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寻觅

莫、余两?名牢吏带着宣城以?及一?行护卫她的金吾卫,来到天牢后山的宽桥上,指认他们将装有驸马尸身的麻袋抛弃的地方。

下?了一?夜的雨,河水几乎涨到了与岸齐平,将河岸两?旁的杂草也淹去了大半。

此时雨虽然停了,但河水依然汹涌澎湃,朝尽头远眺过去,整条河流便如一?条平铺于地的白练,奔流不息地向东而去。

两?名牢吏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讲述着他们如何麻袋抬到这里,又如何将它抛进了水里,看不见站在他们面前望着河水的宣城牙关缓缓绷紧,攥起拳头。

指使两?名牢吏行事的刑部尚书亦跪在一?旁,身上虽然还穿着官袍,但乌纱帽已然被摘去,其背后两?侧各站着一?名金吾卫用刀鞘扣压着他的肩膀,形容狼狈不堪。

等两?名刽子手牢吏交代完了,他颤抖着被吓白的双唇为自己喊冤叫屈道:“微臣皆是听?皇上命令行事,不得已才将鸠酒送给了驸马。微臣本?也不想伤害驸马,但微臣上有老?,下?有小,不敢不从皇上的诏令啊!”

宣城拳头搁在桥栏上,手臂微微颤抖,胸口起伏,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她明明就可以?平安救她出来的,就差一?步,两?人便失之?交臂。

“来人…”她冷冰冰的启齿道。

两?名牢吏和刑部尚书一?听?到她开口,顿时不寒而栗,浑身汗毛立起,以?为公主要将他们处死?在当场。

宣城隐忍下?所有的怒火和心痛,仰头将眼泪咽下?去,声?音不带一?丝情绪的命道:“集所有出宫金吾卫,再调三分之?一?巡城卫兵,无论用什么办法,给本?宫将这条河截堵住,掏干河底,沿河岸搜寻,但凡有驸马的一?丝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本?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一?字一?顿道。

“是!”她身后的金吾卫异口同声?应道,声?音之?大,几乎把跪在地上的三个人吓得魂飞魄散。

命令即出,宽桥上的金吾卫随之?而动了起来,人马由?一?分作二,一?队沿河两?岸搜索了起来,一?队往河的上游而去,去截堵河水。

公主的命令,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也必须想办法去摘,何况是截堵一?条小小的河呢?

素来人迹罕至的两?岸,忽然热闹了起来。

金吾卫混着巡城卫兵,不同的装束,却做着同样的一?件事。他们睁大眼睛,目光如炬,踩过没靴的杂草,一?寸一?寸检视着脚下?所走过的每一?块地方。为了找到驸马的痕迹,他们不敢放过任何一?处异样,就差没把河岸整个都?翻转过来。

桥面之?上,宣城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目平视着整条河水,似在等着奇迹发生。而跪在地上的那三人,既不见公主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也不见公主下?令处死?他们,胸膛里的心似悬在高空之?上,随时都?可能坠落下?来,耳边的风吹草动都?令他们恐惧不已。

没过多久,搜索河岸的金吾卫便有了发现,一?人从远处匆匆跑来向宣城报信。几乎要站成石头的宣城,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金吾卫还没有到跟前,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发现什么了?”

止步在她面前的金吾卫,将所找的东西呈了上来,禀报道:“卑职们在河岸边上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顶黑色漆布制的平顶巾,是牢差专属的官帽,却不是舒殿合该有的东西,宣城脸上显而易见的流露出失望,摇头摆了摆手,让他们继续寻找。

上一?个金吾卫前脚刚离开,又一?个金吾卫又跑来了过来,这回他们有大发现。

“公主,前头两?里远处发现了一?个土堆,看泥土的色泽,应是新鲜翻起的。”

金吾卫一?马当先?,引着宣城来到他们的发现前,有罪的三人也随后被压了过来。

在他们眼前的土堆,是从平地上突兀起来的,金吾卫转过河湾时,第一?眼就被它吸引了过来。说是土堆,实则更像是坟堆,新鲜的泥土在地面隆起的高度正好可以?埋下?一?个人,但因公主寻驸马的心情急切,谁也不敢在她面前提及晦气的东西。

宣城面沉如水,毫不犹豫下?令道:“掘开它。”

金吾卫遵令而行,几人将土堆围了下?来,各自下?铲,只?在三两?下?的功夫就有所发现。

“公主,底下?似乎埋了人…”

“挖开。”宣城说完话?,才发现自己的声?线在隐隐打颤。就算最?后找到的是她的尸体,她也要把她带回去,生为夫妻,死?也要同葬在一?处,她绝不会让她孤孤单单流落在外。

一?具穿着白衣的尸体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宣城屏息,胸膛内心跳如擂鼓,不敢退后半步,只?怕自己一?退后,双腿便会软下?去。

待金吾卫蹲下?身清理开尸体脸上覆盖的土后,在场的众人皆愣住了,这尸体长相平凡,显然不是驸马。

错了不要紧,只?要不是她…

宣城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身后的那两?名牢吏先?后发出惊讶的声?音,道:“这不是陈差头?”

