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遇刺

舒殿合想收回手却已来?不及了,无奈交代道:“…琴弦崩断了,割伤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不许你碰琴了。”宣城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光滑皮肤上的突兀疤痕,蹙眉说道。

看着她心疼的模样?,舒殿合眸光复杂,喉咙间像堵着一团棉花似的,说不上话来?。

人皆有生死,死后灵魂脱离凡躯,幻化作虚无缥缈的形式游荡在人间,或进入地狱,转世投胎。

相?传在中?元节这日的夜里子时,阴曹地府的鬼门会打开,放地狱里的鬼魂回到人间与家人团聚,享用祭品,所以在这日家家户户皆会在自家门口?摆放供桌祭品,点燃香火,燃烧纸钱,希冀逝者即便是在地底下也能够得?到丰裕富足的生活。

另外,还有放河灯、请艺师扮演驱魔大神钟馗、放焰口?等风俗。

宫内对这个节日倒是没有什么讲究,白?天走了一趟祭祖的流程以外,再无其他形式。

花园里的水池平静无波,宛如置于黑暗中?的一面镜子,倒影着两岸的灯火微光。

宣城将叠好的船灯点着蜡烛,寄放到水面上,摇动水波,将它送远,呓语道:“这样?皇兄皇嫂就能收到讯息了吗?”

这池水引自活泉,也自然有向?外流出的河道,如此一来?便能够让船灯飘到江流里去。

河灯的由来?,是因为据说江河湖海的尽头能够通向?阴间,活人在折纸灯的纸张上写下只言片语,以纸灯为媒介,送进水中?,亡灵便能借此看到家人对他们想说的话。

池水上,除了宣城刚送走的那一艘纸船以外,另有一艘已飘向?更远的浓夜中?。船心蜡烛的光若隐若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微小?的像随时都可?能被吞没,那是宣城寄给?她生来?就没有见过几面的母后的。

“会的。”舒殿合站在她的身后,注视着那艘船灯,双手拢袖藏在身后道。

宣城呼了一口?气,仿佛已经遗忘了刚失去哥哥时的难过,一时兴起道:“那我再折一艘送给?师傅吧。”

“师傅?”

“就是你的师傅,冯神医啦。”舒殿合还来?不及反应,她就已跑回了岸边的小?桌前折船去了。

舒殿合看着她端正拿着毫笔,在纸笺上写下祈福的话语,一笔一画极为认真。

若说公?主有什么地方格外吸引人的,那就是这股待人真心、处处考虑周到的赤诚吧。对于动动手指就能让人家破人亡的皇室来?说,犹如在沙漠中?寻金子一般难能可?贵。

正在写字的宣城笔下突然一僵,面露窘迫的向?舒殿合求助道:“那个‘嘉’字怎么写来?着?”怕舒殿合笑她不学无术,用笔尾戳戳自己的眉尾,欲盖弥彰道:“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了。”

话音未落,执笔的手就被人抓住,身后贴上温热的体温,熟悉的墨香味悄然而至,宣城的心跳倏忽加快,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

不管过了多久,对于对方的靠近,都能令她无所适从。

是心动,是喜欢。

桌面上的烛火在琉璃罩里摇曳,一横一竖,细软的毫笔在纸笺滑过,留下一道道墨痕。对方的侧脸近在咫尺,呼出来?每一寸气息都扑在宣城敏感的耳后上,宣城抿紧唇,握笔的手心不由自主地沁出汗水来?。

嘉字写完,舒殿合并没有松开宣城的手,而是顺着宣城的心意,继续往下写祈福的话。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不是吗?

忘了自己的身份,放弃复仇,带着宣城,或放弃宣城远走高飞。

李道格一干启朝旧臣一直都在寻她,企图以她的公?主身份为首光复启朝,但她并不想这么做。留下来?被他们找到是麻烦,暴露身份亦是死,百弊无一利,最理?智的选择就是离开。

最后一笔收尾,舒殿合仍陷在沉思之中?,宣城微侧过头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一晚上都魂不守舍的?”

舒殿合恍了恍神,还是被她发现?了,松开宣城的手,捏捏自己眉心,扯谎道:“没什么,只是记挂着朝事。”

宣城闻言登时不满了,哼哼唧唧道:“你的心里从来?只有朝事,没有本宫,该当何罪?”

舒殿合一言不发从背后环抱住宣城,把脸埋进宣城的脖颈间,呢喃道:“臣的心里是有公?主的。”

宣城嘴角不可?自抑的扬起。这才对嘛,没错,就是这样?子,一点点教会自己笨如呆头鹅的驸马说甜言蜜语,放开自己的心扉。

她认真的折好纸船之后,来?到池边,将它放进了水里。

“希望神医师傅在天有灵,保佑他的徒弟,自己的驸马能够一直平平安安的。”宣城脑海中?浮现?唯一一次见到冯焕林的样?子,默默祈祷道。

不经意的抬头,她一眼?就看到了那颗最亮的金星,又瞧瞧旁边星辰,突发奇想道:“你看整个星空像不像一个棋盘?”

