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城被禁足公主府的第二日,吕蒙又布下了一?道圣旨,将舒殿合的功绩一?抹而去,剥夺驸马身?份,而与?舒殿合有些丝隐秘关联的丞相被罚俸三月,以示惩戒。
消息传到天牢中,舒殿合只是一?声轻笑,帝王的信任果然都是虚假的,她?也早已不在?乎了。
这被她?一?笑了之的事?传到民间,却激起了轩然大波。
谁对谁错,谁昏庸谁圣明,百姓的心中自?有一?把衡量的秤。对吕蒙的不满,如疾风一?般自?朝堂迅速席卷到了朝外,且越酿越深。
时间越过春节,来到了元宵,烟花在?狭小的牢窗绽放,是这寡清盈森的天牢内唯一?能看到的风景。
舒殿合手带镣铐,背靠着牢墙望着烟花怔怔发呆,脸上的神情在?窗外五颜六色的光芒的照耀下忽明忽暗,墙外的爆竹声隐约传来。
她?想象着此时高墙之外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场景。是火龙腾跃,形态各异的花灯装饰着整条长街,黄发小儿奔跑在?其中,脸上无一?不带着欢笑;是银树嶙峋,星开万井,御街尽头?广场上七层楼高的鳌山灯,通体珠光宝气,闪闪耀耀;还是百姓合乐,恩爱眷侣执手走在?拥挤人潮中,不时咬耳甜蜜私语?
还忆起去年?此景时,她?的脑海中突然恍现了那鹿城面具背后的故事?。
“太?平…薛绍…太?平…薛绍…上元夜一?见倾心…谋反案…”她?轻声的呢喃道。
宣城和她?,两者的故事?何其相像啊,她?早该想到的,上元夜已然是上天给?她?的警诫,可笑她?竟然没有领悟。
她?笑着笑着,眼角便带上了晶莹的泪光,手中的发簪仿佛成为了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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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的丞相府内,苏问宁如今怀孕八月有余,临盆在?即,光坐着肚子就高高隆起,好似衣袍底下揣着一?个西瓜。
与?父亲和家眷共用过元宵团聚的晚宴后,冯正搀着她?慢慢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丞相府极大,人丁又不多,所以他们至今都没有搬出去另外置宅。
苏问宁虽说肚子已经?这么?大了,但也不至于连都走几步路都得人扶着,屡次想抽回自?己的手,自?己走,冯正却不允许她?粗心大意。
苏问宁不以为然,展臂一?挥道:“怕什么??我当日在?军营内负重五十?斤,八十?里行军都不带喘的!
冯正一?边提着灯笼,一?边紧张兮兮注意着她?脚下,道:“不是怕,是院子里雪没有化尽,地还滑着,你万一?一?个不小心呢?”
苏问宁嘴角无奈的歪了歪,显然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倒霉,但看冯正一?脸认真的模样,不好驳他的面子,任由他去了。
两人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苏问宁带着偌大的肚子,一?点累意也无,倒把冯正的额头?惹出一?层细汗来。
回到房里,屏退了下人,只剩下夫妻两个人了,苏问宁才显露出愁云惨淡来,皱着眉头?,道:“驸马现在?还关在?天牢里,你说皇上这是想做什么??”
自?舒殿合下狱之后,这夫妻二人每日都在?担忧她?的安危。
冯正也摸不着边际,叹了一?口悠长的气,无奈感自?心底蔓延开,道:“这件事?坏就坏在?圣心难测上。”
他原以为舒殿合的身?份只有他和父亲知道,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件事?是如何被泄露出去,还落在?御史手上的。
他甚至怀疑过自?己的父亲,但是这件事?出来之后,父亲也受到了牵连,他又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与?自?己有害无益的事?情。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那么?宠公主,驸马就算犯了再大的错,皇上也不该这么?决绝将驸马下狱啊。”苏问宁百思不得其解道。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第一?次做母亲,苏问宁觉得新鲜,不时就想着等这个孩子出世后,要?让他跟着自?己学?武,保家卫国,还是要?让冯正教他习文练字,进入仕途。
此事?发生之后,她?却想让自?己的孩子远离朝堂,远离这些纷纷扰扰。像驸马这样为国为民、一?心一?德的人,都会被皇上无端降罪,那普天之下能在?朝局中全身?而退的人还有几个?
天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苏问宁也不例外。
“我明天联合其他大臣,再上道折子劝谏皇上。”冯正打定了主意,明知没有什么?用,但依旧想试试。
言罢,便岔开了话题,让屋内严肃的气氛放松了一?些,他将自?己的耳朵贴在?苏问宁的肚子上,静息等待了许久,然后突然之间感觉脸颊被轻轻推了一?下。
冯正初为人父的喜悦瞬间盈满心头?,眉飞色舞道:“我感觉到他在?踹我了!”
