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造反造反

正因为?他大哥的为?国捐躯,皇上才不得已免了自己?的罪责将自己?释放,否则边疆的将士们会以为?他苛待冯先锋的遗亲,引起哗然,得不偿失。

冯夕婉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吸了一口气,咬牙将眼泪咽回?喉咙里,通红着?眼睛又道:“父亲因你?的缘故,自辞了丞相之位,皇上准了。”

冯正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怔怔发愣,猝然想?起什么来,忙抓住自己?妹妹的手:“你?嫂子呢?你?嫂子怎么样?”

“二哥放心,嫂子和腹中的胎儿都没事。”冯夕婉道:“只是嫂子这段时间来一直忧心二哥的安危,不小心动了胎气,现下正在后院休养。我?还?未告诉她你?回?来的消息。”

冯正听说苏问宁因为?自己?动胎气了,握着?冯夕婉的手一抓紧,急道:“快带我?去看看她。”

冯夕婉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得到母亲暗中首肯之后,就把冯正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去找自己?的嫂子。

等一双儿女走后,冯焕森双目苍老,肩膀颓然,倚着?椅子长叹一口气,自口中吟出《枯树赋》道:“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他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刚刚金榜题名时的模样,一身青衫意气风发,与一群同科的进士们踏着?春风同去西苑看杏花。酒酣耳热之际,他还?兴致盎然的在西苑山墙上挥毫泼墨留下得意诗句,以为?自己?从?此走上了一条坦途。

兴中二十八年榜眼及第,因得当时还?是太子的启帝赏识,被拔为?东宫太子詹事。永康元年,启帝登基为?帝,他随之入主?大理寺丞。永康七年,大将军吕蒙起兵逼宫,劝降大部启朝旧臣,借此攀上新帝吕蒙的高枝。庆霖五年,官拜丞相,位列百官之首,宰执天下。这一步步他从?未踏错过,却始料未及自己?的仕途会以如此难看的姿势终结。

本来想?利用舒殿合为?棋子来平衡局势,却反被其绊倒,输的一败涂地,是报应吗?

冯母抚其背,含泪安慰道:“老爷宽心,守拙能够回?来已是万幸。”

冯焕森又叹了一声,默认了她的说法,吩咐道:“让下人把我?书?房里的棋盘砸了,拿去厨房烧火吧。”

冯母一愣,问道:“老爷以后不下棋了吗?”

“不下了。”冯焕森仿佛将一生从?头看到尾,疲累不堪说道。他或许真的老了,再也跟不上官场的瞬息万变了,此时退场虽然不甘,但至少能保存一些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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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昏昏,暴雨如注,偶尔有?一两道闪电劈开夜空,将深宫重墙照得发亮,稍后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响彻天际。

脊兽伏卧在飞檐翘角之上,藏身于黑暗之中,静静平视着?这无趣的凡间。

皇城所在的地方本是一片平原,前有?长河环绕,后接沟壑纵横的崇山峻岭。第一位来此的帝王看中了它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便选定?这块平原作为?自己?的龙兴之地,在此高搭城墙广建宫殿,并由此兵发四方,威震海内。

他命人为?自己?所有?的宫殿都垒起高高的台基,以为?如此便能让自己?高踞于众生之上,让众生永世都仰望着?他。

但这位帝王美好的愿景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他死后,他的幼子就因苛政被愤怒的起义军推翻了统治。由此那龙座上又换了一个人坐。

在它们存在的漫长岁月中,像这样的朝代更迭,多是常事。

帝王的雄图霸业逐渐消蚀在红袖敷粉间,一朝兵戎起,丝竹声□□戈驱逐,旧的去了,新的来,冠冕堂皇的国号换了几番,马蹄声息后,战火烧尽的地方发出春草,塌掉的朱楼玉阁被重新建起,晃过几年盛世,帝王励精图治的发声又沦丧在子孙贪图享乐中,宫殿内再次响起了琴箫的靡靡之音,直到下一次覆灭。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宛如永远没有?尽头。

住在这皇城的帝王,在它们的眼中,与他治下任何一个庶民都没有?什么不同,最后都会化为?尘埃。

雨越下越大,一队金吾卫悄无声息地替换下了太宇殿前的守卫,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他们的铁甲上,使铁甲越发冰凉,紧随他们后头赶来的兵马旋即将太宇殿重重包围了起来。

檐下的风铎叮当,太宇殿内灯火通明,左淮悄悄的为?吕蒙送上凉茶,又悄悄退了下去,不敢打扰皇上的思绪。

已看了半宿奏折的吕蒙刚抿过一口茶,一旁的火烛忽然无风自晃了一下,他随之眨了眨疲累的眼睛。

宣城站在大殿外?,将手掌缓缓置于面前似有?千斤重的门扇之上,只要推开这扇门,她便能见到她的生身父亲。只要推开这扇门,她便能将一切都推翻掉,再让一切重新开始。

双眼定?定?看了那火烛一会,不见那火烛再有?动静,吕蒙方才继续刚刚未了的事。

宣城推开了面前的门,与背后的瓢泼大雨一同出现在了吕蒙的眼前。

吕蒙抬起头来,竟无丝毫的惊讶,仅仅淡淡地说了一句:“来啦?”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朝她招了招手,拍拍身边的座椅,唤道:“过来,坐到父皇的身边来。”

宣城清楚记得自己?是做什么来了,但是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就在即将走到吕蒙的身边时,屋外?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劈下让她回?过神来,及时停住了脚步。

吕蒙见她不愿过来,不以为?然,和蔼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女儿长大了,不愿和父皇亲近了?