宣城指着天空,用手指划出一个四宫格来?,好久没有说过这样?天真的话了。

想起舒殿合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星辰所代表的意义?,宣城放下手,忽然叹了一口?:“时间真的过的好快,马上又一年中?秋了,没有想到这一年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太?子老兄没有,皇嫂没了…父皇沉迷修仙,不理?政事…

是否命运也同这星盘一般,有人在背后把它当作棋子下呢?如果是,那么操棋手又会是谁呢?

舒殿合顺着她的指示眺望去,在宣城划定的棋盘中?央,独金星一颗耀耀发亮。

自然而然的,舒殿合便说出了在心头徘徊了良久的话:“公?主以前说过如果有机会,愿意离开皇宫里营营扰扰,所以…现?在公?主的心意变了吗?”

宣城一想到自己的皇兄皇嫂,情绪就持续低沉下去,再见池面已经看不到之前为皇兄皇嫂放的船灯了,更加索然无味,以为她只是寻常的问话,没有注意到她眼?中?的期待,道:“原本以为我生性爱自由,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座宫城。可?是现?在看来?,我走不出这座皇城了,我出生在这里,长于这里,这里是我的家,这里有我的哥哥和父亲。如果我离开这里,我该去哪里呢?”

舒殿合早就猜到宣城会是这样?的答案,说不失望,那她垂下眼?睑的眸子中?为何会闪过落寞。

宣城继续说道:“而且就像你过去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责任。皇兄没了,我也得?替他承担起陪伴父皇的责任。”

舒殿合始料未及自己的这番话会对宣城起作用。

她也不知道的是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宣城都铭记在了心里。

宣城对舒殿合纠结的心思一无所知,歪了歪头,伸手过来?牵住身侧舒殿合的手,重新扬起微笑道:“你会一直陪我的,对吧?”

可?能这句话有些自私,有要将舒殿合捆绑在身边的意味,但是宣城心知肚明自己不能没有她。只要有她陪着,即便失去曾经最想要的自由,她也不害怕。

“…对。”舒殿合沉默了片刻,应道。

明月洒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如在上头铺就了一层冰琉璃。官宦人家蹲守门扉的石狮子藏在月光的阴影下,仅露出些许峥嵘轮廓。一阵旋风吹过,夹带起各家门前未扫净的纸灰,从街头飘到街尾。

三四个小?厮和甲士护卫着一顶青色轿子打皇宫而来?,九王府的灯笼在当头人的手里摇摇晃晃,脚步声和轿子发出的细微动静,在这寂静的夜晚里突兀回荡。

轿子刚拐过一个街角,不知从哪飘来?一朵乌云遮住半轮圆月,月光顿时暗淡了几分。

深巷传来?两三声狗吠,声音未落,在黑暗的角角落落中?,猛然冲出了七八个黑衣人,将青轿拦截住,包围了起来?。他们手中?提的刀刃在月下泛着银白?色的寒光,嗜血的冲动在冰冷的武器之下咆哮。

“来?者何人,敢拦九王的轿子?!”九王府当首的人率先反应过来?,发出愕然的质问。

来?者不善,必有所图。九王府的甲士纷纷拔刀出鞘,将青轿护卫在身后,严阵以待。

黑衣人并不多话,径直攻了上前来?,九王府的甲士迎战而上,刀刃与刀刃相?撞并发出火花,血肉经刀刃撕裂的声音和甲士忍痛的闷声,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九王府的灯笼滚落在地,一抹还带着温热的鲜血横溅到青轿的轿帘上,轿子里的人却犹如不知道外界在发生什么一般,仍泰然坐于轿子中?。

眨眼?间,九王府的甲士和小?厮接连倒了下去,空出手的黑衣人磨刀霍霍朝着青轿逐渐靠近。

旦夕之际,巡街的十几名卫兵听到这厢的动静,带着火光,执械冲了过来?,将黑衣人围攻九王的事目睹个正着。

黑衣人一瞧卫兵的人数是自己几倍之巨,面面相?觑,暗道不妙,慌忙间放弃刺杀,四下逃窜而去。

率先冲到的卫兵去追人,余下的围上来?,看到掉在地上灯笼上的字眼?和惨死的甲士小?厮,都以为九王恐怕凶多吉少。

带队的校尉手忙脚乱地来?到轿子前,掀起轿帘来?查看情况,随后又惊讶又宽心的声音自他的喉咙眼?发出:“九王你无事?”

“平安。”

确保九王无恙后,远处屋檐上的一道黑色纤瘦,依稀可?识辨出是个女子的身影,运着轻功,踏瓦离开。

第二日,九王昨夜在御街遇刺的事,就被告上了朝会,引得?满堂震惊。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文越发现自己不会写文,啊啊啊啊啊啊,自暴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