苏问宁随即露出柔和的笑容来,低眸道:“近来他可能知道自?己要?降世了,好动了许多。”
“对了,你为他想好小名了吗?”她?问道。
孩子的大名自?然要?请他爷爷来赐,夫妻二人唯一?能做主的便是小名。苏问宁读的多是兵书,扯不出那些文绉绉的东西,这任务自?然落在?了冯正的肩膀上。
冯正一?拍自?己的额头?,如梦初醒道:“说起这事?来,我这段时间翻了《楚辞》、《诗经?》,想了好几个总觉得不够好。”
“虽然是小名,但他是我们的孩子,自?然要?慎重一?些,不能像寻常百姓家那样猫呀狗呀的乱叫!”冯正越说越起劲,索性下了床,穿上刚脱下来还带着余温衣袍,对苏问宁道:“不然你先睡吧,我去书房再想想,这事?不能再拖了。”
苏问宁本来随口一?问,没想到他会这么?较真,想阻拦他的时候,冯正已兴冲冲去书房了,那劲头?十?足的模样,估计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嘟囔了两句,便打了一?个哈欠,自?己先睡下。
冯正打亮书房的灯台,书案上堆满了案卷,脸上方才面对着苏问宁的欢天喜地倏忽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眉宇间化不开的深思。
给?自?己未来出生的孩子起名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他心头?焦灼着事?情,怕自?己躺在?苏问宁身?边辗转反侧会引起她?的询问,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借口,来书房中独自?静坐。
三更的鼓已经?敲过,丞相府远离街市,窗外的夜色格外宁静,冯正挽袖细细研磨着墨汁,侧头?看着案头?的那些卷宗,思绪翻江倒海层出不穷。
也不知殿合此刻在?牢狱之中会是怎么?的光景,他如今已官至刑部员外郎,对天牢里那些刑讯逼供的手段熟到不能再熟,都是骇人听闻,见所未见的酷刑,但凡进入天牢的人,十?有八九都无法活着出来。
他出神思虑着,一?时不察,手中的墨块一?滑,把砚池里的墨汁溅出来些。冯正看着被染黑的宣纸,更加心乱如麻。
皇上至今未对殿合定罪惩处的原因未知,但看他不接受百官劝谏求情的架势,是非要?将殿合置于死地不可。
索性四下无人,他忍不住低声唾骂了一?句:“昏君!”商纣王威逼忠臣比干掏心,也不过如此。
但愿殿合不会受辱于小人之手。
他已想到了如何能够救一?把自?己的好友,然而现下他父亲也遭到了皇上的怀疑,他要?是这么?做,容易祸及家人…想到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冯正抿着发干的唇,手下的字越写?越乱。
最?后,他干脆将写?好的字一?股脑儿撕毁,然后换了干净的宣纸,重新执起笔来。
不说君子折节,他岂能视若无睹,殿合与?他是至交好友,两人一?同中举,一?同金榜题名,他能与?苏问宁结为连理,也多亏了他的帮助,他怎么?也不应该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友去死。
冯正落墨,在?纸上端正竖写?下“安宁”两字。
他决定了,等到他的孩子出世时,无论男女,小字都要?唤作“安宁”。
“安宁。”
他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明白了父亲给?自?己起字“守拙”的深远含义。有些事?只有自?己做了父母,才能体会到自?己父母面对自?己时的感受。
第二日,冯正就找到了自?己的妹妹,想与?她?交代一?些事?情。
“你能否答应二哥一?件事?情?”
冯夕婉少见自?己哥哥在?自?己面前会这般凝重,不由得也随之严肃了起来,困惑问道:“什么?事?情?”
“我想让你帮我照顾你嫂子。”冯正一?字一?顿嘱托道。
冯夕婉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越发不解,迟疑问道:“二哥为什么?这么?说,嫂子不是一?直都在?府里?为什么?需要?妹妹照顾?”
稍迟一?些,她?有了猜测,接着道:“难道二哥要?远行?”
冯正本想将自?己的打算全盘告诉妹妹的,但念头?一?转,怕妹妹知道自?己的冒险后会阻拦自?己,并把事?情告诉父亲和苏问宁,那到时候他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他瞥过头?去,瞧着草堂外冰封的湖面,不让聪慧的妹妹猜透自?己的心思,道:“我是说万一?,近来刑部的公务颇多,你嫂嫂又即将临盆了。要?是我忙在?外面的时候,她?难受起来,你一?定要?帮我照看好她?。”
“原来如此。”冯夕婉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下来了,看自?己哥哥刚才那副语重心长的模样,简直像是交待后事?。
她?答应道:“二哥放心,家里几个京都有名的稳婆都请来了,母亲和我都会细心照看嫂子的,有事?情也会让小厮去刑部找你。”
当妹妹答应之后,冯正心上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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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被禁足这公主府里,犹如一?只困兽,无论怎么?撕挠吼叫,将她?困在?其中的人都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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