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雪夜求情

她不再尊称自己为本宫,这里只有坦然相见的你和我。

“自你入狱之后,哑叔跑到我公主府去,对着我好一通比划,我看不懂他要说什么,后面冯正来府上告诉我,父皇降罪于你,将你囚入了宗□□,楚嬷嬷这才不得不和我坦白了一切。”

“哑叔来找我,是想让我救你,如果?没有哑叔的汤药,你根本压制不住那?些毒!”宣城含着泪,目光却如炬,似要把舒殿合隐瞒她的所?有事都看穿道:“所?以你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舒殿合一顿,事发突然,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驸马邸上下自然是慌作一团,哑叔在意她,找上宣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她并不想让宣城知道这些事。

原本打算了结了自己和宣城的关系,再替她摆平九王,她就?全身而退回到药园,安静地等待自己将至的死期,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走,就?当世间从未存在过自己这个人就?算罢了。

老天是故意作弄她吗?

舒殿合长?叹一口气,背过身去,语调平缓说道:“你知道了又如何??”吕蒙容不下她,她们?的身份容不下她,她身上的毒亦无药可解,宣城知道了,只能徒惹痛苦,又何?苦呢?

宣城忽然不知道该如何?答话了,断断续续说:“我会救你出去,我会找最好的大夫为你解毒,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你活下去。我不管那?些事是真是假,也不管你到底是谁。”

她眼泪一滴一滴往下坠去,想伸出手穿过牢栏去触碰那?个人,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成行。一句‘从前?是你在护着我,现在也该轮到我了。’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说不出来。

舒殿合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牢房中出奇静默了一会,宣城胡乱抹干自己脸上的眼泪,强颜欢笑的说道:“这里不好,勉强你再待几天,哑仆的药我回头会让人送来。”

舒殿合原本挺直的脊背,渐渐松垮下去,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宣城双手握紧牢栏,用渴望的眼神瞧着她的后背,急切的想要帮她做点什么,好在心里哄骗自己,自己对她还是有用的。

舒殿合摊开放在膝头的双掌,想让宣城对自己彻底失望,却不忍心再说那?些令人厌恶违心的话,不为宣城所?察觉的浅叹一口气,道:“这狱中太过乏闷无聊了,能不能请公主为臣找本医书来看看?”

这几年,她忙于政事,疏于医术,愧对师傅临终前?对她的交代,待到死后,不知该以何?等颜面面对师傅。

宣城连声应好,待离开牢房后,在舒殿合看不到的地方?,她站在天牢的门口,脸上褪去了方?才的脆弱和悲伤,似为自己带上了一层冰冷的面具,光与影交错在她的裙裾上,为她徒增了几分严肃清冷,对着看管天牢的差头,敛眉说道:“谁敢动她分毫,本宫便?亲手斩了他!”

这话说的太绝,差头们?皆不敢造次,唯唯诺诺应下。

牢房中,舒殿合仰望着窗格,又是一声长?叹。

“肆意玩弄火焰的人,就?应该有自己也会被烧死的觉悟。”九王临死前?那?些形状疯癫的话,分明都是在提醒她。

后悔吗?却是没有。

从袖子掏出宣城掉落在她这的簪子,细细摩挲着上面的刻痕,眼泪啪嗒一声落在精致的贝花上。

-

吕蒙避而不见宣城,左淮出来替他说话,想把宣城哄回去,好声好气的说道:“公主,皇上眼下正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你要为驸马说情,现在可不是好时候。”

宣城咬咬唇,一言不发提起裙摆,径直在还未化尽的雪地里跪了下去,道:“父皇既然不见我,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左淮再怎么劝,她也不肯罢休,只能为难回到太宇殿中回话。

吕蒙长?须抖了抖,胸廓起伏,哼了一声,冷冷道:“她愿意跪着,就?让她跪,朕就?不相信她能坚持多?久。”

左淮:“可外面雪还未化尽,天寒地冻,公主这样跪着,会伤着的。”

吕蒙不为所?动,手中的茶盅重重落在桌面上,厉声道:“让她跪着!”左淮立马噤若寒蝉。

冬春交汇之际,寒风凛冽,积雪融化,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宣城孤身跪在雪地中,单薄的衣物抵不住寒冷的侵蚀,不消一会便?冻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双膝也失去了知觉。自降生以来,娇生惯养的她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她却毫无放弃之意。

冷风一阵紧过一阵,天空乌云密布,夜黑的也快,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便?伸手不见五指。皇宫中各处点上了高高低低的灯,从天空俯望着这一处,宛若银河遗落在人间的一段。

宣城依旧跪在太宇殿前?,脸冻得都快结出冰霜来,左淮不知从何?处拿来的一件大披风罩在她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倒下去的身体?上,一摸宣城的手,温度低的吓人,他惊慌失措的低呼了一声:“公主!”

“嗯?”宣城睁开迷离的眼睛,张张口,嘴边就?冒出热气来,证明她还活着。

待她看清眼前?人,便?紧张的握住左淮的手腕,问道:“父皇愿意见我了吗?”