两?人伸长脖子,恰恰好能看到坑中尸体的面部,岂料会在这里看到相识的人。

宣城本?想找到舒殿合的下?落之?后,再行处置三人,一?听?两?名牢吏所言,犀利的目光顿时向两?人扫了过来。

“说吧,此人怎么会在这里?”连夜的奔波让宣城疲惫不堪,她却不得不强撑下?去,质问两?名牢吏道。

在周身金吾卫的强压下?,两?名牢吏脑中一?片空白,口不择言道:“小人不知…”

宣城从心到身都?很累,累到不想和人多说半句废话?,侧目看向旁人问道:“谋害皇亲,按大豫律该当何罪?”

立马有金吾卫回答道:“其罪当诛连九族!”

“九族。”宣城重复道,语气虽是轻飘飘,但却如烙铁印在两?名牢吏的心头吱吱作响一?般。

两?名牢吏吓得脸色苍白,裤裆一?热,争先?恐后的要开口说话?。

宣城随便点了其中一?个人解释,剩下?一?个则让他闭上嘴巴。

被点到的人是余差头,他哆哆嗦嗦的说道:“昨夜我和莫差头听?尚书差使,给驸马送鸠酒,亲眼看着驸马在我们面前饮下?了酒…”

他将昨夜自己所经历的事情,一?点不落的吐露了出来,再看向土坑中陈差头的尸体,瞪圆眼睛,惊恐万状说道:“但是小的们真的不知,陈差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如何死?掉!陈差头的事,与小的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他说话?的同时,另一?个莫差头不住的点头,认可这便是事实。

宣城梳理过整件事,轻而易举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问道:“你们是亲眼目睹驸马断气的?可有确认过脉搏?”

两?名牢吏面面相觑,来回琢磨着自己的记忆,最?后反倒落了个不真切,不敢去看公主的眼睛,虚虚应道:“大概…可能…”

不等宣城开口,金吾卫就拔刀出鞘,将刀刃横在了两?人的脖子前,两?名牢吏立刻清醒了起来,答道:“没有!小人没有确认驸马的脉搏,就被陈差头拉到了一?边!”

其中一?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又语无伦次道:“驸马在天牢中时,陈差头曾言驸马对他有恩,所以?特?意照料过驸马。陈差头和他妹妹都?是从滇州逃难来的,小人想陈差头说的恩情,大概就是驸马在滇州赈灾时留下?来的…”

这时一?名有经验的金吾卫查验过陈差头的尸体后,凑到了宣城的耳边,向她汇报道:“此人身上并无致命伤,依尸体上的表现,应是溺水身亡。”

如果真的是如此,宣城便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放低身子,与两?名牢吏对视,无情道:“若有半句假话?,你们的家人一?个都?保不住。”

眼中的寒意,让两?名牢吏俱是胆战心惊,连连道:“小人不敢!”

宣城让金吾卫把三人带下?去按律处置,他们已经没有用处了,转头再此看向土坑里的尸体。

她相信舒殿合一?定逃出了天牢,一?定还活着。

“若是她没死?,那她人呢?”她想不明白对方的打算,但只?要她活着,她就一?定会找到她。

她一?边令金吾卫继续寻找舒殿合的踪迹,一?边让人将陈差头厚葬,寻其家属,妥善安置。

如果没有陈差头以?身相代,舒殿合此时必死?无疑,宣城自然不能弃之?不顾。

得到了舒殿合确切活着的答案,宣城也不需要再在这里逗留下?去了,她又急匆匆地回到了皇宫中。

此时的她已非过去的她,眼下?整个天下?的担子都?摆在她的面前等她担起,她已无法一?心一?意的将自己耽于情爱之?中。

从一?个位置走到了另一?个位置,所面临的是完全陌生的世界,如新生婴孩,无论什么事都?得从头学起。过往那些和她有关的、无关的人,现在与她之?间?的关系都?要重新计较,光是要理清这些庞杂的事务,都?需耗费大量精力。

她虽然年长皇孙十几岁,但是两?人面对的境遇,又有什么不同?

何况她们接手的皇位也不是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安稳盘踞的。

在千里之?外还藏着一?只?觊觎皇位的猛虎,一?旦让他知道了朝中发生的事情,定会掀起风浪来。

宣城当务之?急就是处理此事。

她写好了一?封信,装入信筒封好漆后,递交给左淮,道:“这封信带着皇上的口谕而去,用千里加急送到边疆,要赶在太孙继位的消息传到边疆之?前,让五王收到…”

作者有话要说:报一个数,让她们多久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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