走上前去,双腿却像被什么牵绊住了一样,僵在原地。
女子直视着?宣城,神?情?泰然,唇边微微翘起,无?瑕的肌肤在月光的映衬下宛如白玉。她端正坐在那里,像高高不可侵犯的观音。
“为什么?”宣城稍扯回一些理智来。
“为什么你要装疯卖傻?”她泪眼婆娑,咬牙质问道,忽得声音又软了下来,像是不忍责怪眼前人,又像被人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哽咽道:“为什么你现在才来见我?”
“宣城。”那人又是一声呼唤,似乎带着一丝无?奈示意宣城靠近她。
宣城不受控制地走到她的面前,理智瓦解,双腿一软,心甘情?愿放弃了所有的坚持,瘫坐在与她身下同一张的竹席上。
含泪与面前人两两相望,像在舒殿合熟睡的柜子前一样,她抬起的手怯懦地顿在原地。分明人就近在咫尺,她却不敢轻易触碰对方,生怕眼前所见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幻梦一场罢了。
“宣城。”感觉对方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直至感受到了对方温热的体温,宣城才确信自己没有在做梦,内心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她呜咽着,眼泪直往外涌,委屈地说着?她不愿意承认的可能,道:“还是你不愿意见我?”
舒殿合仍是微笑着?,摇摇头,手指轻柔抹去宣城眼角的泪水,衣袖落下露出一段雪白的皓腕来,上面用红绳系着?一个银质小铃铛,道:“生为女子,却把公主偷偷藏在心里,这就是万劫不复的罪过,怎么还有勇气,奢望与公主共度余生?”
“所以臣不敢见公主,只怕再见公主便再也舍不得?离开公主。”她目光复杂的凝望着?宣城,说道。
“谁让你离开?”宣城连忙握住舒殿合的手腕,拉近两人的距离,生怕她再从自己的面前消失,道“本宫不许你离开!”
“公主你不惧吗?”
熟悉的问话,令宣城旋即想起舒殿合袒露自己真正身份的那天以及其后发生的事,那是宣城无论想起多少?次都会为之害怕的噩梦。
她抢过对方随时都可能会说出口的词,毅然道:“本宫不惧污言秽语,不惧在天下人面前丧失皇家颜面!不惧你怀着?别样的心思,靠近本宫!纵是离经叛道,本宫也再所不惜,只要你能留在本宫身边…”
她目光灼灼,分明是底气十足的话,到后面竟变成了低声的哀求。
没有人见到这样的宣城会不心疼,没人面对这样坦然的表白会不动容,何况她也不是隔绝情?爱的真观音,舒殿合叹了一口只能认命的气。
牵起宣城的手,放到唇边一吻,稍后吻又落在了宣城光洁的额头上,轻蹭过眉宇,沾满泪水的眼角,最?后到达等候它已久的双唇上。
红鸾星在夜空微颤,呼应着?人间的合欢。
宣城从足够溺死人的温情中回神?时,人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躺在了床榻上,鼻息间盈满了暖香。
她还没有搞明白自己是进的屋,怎么上的床,压在她身上的女子,便牵引着?她的手,落在自己的衣前。
“我永远是公主的。”在相依的唇齿间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扯开了自己的衣结。
一件件衣物被从床帏里抛了出来,白纱落地,指尖沿着有致的锁骨摸索而过,细腻绵软的吻紧随其后。
室内无?风,床帏却似涟漪般轻轻晃动着。烟冷香残,似有似无的铃铛声摇荡在房间里,直至东方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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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苏醒的时候,己日上三竿,房间里被塞满日光,丝丝黑暗都无处遁藏,细小的尘埃在空气里上下浮动,屋外鸟雀叽叽喳喳的吵闹个不停。
她望着?头顶横梁怔怔发愣,脑袋空转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
书房?她抬起头查看四周,果然看到了一列列排列整齐的书架。那昨晚是?她连忙爬起来,检查自己衣物和被子,都是整整齐齐的,除了身上感觉疲倦了些,手臂发酸以外,并无其他异样。
她抱着自己的被子,蹙着?眉头回忆,分明昨晚看到的东西都真真切切,婉转的低吟犹在耳畔,也不像是梦…
像这样的梦,宣城过往也不是做过,只是往往到了脱衣那一步便没了后续。更甚者,有一次大臣暗里给她塞男宠,可能是在她心上留下了阴影,导致那一晚的梦与她亲密的驸马突然从女子变成男子,直接把她吓醒,又恶心了好几天。
这些梦,都没有昨夜的完整和亲手抚摸过光滑肌肤的真实感…
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在书房里醒来,身上又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
宣城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利落起身,去寻找她梦里的另一号人物,是与不是一见她便知。
她之所以会对昨晚的事存疑,全然是因为昨晚所见到的舒殿合,自月下奏琴起,至解下衣物所表露的身躯,无?处不是美,以至于她不敢相信那是现实。
等她穿戴整齐出现在药园的院子里,所看的却不止是舒殿合一个人,还有柴隆威、冯夕婉等,药园里住着的所有人都在。
除了刚到药园的时候,宣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人齐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再看他们的神?情?,他们好像都在等着?自己醒来,所以才会这么整齐的待在院子里。
一看到自己出现,他们表情?不约而同都变得怪异起来了,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宣城感到不解,暂放下对昨夜的疑问,她环看周围的众人问道:“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本宫?”
冯夕婉正好被宣城看着?,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公主,昨夜睡的可还好?”
宣城被问的摸不着?头脑,脸颊可疑地浮起红云,应道:“挺好…挺好…”
“公主昨晚喝醉了…”冯夕婉皱着眉头,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道:“应该忘记昨晚发生的事情?了。”
宣城目光落到坐在椅子背对着她们,不知在做什么的舒殿合身上,心虚地问道:“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
“昨晚…”冯夕婉欲言又止。
宣城见状,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转向柴隆威问道:“柴将军,到底怎么了?”
柴隆威见公主不问清楚就不放弃的模样,只好绷着脸道:“公主喝醉了,硬拉着?大黄,要与它结拜为兄弟…”
大黄,也就是一条被舒殿合捡回来的流浪狗,因为聪明伶俐,能听懂人话,所以哑仆就将它留着?看家护院。
此话一出,院子里严肃的气氛乍然变了,除了背对众人的舒殿合以外,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艰难板着,勉强才不让自己笑出来,就连一向端庄的冯夕婉也一样。
“????”宣城始料未及柴将军这么严肃的神?情?下,竟说出这么离谱的事,也不相信自己真的会做出这种事,匪夷所思道:“怎么可能?”
“确实如此。”柴隆威肯定的说道。
宣城犹然不信,哪知柴隆威下一句话,更让她脸面丢尽,羞耻至无处容身。
“而且公主还强拉着?驸马,要她喊你做妈…”
“?????”
看着?众人皆赞同的点头,宣城顿时臊红了脸,手足无措起来。
“所以大家一早都在这等公主醒来,怕公主再出现什么意外…”冯夕婉从旁补充道,明明是关心的话,听在宣城的耳朵里,却变成了雪上加霜。
“真的?”
“本宫喝醉了之后,真的做下这么丢脸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已经是成熟的读者了,应该学会自己脑补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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