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怀孕

吕蒙名义上对宣城禁足,却不许任何一个?人来看望她,也?不许她见任何人,十足将她幽禁了起来。

书房内,宣城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了,眼泪哭干了,便双手环抱着自己干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剑,脑中?反复反复上演着冲突。

一方是疼她宠她的父皇,一方是她爱入骨髓的驸马,无论选择那方,必得辜负另一方,她该如?何选择?

孝道与爱情,同时在心上煎熬。

看着眼前的剑,她的脑海中?忆起那日舒殿合在梨花树下为自己舞剑的模样。动若游龙,翩若惊鸿,一招一式都将柔美与凛冽杂糅结合在一起,剑尖所?到之处,梨花随风而动,那分明是女子的容颜,却在飘落的梨花雨中?让她迷了眼。

从前无论她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只要她愿意开口询问,那人就会不假思索的给她一个?最好的答案,而如?今那人远在天牢里,无法给她回应,她的身体好像陡然失去了一只臂膀。

虽然贵为公?主?,但当爱人与自己的天子父亲发生冲突时,她却毫无办法,这是天底下最深的无力,最痛的苦。

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万事都须有个?出口…

她奋力的想让自己摆脱情绪,理智一些,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人敲响,随后楚嬷嬷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公?主?,是老奴。”

本不打算做出回应的宣城动了动,稍显迟疑道:“进来吧。”

楚嬷嬷应声推门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木盒,来到宣城的面前。

从宣城打量盒子的憔悴目光中?,她看到了疑惑,犹犹豫豫道:“这是…驸马留给公?主?的…”

宣城的肩膀肉眼可?见的一颤,从楚嬷嬷的手中?接手了那个?盒子,打开它?。

内里是两根干枯的树枝,一颗黑豆,一段不只何物的东西,垫底的还有一封书信。

宣城记得这些东西,是一直放在舒殿合驸马邸书房桌上的木盒里的,只是她不知…记忆忽然被?什么撞了一下,仅就着眼前所?剩无几的物件,拼凑出了它?原该有的模样。

宣城已?经干涸的眼泪,忽然又盈满了眼眶,这些东西她竟然还留着。

楚嬷嬷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宣城迫不及待地撕开了那封书信,希望能看到她给自己留下的只言片语。

“如?有来生,无论你我是何模样,臣都会义无反顾再次走到公?主?的身边去。”

纸笺上只写着这么一句话,可?每一个?字都直击在宣城的心头。

是料到换血的事,早晚会被?她知道,所?以才?留了这么一句话?

宣城喃喃道:“什么来生,今生亏欠我的东西,就必须今生还!”随后忿然撕掉眼前的纸张和送回的休书。

太子对她说:“父皇早就不是过去的父皇了…”

苏问宁对她说:“没有力量也?要保护的人…”

宣城伸出手去,握住放在面前的长剑剑柄,手中?的剑似有万斤重,令她手臂微微颤抖,她绷紧了牙关,终究是将剑带着寒光一寸一寸拔出了鞘。

面对如?狼似虎的大臣,她不曾怕过,面对阴狠毒辣的九哥,她不曾怕过,同为女子,她能做到的事,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宣城打定主?意,令人将她留在公?主?府上的哑仆唤到了书房里。

公?主?府当夜请了太医入府,太医离开后,第?二?天便欢天喜地地入宫报喜讯。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公?主?有孕了!”太医跪在阶前,喜气洋洋的禀报道。

彼时吕蒙正在阅览奏折,闻言一愣,不敢相信道:“你再说一遍。”

“公?主?有孕了!”

吕蒙这回听的清清楚楚,却仍旧不相信。这个?时间点?,事情发生的太过巧了一些,宣城一向鬼主?意多,是不是想借此为借口,让自己放了舒殿合?

左淮见状,代他发声询问道:“怎么回事?”

太医没有主?意到吕蒙的神情变化,自顾自的说道:“昨夜公?主?在公?主?府突然晕倒过去,公?主?府的嬷嬷就唤微臣入府为公?主?诊治。微臣到了之后,便为公?主?请了脉。公?主?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显然是有喜之兆。又是公?主?近来食欲不振,常常作呕,更是为佐证!”

“你可?把准了?不要让皇上空欢喜一场。”左淮敲打道。

太医连连说道:“微臣不敢!”

吕蒙瞧他说的言之凿凿,不像是和人串通好了的,于是问道:“公?主?怀孕几月了?是男是女?”

太医不假思索道:“依微臣之所?察,公?主?应怀胎一月有余了。如?今月份还小,尚辨不出是男是女。”

“孩子和母亲都可?还健康?”吕蒙挑了挑眉头,又问道。他想到了半个?月前宣城跪在雪地里给舒慎求情的事。

“皇上放心,公?主?和腹中?胎儿都很好。”

吕蒙给太医布了赏赐之后,便令他退下,脸上毫无喜色,耐人寻味道:“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这事若是发生在以前,他定然会高兴,但是现在孩子的父亲却成了罪臣,他身上流淌的血也?不再是干净的,留着何用?

