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殿合毫不留情?地打散她?的想法:“你若真的去求情?了,你该怎么说?该如何保留父皇的颜面?”
宣城被噎住,支支吾吾道:“也是…有道理…”
不论她?父皇有多爱面子,这种事就算是放在寻常人?家,也是一件尴尬至极的事情?。谁去沾手,都能惹来一身骚,就算有理也说不清。
“那我?们就替八皇兄去调查事情?的真相?”宣城又提议道,这是再常人?不过的想法了。
舒殿合摇了摇头,还是否定了宣城的打算:“事到如今,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八王欺辱后妃被父皇抓奸在床,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是被人?陷害,也难保父皇不会为了颜面,照样囚着八王。”
宣城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一双眼?睛没着的四处乱撞,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神?神?秘秘地凑近舒殿合道:“你说…要是我?八皇兄无能,这件事不就解了?”
她?说的含蓄,但是舒殿合一听就能明白她?的意思,颇为怪异瞧了宣城一眼?。而?后者说完话后,揉着自己发红的脸颊,往前望去,不好意思与舒殿合对视。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是从哪里得来的灵感?的。
舒殿合认真考虑过她?说的这个法子的可行性后,正色道:“此法不失为一良策…”八王若是无能,那他奸污妃子的事便是无中生有的事情?了,顶多对妃子是失敬失礼。
“但是据臣所知,八王府上的姬妾和子嗣都不少,这种事皇上只要稍稍在意一点就能掌握…”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宣城抓耳挠腮,不觉烦躁了起来。相对她?而?言,舒殿合心里的盘算却逐渐清晰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目光坚定,无半分游离和彷徨,手掌按在桌面上,道:“为今之计,只有浑水摸鱼了。”
既然?无法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就把局势搅得更混乱一些,让谁都无法从中获利。
实际上,就算今天?德妃没有求到自己的面前,舒殿合也会想办法帮帮八王。理由?无他,皇孙还小,几个皇子之间的争抢若是输的太快,皇孙来不及成长,聚拢自己的幕下,那么一旦他们其中决出了赢家,皇孙只能任人?宰割了。
“大哥因巫蛊之事,被白绫赐死。八弟调戏后妃,被父皇抓奸在床,王爵没了,囚于?宫中自身难保,还牵连到他那掌管后宫的母妃,被打入冷宫。天?底下真的会有事情?,这么巧合的在同一时间内齐齐发生?”
五王坐在自己的府邸里,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对着自己的谋臣,自问自答道:“本王不信。”
他的谋臣眼?珠子晃了晃,明知故问道:“千乘是觉得,这些事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五王忍不住冷笑一声,早就识透了身边这群谋臣笨如蠢猪的脑子,刁钻刻薄地反问道:“你是瞎了吗?本王没有动?手,背后之人?,现在还看的不够清楚吗?”
他的谋臣唯唯诺诺,连连恭维道:“千乘明眼?识人?,皇位定能唾手可得。”
五王嗤之以鼻,拇指扫过自己的唇须,脑中浮现他九弟身穿道袍,嬴弱不堪的模样。
在他父皇面前不漏任何的马脚,就将他的大哥和八弟折了下来,他过往怎么就看不出来他有这样的高明手段呢?
在惊讶之余,又是对这些暗地里的手段感?到不屑,连带起对使用这些阴谋诡计之人?的鄙夷。
一病秧子尔尔,他就不信对方能斗赢自己。
五王呵呵一笑道:“罢了,大哥八弟本就是本王相抗衡的对手。现在有人?代本王动?手除掉了他们,也省得自己脏手,何乐而?不为?”鹬蚌相争,渔人?获利,他坐享其成就够了。
他的谋臣附和道:“正是如此。”
“如果不出所料,他的矛头下一个定然?会针对本王。”
西北,呵,西北。
他的封地不正好也在西北?
他又不是和他的大哥一样的蠢货,他九弟想陷害自己,可没有那么简单。他绝不会让他一石二鸟的计策成功。
五王侧首询问自己的属将道:”那些兵马都进京了吗?”
