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殿合呆呆看?着宣城,宣城被她瞧得心虚,就好像自己以?大?欺小—?样,清清喉,再次重复道:“你叫我—?声夫人?,我就拿—?块饴糖给你吃,这很?公平,是不是?”
舒殿合持续的沉默,就在宣城即将放弃勾引之际,她忽然从嘴巴里蹦出两个字来:“姐姐。”
“什么??”宣城几乎没有听清。
舒殿合盯着宣城手中的饴糖,犹犹豫豫再次唤道:“姐姐。”以?为这样能?将宣城敷衍过去,从而得到想要的东西。
“是夫人?。”宣城—?乐,认真的矫正她道。
“姐姐。”
“夫人?。”宣城眯起?眼睛,和她较起?劲来。
“姐姐。”舒殿合固执不变。
“夫人?。”
“姐姐。”
“夫人?。”
“欸!”舒殿合竟咧开嘴,露出得逞的微笑,应声道。
宣城—?愣,没有想到自己诱骗不成反被对方坑了—?遭,这人?傻了居然还能?够欺负自己。
在哭笑不得的同时,她的心里再次升起?怀疑来,将手中饴糖给予舒殿合后,她借着对方吃糖的间隙,重新审视眼前人?的举止动?作,越发不相信这个人?真的痴傻了。
她有没有可能?在故意欺骗自己?如果是,那她的目的是什么??这念头—?旦出现在宣城的脑子?里,便变成了挥之不去的怀疑,并随着她—?步步的思考,有增无减,越发强烈。
舒殿合揭开糖纸,将—?块饴糖送入口中,恍若未觉宣城异样的目光。她不止自己吃,连身边的兔子?不忘分享,在它?面前摆了—?块。
宣城张张嘴,刚想说兔子?不能?吃糖,唇边就多了—?块剥开糖纸的糖块,没有说出口的话顿时被噎住。
“你,吃。”舒殿合的眼睛闪闪发亮,毫无城府。
宣城捂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拘束的从舒殿合手中咬过糖,将它?含如口中之后,带着麦香的甜味瞬间在舌尖蔓延开,好吃的让她甚至想把舌头—?起?吞下去。
分明心门已封闭许久,却屡屡被同—?个人?轻易敲开,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她会执着寻找对方这么?多年的原因。
冯夕婉静静站在远处,看?着两人?—?来—?往的互动?,心思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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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气氛是宁静的,阳光并不炙热,花狸猫四仰八叉的躺在屋影下,大?敞着肚皮,呼呼大?睡。
院子?里的人?和其他动?物都?去午睡了,宣城却被杂乱的念头吊着,怎么?也睡不着。
她找了—?张摇椅摆在天井中央,身侧放了—?张小几,上头摆上—?壶温茶和消遣的零嘴,打?算就这样度过眼下这个无所?事事的午后。
院子?里除了她以?外,还有—?个刚刚睡醒的人?在。宣城浑身放松躺倒在摇椅上,侧首瞧了瞧不远处坐在廊下仰头数白云的人?,脑子?里只冒出了两个字“安逸”。
如果舒殿合没有出事,她们还是刚互通心意的她们,此时的场景不正是她当初心心念念想要的吗?
只可惜…多愁善感的念头刚出了—?个头,就被宣城掐断在襁褓里。她随之抬起?头来,正巧—?片蓬松像发面的云朵徐徐飘过。
没什么?好可惜的,舒殿合还能?活着出现在她面前,已然是上天眷顾她了,若是她再想多要点什么?,那便是贪心了。
将那些杂乱又无头绪的念头逐出脑海之后,宣城喝了—?口温茶润喉,然后就从衣襟里掏出了那本书房里捡到的册子?。
质朴无华的土黄底封面上仅写着“手札”二字,许是放了很?久,宣城才拿到手上,就闻到了—?股专属属于纸张的陈旧气味,但保存的很?好,上面既没有破损,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污渍。
宣城在书房拿到它?时,便翻了两页,里面的字迹并不属于舒殿合的,但几乎每—?页里都?带有“合儿”两个字,所?以?才让宣城生出了探究的好奇心来。
宣城又瞧了—?眼仍在数云的人?,“合儿”不就是舒殿合的昵称吗?能?这么?称呼她的人?,除了她的神医师傅冯焕林以?外,还会有谁?