左淮从皇上的话里听出了骇人的寒意,立马转圜道:“可?他毕竟是公?主?的亲生骨肉。”他怕皇上会暗中?令太医打掉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又不能戳破皇上的意思,只能拐弯抹角的劝阻。

吕蒙不置可?否,命道:“你再派个?太医去公?主?府瞧瞧,确认公?主?是否有孕。然后…”

他一沉吟,道:“倘若是真?的,就请怀阳长公?主?替朕去看望一下她吧。公?主?孕中?所?需的一应补品,都从宫中?拿去。”

之前她为舒慎求情的事,自己余怒未消,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件事,但又因为宣城第?一次做母亲,不想让她感到自己对她怀孕的事太冷漠,所?以就让她的姑姑去代他看望看望她,距离不近不远,刚刚正好。

左淮听出了皇上还是心疼公?主?的,料想应该不会对这个?孩子做什么事,暗中?松了一口气,应喏而去。

-

怀孕是假,宣城弄出这件事来,想让吕蒙心软有之,但最大的目的却是想借此见到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她的姑姑,怀阳长公?主?。

这年的春日比往年来的更早一些,才?过了春分,天气便暖和了起来。公?主?府花园中?的花花草草含苞欲放,新叶徐徐展开,广池中?被?冻了一个?冬天的游鱼,也?开始摆着长尾出来嬉戏,院墙外各式各样的纸鸢飘浮在蓝天中?,不时有春燕衔草飞入檐下。

往年这时候,宣城看到这纸鸢,估计早就按耐不住自己了,而此时她却没有丝毫玩乐的心思。

在公?主?府焦急等了几天之后,她终于见到自己想见的姑姑。

近三?年过去,她的姑姑怀阳长公?主?还是像她当初新婚上门拜访时一样年轻,鬓发依旧黝黑发亮,岁月仿佛格外宠爱她,只是在眼角添了几丝细纹。

两人刚一在花园里坐下,怀阳长公?主?便按耐不住心头的高兴,握住宣城的手,问道:“姑姑听你父皇说,你怀孕了?”

姑姑从小对宣城就如?同她的母亲一般关怀备至,宣城虽然不忍心欺骗她,但是为了救舒殿合,她不得不这样做,在心里默道了一声歉,她点?点?头肯定了对方的话。

怀阳长公?主?眉开眼笑,拍着宣城的手,欣慰的说道:“好好好,宣城长大了,可?以做母亲了。”

宣城勉强笑了笑,问道:“是父皇让姑姑来看望我的?”

怀阳长公?主?听说了宫里发生的事,叹了一口气,道:“你又何苦和你父皇作对呢?他至今生着你的气,虽然知道你怀孕很高兴,但碍着面子,不好让你进宫去让他看看。”

宣城垂着眉眼,带着丝丝不满和委屈道:“他至今把宣城的驸马关在天牢里…”

怀阳长公?主?欲言又止。她尽管不清楚自己的皇兄为什么会那么严厉的将驸马下狱,但按她皇兄治臣的手段,驸马也?不会是平白无故被?抓。

宣城抬手摸摸自己的小腹,装作有孕在身的模样:“若是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那他的出生又有何意义?”

怀阳长公?主?一惊,问:“难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是…不是。”宣城面带犹豫。

怀阳长公?主?光听见那个?“是”字了,立马警惕了起来:“那是为了什么?”

不等宣城解释,她就摆出了苦口婆心的劝说模样来,道:“你可?知道女子怀孕不易,第?一胎更是要小心养着,要是滑胎了,可?能会导致终身不孕?”

宣城苦笑一声,什么终身不孕,认清舒殿合是女子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孩子。

她的表情落入怀阳长公?主?的眼中?,怀阳长公?主?便以为她心里有事,试探问道:“还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宣城站起来在怀阳长公?主?面前踱了两步,随后一声长长的叹息,望向墙外的纸鸢,又落寞垂下头瞧着自己的小腹,道:“父亲若是不放过驸马,一定要她死,我腹中?的孩子岂不就成了遗腹子?到时候他长大了,问起亲生父亲是谁,我该如?何作答?”

“父皇又容的下他吗?”

怀阳长公?主?刚想劝她可?以再嫁,为孩子找个?父亲,就听宣城说道:“就算我再嫁他人,他人又怎么会真?心对待他?”

怀阳长公?主?也?是做母亲的,自然明白这种看似杞人忧天,却是实实在在的心情,怜悯心被?勾了出来,秀美一蹙,道:“你说的也?是。”普天之下没有几个?,母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委屈的。

宣城见铺陈的差不多了,转身在怀阳长公?主?面前跪了下来,眼角带着泪光求道:“宣城求姑母帮助宣城…”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还记得之前的剧情吗?

宣城:“孩子的爸爸其实叫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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