左淮双眼含泪,摇摇头,心疼道:“公主,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一定要救她!”宣城神志逐渐恢复清明来,目光坚定道。

话音刚落,面前?大殿的门忽然敞开,灯火的光芒从内里照射出来,映照在了雪地上,还未见人,一道呵斥先从殿内传来:“给朕站起来!”

左淮和宣城不约而同地怔忡在原地,稍后吕蒙身着赭黄长?袍从大殿里负手走里出来,倒耸着眉头,双目含怒,左淮连忙退到了一边去。

宣城捏紧自己的衣角,弯下腰将额头重重磕下,左淮刚为她罩上的披风随即落在雪地上,哀求道:“求父皇放过儿?臣的驸马!”

吕蒙无情的驳回道:“他已经不是你的驸马了,朕已经下命解除你俩的缔姻,从今以后,你们?二人再无半点关系。”

宣城脸色徒然变幻,双唇一白,道:“儿?臣不愿与驸马和离!”

“你可知道他是逆贼叛臣的后嗣?!”吕蒙怒其?不争,恨不能叫自己的女儿?清醒一点,道:“他隐瞒自己的身份,科举晋官,成为驸马,他一直都在骗你,你知道他心里在图谋什么?”

宣城热泪盈眶,眨眼便?会落下,连忙摇头,语无伦次道:“她从未伤害过儿?臣,她一直都在保护儿?臣。儿?臣不管她是任何?人,儿?臣只知道她是儿?臣的驸马,这件事谁都不能改变。”

吕蒙冷笑不已:“他做这些事,不过都是要哄骗你罢了,你竟也相信。”

宣城闻言吞咽下眼泪,声嘶力竭道:“驸马为维护我们?吕家江山所?作的事,难道父皇一点都没有看见吗?滇州赈灾济民,在九哥逼宫时挺身而出护卫父皇周全,这点点滴滴她难道都做错了?”

吕蒙别过身去,看不得宣城这幅模样,捻须板着面孔道:“荒唐!再大的功绩也抵不了他心怀不轨的罪责,若是轻饶了他,朕的颜面何?存?大豫的颜面何?存?朕从今以后还要如何?统治天下?更何?况他是臣子,那?是他应该做的!”

“你现在还在为他说情,他到底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了?”

宣城嗫嚅,吕蒙的话似一道道带倒刺的鞭子抽打在她的心口,每一句都能剐去她的一块心肉,让她痛不欲生。过往父皇在她面前?和蔼可亲的模样,在瞬间粉碎成渣,原来她父皇还有这么冷血的一面,原来她父皇对她的宠爱也是会变。

她无力的重复道:“可是她是儿?臣的驸马啊。”三载相知相伴,早就?将对方?的名字与爱恋,深刻进?自己的骨髓中,至死也无法改变。

吕蒙不屑一顾,挥袖道:“驸马又如何?,不过是贱臣一个罢了。如果?你现在起身来,朕还能原谅你,否则朕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有用的时候贤婿,没用的时候贱臣,宣城的心冷了又冷,远盖过身体?上所?受的寒意。抬起头来,她目光决然的与吕蒙对视着,道:“她是儿?臣的丈夫,一日是,日日都是。父皇执意要她性命的话,儿?臣也不会独活!”

“你好大的胆子!敢威胁朕!”吕蒙怒发冲冠,彻底撕破容忍,指着宣城,吼道:“宣城你可还记得你是个公主?公主为一个下臣流泪求饶,你还在乎皇室的颜面吗?”

“儿?臣是公主,但儿?臣有心!”宣城声音嘶哑,却字字坚定道。

咬着牙忍痛膝行,她一步步艰难爬上太宇殿前?的台阶,跪到吕蒙的面前?,牵扯他的袍角,咽着眼泪,苦求道:“儿?臣自愿脱离皇籍,只求父皇饶了她一命!”

吕蒙脸色幡然晦暗了下去,要杀舒殿合的心越发笃定,而对执迷不悟的宣城…

“你和你的皇兄,让朕同样失望。”他抛下这句话后,不再分说,便?命道:“来人啊!把公主带下去,将她带回公主府里,没有朕的允许,不准出府一步!”

当宣城听到父皇的第一句话时,不知是冷的,还是害怕,浑身一战栗。

太子皇兄死了,再无人能帮她说话。昔日宠她的父皇,与陌生人别无二致,站在阶上睥睨质问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皇室血统,视她为耻辱,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救下自己的驸马?

她还未想到答案,吕蒙已不再理会她,回到了宫殿中,甲士听令前?来,如高山一般,挡在了越隔越远的父女二人中间,不给宣城任何?再求情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想要的圆满是什么样的圆满,前段时间,有人在weibo和我说双双化蝶也是圆满…

感谢在2020-11-2600:12:59~2020-11-2921:5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溜溜小崽2个;知鱼、Kim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之少年、roy30瓶;39648272、逸风20瓶;喜溯8瓶;最近在练灵飞经、百感交集丶、电影馆里的耗子5瓶;知鱼、为了得到神的眷顾3瓶;子非鱼2瓶;钱少家的兔子、~、你抠儿的小跟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