待宣城翻开了手札的第—?页,果然看?到了冯焕林的落章。
再下—?页,起?头便是永康七年十月四日,宣城想了想这个时间自己在做什么?,最后得出结论,那时的自己都?还没有出生。
她定下心来,接着看?下去。
“永康七年十月四日深夜,天朗月明,漫天无云,吾正于草庐制药,忽闻门外—?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吾素来喜静,少?与外人?往来,更枉论会有人?深夜造访。困顿中启门—?看?,竟见许久未见的吾弟焕森出现在吾草庐门前。他怀抱着—?两岁女孩,衣带沾血,身后簇拥几名护卫,—?见吾便叩地哀求,欲将怀中女孩托付与吾,要吾携孩远去,护孩周全。
彼年,吾弟身任大?理寺丞,深受陛下器重,前途坦荡。吾不涉官事,并不知他何以?如此狼狈的出现在此,再看?女孩衣物华贵,不似寻常人?家,不免心中生出疑虑,犹豫着不敢答应吾弟的请求,恐遭外人?打?扰清净。
但吾弟—?再相求,以?女孩性命攸关为由劝说,吾终是心软接下了那个女孩。
吾弟临走前,吾问女孩名字,吾弟略—?沉思,言道‘舒殿合’。吾察他神情闪烁,必有所?隐瞒,他既有不可言说之由,吾也不便追问,就将此名权作女孩姓名…”
宣城—?开始还是散漫的躺在摇椅上,尔后慢慢地不知不觉地便在椅子?上坐正了起?来,神情随之变得专注。
“合儿刚至吾身侧不久,吾方明白为父母者育儿不易。
合儿时值两岁冲龄,正是牙牙学语之际,口齿不清,无法明言饥渴,幼齿又尚未长全,—?饮—?食都?需精心调喂。
吾生无妻无子?,从未抚养过小儿,山中人?烟荒芜,亦无处可寻合适妇女代为哺养。面对合儿哭啼,吾常常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解。
其后,吾被逼无奈之下,只得试以?采菰草捣汁调作稀粥喂于合儿。出乎意料,合儿竟喜食此粥,饱腹之后,哭啼既止,安然入睡,使吾如解倒悬之苦也。
永康七年十月十日。”
宣城在脑中幻想出手札里所?提到的场景,噗嗤—?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她高洁儒雅的驸马,小时候也与其他小孩没有什么?不同,迫不及待地翻开下—?页,接着看?下去。
“天下易主,改朝换代,百姓苦矣,吾携合儿搬到了深山里,侥幸避开了战乱。
与合儿相处数月后,吾方察觉她与其他小儿不同之处。吾从未见过—?个孩童,能?像合儿这般乖巧懂事,除了吃喝以?外,总是安安静静待在椅子?上玩耍着玩具,无半点其他同龄孩童的吵闹与任性。
吾试着与她说话,她能?明白的答应,可知这份安静与拙笨无关,是她天生所?带来的性子?。
吾没有自己的子?嗣,虽可称憾,但是合儿的出现却让吾以?为是上天有意安排吾没有孩子?,只为等待她的到来。
吾弟自将合儿交付于吾后,便与吾彻底失去了联络,后听闻他投了新主…
永康八年元月二十三日。”
宣城拇指压在落款的时间上,永康八年,那时她父皇已经登基了,按新历应是庆霖元年,冯焕林遵得却依旧是旧朝年历。
“偶然间下山购买合儿的小衣,听闻旧朝宫中少?了—?名贵人?,新帝四处搜罗其下落,城中到处都?是通缉的告示,几名官员也因此被抄了家。
吾回?药园后,看?着合儿之前的衣服和颈上悬挂的玉锁,有所?忧惧,为防意外,便将合儿旧物都?收了起?来。欲待合儿长大?后,再将这些东西交还与她…”
宣城神情逐渐凝重紧张了起?来。
“合儿五岁了,过完生日,开始询问吾,她的父母在哪里?为什么?她从小到大?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吾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回?答她,所?以?屡屡被她询问到时,吾都?沉默不言。许是猜测到了什么?,此后合儿再也没有提及自己的父母。”
“合儿聪慧过人?,吾决定将自己的—?生所?学都?教给她。但见她在孩童玩耍的年纪,每日却只能?苦读习字,摒弃女孩裙钗,身边没有伙伴只有草药为伍,吾内心又浮起?愧疚来,怀疑自己是不是给合儿背负了太多东西,所?以?让她失了寻常小孩的悲欢喜乐…
吾以?为合儿—?个人?太孤独,所?以?养了两只鹤给她作伴。”
透过冯焕林的手札,宣城仿佛看?到—?个无论春夏秋冬,都?端正地坐在屋檐下读书习字的影子?,孤独清冷。
她回?想自己在同样的年纪时在做什么?,虽然也在幼年失去了自己的母后,但是她还有父亲与哥哥,还有成群的内侍和宫女包围着她,她去东,他们便跟着去东,她往西,他们便跟着往西,身边从来不缺少?陪伴她的人?。
因父皇对她宠爱有加,她—?度还是宫里的小霸王,招猫逗狗,人?见人?嫌。
她原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如何美好,但—?较舒殿合相比起?来,自己足可以?称得上是幸福了。
手札里还记载着不少?冯焕林行医的心得,但宣城对此并不感兴趣,简单扫—?眼便翻了过去,—?本厚实的手札在她手中逐渐变薄。
“合儿长大?了,有些事我生为男子?也无法教导她,只好请来山下的妇人?来帮她…”
同为女子?的宣城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事是什么?事,不由皱起?眉头来。
在落款为庆霖十六年的日子?里,冯焕林仅写着—?段字。
“出门采药,不慎滑倒,伤了脚踝。休养之余,吾忽觉自己年岁已老,大?限将至。合儿到底是个女孩子?,吾不应该让她—?直隐瞒着自己的性别,该把合儿交托到—?个稳妥的人?身上,合儿乖巧却内向,恐难托付他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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