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从前舒殿合绝不可能让他近身,只是眼下她内伤加上外伤,武功几乎尽失,即使脑子反应过来,身体也来不及躲避。
更加之赵鸿池本就是个武夫,手下没有轻饶过她的道理,五指如鹰爪般抓住舒殿合肩头,正要将她裹身的囚衣撕扯下来。
“住手!”一声喝止硬生生拦住了赵鸿池的?动作。
赵鸿池听到这声音,手臂旋即僵持住,缓缓扭头,愕然道:“你怎么来这里?”在说话的?同时,他也暗中将自己的?手臂收了回去,宛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他的?手掌移开后,舒殿合随即发出一声闷哼,额头上满是冷汗。方才对方落掌的?地方正好压在她一处伤口上,此时那处伤口火辣辣的,如同再次撕裂开一般。
怀阳长公主圆睁着?杏眼,走至了二人中间,怒视着?赵鸿池道:“我倒是要问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赵鸿池别过头去,不敢与怀阳长公主对视,颇有?几分手足无措,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来。
高大孔武的他在娇小的妻子面前,竟无半点适才的?气?势凌人,唯唯诺诺的像个小丈夫。
旁观着?这一幕的?舒殿合,虽然狼狈无比,但还是忍不住昂着?头,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嗤笑,不怕事的?嘲讽道:“原来赵侯爷也惧内。”
世人生死两鸿毛,索性不过一条性命罢了,他们那么想要便拿去吧。
赵鸿池气?噎,脖子红涨,磨牙道:“你…!”
怀阳长公主打?断他对舒殿合怒瞪,再次质问道:“他到底是宣城的驸马,你不善待他也就罢了,方才我看到的是什么?”
“她是…”赵鸿池欲言又止,看到怀阳长公主满是狐疑和试探的目光,想到了从前的?那段不为人知的旧事,愤然收回话语。
他也不想在这里与长公主对峙,丢了自己颜面,拂袖大步流星的?离开。
牢房内恢复了安静,舒殿合依旧坐在原地如赵鸿池来时的模样,被赵鸿池抓过的?肩头,白衣上的?血迹再次扩散开。
怀阳长公主背对着舒殿合,静默的?立在她的?面前,牢窗射进来的光如云烟笼溪般为她的裙袂镀上来一层朦胧。
将刚刚赵鸿池和舒殿合的?对话全然听进耳朵里的?她,终于明了舒殿合对自己为何会这么熟悉了。
舒殿合与赵鸿池一样的迷茫,不懂怀阳长公主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天牢里。对方既然没有?开口,她也不好说话。
两相沉默不语,直到怀阳长公主转过身,再次看向舒殿合那张受伤的脸,眼眶猝不及防一热。
她伸出手去,想触碰舒殿合脸颊上的?伤口,又想到两人如今的?身份,手指僵了僵又收了回去,缓缓说道:“你很像你的?母亲…”
若不是舒殿合活生生的?坐在她的?面前,她都会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你…认识我母亲?”舒殿合稍迟一些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主因‘母亲’这个词汇对她来说太过陌生。
“当然。”怀阳长公主勉强找了一个合适的?词,喉咙干涩的?说道:“我和你母亲是…旧友。”
岁月如白驹过隙,她已经忘了自己十八岁的?时候长什么样子,但永远忘不了十八岁时遇到的那个人是什么模样。
那时她的?哥哥还是大将军,自己也还未出阁,而她已是一国之母,坐在启帝的?身侧,雪莹修容,纤眉范月,额上花钿蕊红,云鬓漆黑,满头的?金钗步摇都在映衬着她的美。
她对自己颌首轻轻一笑,眉眼如画,艳若桃李,彼时满堂的?烛火都因她而增亮了几分。
她看得?呆了,连哥哥呼唤她的?声音在耳边都置若罔闻。
再看向舒殿合,她越发觉得?母女两人的面容相像,但眼前人比之于她的?母亲还是稍逊几分。
她又想到了什么,补到:“当年我曾差点就成了你母亲宫中的女史。”
她曾经央求哥哥把自己送入宫中,只盼能靠近她一些。谁知阴差阳错之下,哥哥将她的姓名添入了选秀的?名单中,让她差点成了启帝的?后妃,与她共侍一夫。
舒殿合听完她的话后,失魂落魄的?自语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史书上说,自己的?父亲是无能的暴君,所以才丢掉了国家,对自己的?母亲只字未提。
而她亲身从那一个个人口中所听说的?,却仿佛并非如此。
一层层的?故事剥离开,她好似与自己的?父母越靠越近,近在咫尺,但彼此之间还是远隔着?厚重的?岁月尘埃,让她无法看清自己父母的?模样。
牢房里渐渐昏暗里下来,怀阳长公主见时候不早了,道:“日后有机会,我再和你细说吧。”
日后?有?机会?舒殿合百感交集,沉声道:“恐怕我活不出这个天牢了。”
怀阳长公主以为她说的?是自己哥哥要处置她的?事,一顿声,半是劝慰的说道:“宣城在想尽办法救你出去,你…不要负她。”
自己永远的?失去了,所以更希望这些晚辈能得到自己曾经渴望拥有的?幸福。
舒殿合愣了愣,如果她认识自己母亲的话,她也该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份,这话的?意思…
怀阳长公主走出天牢时,天空下起了稠密的?小雨,赵鸿池正执着伞站在马车前等她,雨点落进路面的泥土里倏忽不见。
她一言不发走过他的?面前,提起裙摆,径直登上了马车,赵鸿池随后上来坐在她的?身侧。
马车动了起来,良久之后,赵鸿池才理屈的?低低唤了一声道:“怀阳…”
没有得?到回应,他面上无异,暗底却酸着腮帮子,问道:“你是不是对他还是念念不忘?”