“父皇还?记得你?小时候总爱趴在父皇膝头睡觉,每次都能让父皇腿麻上好一阵。还?爱攀到父皇的背上,让父皇趴下给你?当马骑,父皇从?来没有?一次拒绝过你?…”

宣城被他吊起回?忆来,红了眼眶,喉咙里似堵着?一团棉花不上不下,嘶哑地唤道:“父皇…”

“女大不由父。”吕蒙兀自摇头叹息,早就期料到宣城半夜莫名出现在这宫中是打着?什么目的,道:“父皇没有?想?到你?竟为?了一个反贼做到这种地步。”

宣城险些被他动摇了念头,但一听到他将舒殿合称之为?“反贼”,旋即冷静了下来。

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沉重的吸了一口气,咬着?下唇,让自己?心硬起来,道:“既然父皇已看破了女儿的来意,那也该明白女儿接下来会做什么吧?”

吕蒙刚想?开口说话,便见宣城抬起头来,双眸藏着?坚毅与初露的锋芒道:“那就请父皇退位吧,女儿不想?做出伤害父皇的事情,也不想?让我?们父女情分?缘尽于此。”

吕蒙敲了敲桌面,话锋一转问道:“宣城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女子谋逆篡位,这样的事情史无前例,闻所未闻,你?以为?你?就此便能顺利的登上皇位吗?朝臣会许?天下百姓会心甘情愿臣服你?吗?”

宣城不等他讥讽的话说完,便斩钉截铁道:“既然史无前例,那便让宣城来做这第一人!”

生为?女子有?何错误?凭什么生来便只能戴着?世俗所给予的镣铐生活?她偏生不信这番道理!

她从?怀中取出拟好的圣旨,命道:“金吾卫何在?请皇上下位!”

在吕蒙的瞳孔中,本该保护他的金吾卫全副武装的从?大殿外?头涌了进来,铁甲间夹带着?雨水濡湿地面,寒光闪闪的矛刃此时全朝向了他。

稍后,他又见到了一个至亲出现在面前。

“好啊,好啊。”吕蒙大笑过后,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厉声道:“怀阳,你?竟也背叛了朕!”

分?开众人走出来的怀阳长公?主?,一顿道:“皇妹只是来看看皇兄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会不会后悔。”

“朕悔什么?”吕蒙抓着?椅翅的手背青筋凸起,像极了狗急跳墙的困兽,瞪圆了眼睛,道:“朕从?来没有?做过一件错事!”

怀阳长公?主?见他仍不知悔改,匪夷所思道:“那皇兄落到如今众叛亲离的地步,难道都是天下人负你??”

吕蒙嗤笑一声,转而对宣城说道:“是父皇小看你?了。”

“你?皇兄们都没有?做到的事,你?竟做到了,你?要是个男孩该多好?”他惋惜道:“你?那些皇兄没有?一个能及你?半分?聪颖,就算你?的太子哥哥也一样。若是你?是个男孩,父皇定?会将这身下的皇座交到你?的手上,何必再操心这天下是非?”

宣城听不下去了,更怕自己?会顾忌父女亲情而退缩,正要下令让人带皇上下去休息,就听吕蒙遗憾说道:“只可惜你?求助错了人…”

宣城和怀阳俱是一愣,吕蒙接着?说道:“父皇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此时退出去,父皇就当作今夜无事发生,不与你?追究责任。”

“倘若你?偏生要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朕无情了!”他从?一个和蔼可亲的父亲霎时变回?了那个不容置疑的天子,拍案道。

儿子他杀的时候都不会手软,何况女儿呢?即便再喜欢,到底也没有?自己?重要。

都走到这步了,她还?有?返回?的余地吗?宣城轻笑了一声,露出决绝的神情来,道:“女儿能走进这座大殿里,便早就将生死忘却于身外?,父皇以为?女儿还?会怕吗?”

大殿内风雨欲来,剑拔弩张,吕蒙冷冷唤道:“武定?侯你?该出来了。”

在‘武定?侯’三?个字从?吕蒙的嘴中吐露出来之时,怀阳长公?主?的脸色便乍然一变。

“臣在。”应着?声,身拔八尺有?余,一身银甲的赵鸿池携剑从?吕蒙身后的帷幕中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让我在年纪轻轻就有了三高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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