属将应声而?出,道:“千乘放心,人?马已俱备,只待千乘一声令下。”
五王满意地点点头,他就知道这趟入京不会太平。这些暗中带进来的兵马,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一方面也是为了伺机而?动?。
他想了想,眼?下的时机不对,不能太早的暴露自己的野心,命令道:“暂时先按兵不动?,再等等。”
等…等到什么时候呢?等到他的好九弟按耐不住,彻底袒露自己的意图时,他再出手替他父皇清理门户。到时候他就不相信自己的父皇会再看不见自己。
自己不动?,尽看他的九弟要如何耍花头。
舒殿合眼?前同时摆着两件事急需她?去解决,一则是八王,二则望仙台的事。
急是八王的事急,但是另一件事也耽搁不得,她?得需找个人?商量商量,看能否一同联手劝服了帝王铺张浪费的心。
这个人?唯冯焕森不可。
舒殿合以公务之名,向丞相府递了名刺,得了允许,她?才登门拜访。
今时不同往日,当?初因为舒殿合打扮平庸而?轻视于?她?的丞相府长史,如今再次接待到舒殿合,哪里还敢颐指气使仗势欺人?,一脸客客气气的把人?请到了他家丞相的面前,然?后倏忽就识趣的消失了,生怕贵人?会追究起过去的事情?来。
丞相府的后花园是依照江南的园林样式建造的,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水贯穿其中,曲曲折折,所到之处怪石峥嵘,亭榭迎风,无处不透露着主家的雅致。
舒殿合所见到的冯焕森头戴一顶黑纱唐巾,身穿深蓝道袍,坐在藤椅上,一柄长杆斜架在溪面上,正在垂钓。
冯焕森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依旧不动?如山,道:“来了?”
“见过叔父。”舒殿合走近后,端正行了拜礼。冯焕森说过只有他们两个人?时,不必摆疏远的称呼。
她?余光往溪里瞧了一眼?,溪中水波荡漾,粼粼烁烁泛着金光,数尾黑背草鱼在水草之间游荡,环绕着钓丝,时进时退,就是不上钩。
再看垂钓的人?,也并?不焦急,悠然?等候着。
不待冯焕森启齿询问,她?便主动?提及了自己此来的目的,将吕蒙想让她?修建望仙台的事,一点不留倾囊告诉他。
冯焕森听完之后,背对着舒殿合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么明显的流露出自己的情?绪,反倒令舒殿合摸不透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叔父这是?”
“上命不可违,我?们做臣子的,只能顺应皇上的心意做事罢了。”冯焕森捻着自己的胡须:“你看着办吧。”
舒殿合一皱眉,眼?前人?油滑的很,身为宰相,却不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来,轻而?易举就把麻烦事又甩回了自己的身上。
一时之间她?越发看不清眼?前人?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了。
“皇上并?非像表面上看的那般糊涂…”冯焕森模棱两可的说,顿了顿,又道:“前几日他唤老夫入宫,将在一旁读书的皇孙指给老夫看,问老夫皇孙如何。”
“叔父如何回答的?”舒殿合接过他的话头问。
冯焕森呵呵一笑,怎么会不知道皇上的意思,道:“老夫言,皇孙有颛顼之像。”一阵微风穿过溪旁的树林,扑面而?来,卷起冯焕森长须,越发显得他高深莫测。
颛顼,乃是上古黄帝之孙。据《水经注》记载,黄帝次子昌意,因才德低下,不足以继承帝位,被黄帝驱逐至偏远地方做诸侯,但他却生了一个好儿子颛顼。颛顼后争得了帝位,成为了天?下共主,继承黄帝的遗策,使天?下承平久安。
冯焕森这回答的意思跃然?纸上。
他接着不疾不徐说道:“皇上听了之后未置可否,令皇孙来到老夫的面前,拜老夫为太傅。老夫不敢揣测皇上的意图,你觉得呢?”
“皇上这是想让师长扶持皇孙。”舒殿合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径直说道。
话虽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表达的却是冯焕森心里的意思。
冯焕森侧头瞥了她?一眼?,微颌首,同意了这句话。
“老夫听说皇孙小小年纪,在读书习字上颇为勤恳好学,常常挑灯夜读,秉书达旦,与荒唐的千乘们俨然?不同,大概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动?了心思吧。”
他的话,恰好应和了舒殿合现在的所思所想,她?怔了怔,始料未及一点小动?作,波澜这么快就扩散出来了。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
人?性一向都是琢磨不透、矛盾重重,不管皇上如何相信长生之道,他心底定然?也害怕如果自己没有成功,先去了怎么办。
太子薨了,剩下的皇子不成样子。那么肖像太子品性的皇孙,就是皇位的最好人?选。
所以冯焕森所做的,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她?现在才明白权谋谋的是人?心、人?性是何意。
这个想法从一点苗头在她?的心头滋生,然?后逐渐扩大扩大,直到长成令人?无法忽视的参天?大树,最后又迅速在她?的眸子里缩小成光点。
作者有话要说:论出身高贵,却命运多舛的公主有蜀国、徽柔、太平、高阳、晋阳、宋徽宗的帝姬们等多不胜数。一开始呢,宣城就是想写宣城,后面参合进了对这些公主的可惜,所以希望宣城能够得到这些公主都没有的东西,平安喜乐,幸福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