怀阳长公主眉头皱起,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愿看着?这个与自己相伴了十多年,对自己尽是包容的丈夫,有?脾气也好像对着一团棉花,她撇过头去,瞧着晃动的马车帘。
“她是…”
“她不是你想的那个人。”怀阳长公主懒得?与他对质,径直搪塞道:“宣城怀孕了。”
“怎么可能?”赵鸿池面色一变,断然不相信自己的?推测是错的?。
-
在皇城的午门外架有一面八尺见圆,大过磨盘的?登闻鼓。
寻常情况下,大臣要向皇上递折子,都得须经过通政司的代呈,但偶尔也有?事出意外,如军事急信,大臣怕通政司的传递会贻误军情,须将军情立马禀报到御前,则会敲响这面鼓。
鼓面一响,整个皇城上下都能听见鼓声,如此一来,皇上就会立马接见送信来的人。
又或是,大臣有冤情要诉,皇上拒而不见,只要登闻鼓一响,皇上碍于颜面也得?召见击鼓之人。
冯正经过了百般思量,最终还是站在了这面鼓前。他拎起鼓槌,义无反顾的将它重重敲击在牛皮制的鼓面之上。
负有?弹性的鼓面随即将他的?鼓槌反弹回来,冯正挫而愈坚,一下又一下,敲的越来越重。
闷雷似的?鼓声自鼓面播散开,即刻传至皇宫的角角落落,让正为皇上准备早点的左淮的?手都抖了抖,差点把一碗燕窝倾倒掉。
少顷,冯正被带到了吕蒙的?面前。
吕蒙饮过茶,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冯丞相的二子?如今官任刑部从五品员外郎?”
冯正不卑不亢地应道:“微臣正是。”
“你清晨敲响登闻鼓是为何事?”吕蒙手指敲了敲椅把手,垂询道。
冯正掸起自己的?下摆,朝吕蒙跪了下来,开门见山的道出自己的?目的:“微臣要向皇上诉冤!”
“嗯?”吕蒙仅发出一声,浑身的威严便倾尽而出。
冯正如芒在背,鼓足勇气?道:“微臣要为舒驸马诉冤,舒驸马下狱实是无辜!”
吕蒙光是听到‘舒驸马’三个字,脸色立马就阴沉了下来,大殿内的?气?氛骤然紧张。
冯正强装作毫无察觉,背后的细汗却一层层冒出来,继续说道:“微臣在刑部翻阅案卷时,偶然发现了关于舒原宿反诗案的?卷宗,阅览之后,对他所写的?那句诗萌生好奇,于是便将它抄记了下来。驸马文?识渊博,学贯古今,微臣就拿着那诗请教于驸马…”
吕蒙缄口不言,静静听着他解释。
冯正也不敢抬头看看他的?神情,双目一闭,一咬牙,将所有?的?罪责全揽到了自己的?身上,道:“所以舒驸马其实是为了帮助微臣解惑,才让皇上误解了他。”
这个借口虽然蠢了点,但是他是刑部的大臣,也的?确替舒殿合拿过关于反诗案的?卷宗,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况微臣且有?证据,关于舒原宿的反诗案,微臣曾私底下调查过一些事情,都汇聚于微臣所写的?折子里。”
冯正僵硬着?身子,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蓝本手札来,高举过头向吕蒙呈上,然后静待着?他对自己的?处置。
吕蒙没有发话,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冯正胸膛紧张的?起伏着?,耳边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来之时他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希望能够让皇上轻饶了自己的?好友。
“来人啊,把他拖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1–40章入局
第二卷:41–80章浮生
第三卷:81–120博弈
第四卷:121–140长夜
所以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卷:启明(不会再写四十章,大概很快就到尾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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