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姑父姑母

宗正当先禀报道:“宗正府今日收到来自京兆尹有关于大王的举察,一则言说大王在府邸搭戏台唱戏,二则是揭发大王府上发生了谋杀案,死者被藏尸于花园中。等宗正府到了大王府之后,经过一番勘查挖掘,却发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证人证物皆在,请圣上过目。”宗正将从大王府上挖出来巫蛊娃娃连带盒子,都呈到了吕蒙的面前。

吕蒙一见到扎满银针的娃娃上面,贴的“太子吕温”四个字,就遍体生寒,把牙齿磨的咯咯作响,国师之前的话在他脑中回荡起来。

“诅咒二字,应该是指太子是被人用巫蛊之术,夺取了元寿,故才青年短折…”

再仔细一想,他所赐给吕洪的府邸,似乎正好在皇宫的西北边…

胆敢诅咒太子的人,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对自己动手了?

他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引而不发。

吕洪回神过来,从他府邸众目睽睽之下挖出来的东西无法狡辩,但是他决不承认这件东西是自己的,慌张否认道:“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没有这样的东西!”说着要来抱吕蒙的腿。

吕蒙一脚把他踹开,呵斥道:“一边去。”

吕洪闻风丧胆,声泪俱下,把头磕如捣蒜,哀嚎道:“此事甚是奇怪,儿臣那敢在背后诅咒太子!请父皇明察秋毫,还儿臣清白!”

吕蒙来回踱步,琢磨着这件事,没有彻底理清楚来由过程,便无法轻下定论,开口询问京兆尹道:“是何人向京兆府举察的大王?两件事是否为同一举察者?”

京兆尹应声而出,恭敬回答道:“回圣上,两件事并不是一个人举察的。唱戏之事,是一路过大王府的行人所举的。那人只是在大王的院墙外,听到了内里有戏子的唱戏声,心知太子的祭期还没有过,一时愤慨,便找到了京兆尹。其人并不知道内里所住的主人是大王。而谋杀之事,也是事出有因…”

京兆尹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大王,问道:“大王前几日是否强抢了一位民女回府?”

吕洪一愣,不解为什么京兆尹会突然提起这个来,犹豫不决着该不该说这无关紧要的事。

冷不丁抬起头,对上自己父皇那双犀利的眼睛,他慌不择路,承认道:“有…”蓦然明白了京兆尹的意思,把头摇的都快掉下来了,道:“但是儿臣没有杀她啊!”

“那就对了。”京兆尹道:“无论那民女是否幸存,她的父亲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以为她在王府内被大王□□折磨致死,埋在了庭院里,故就跑到了京兆尹举官,要状告大王。”

吕蒙凝眸打量着自己庶子的面色,并回忆起他平时那些被御史屡次三番上折子参奏,在封地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事迹,没想到这刚容许他呆在京都没几日,又惹出这种事来。

当即反手给了这个庶子一巴掌,他质问道:“吕洪,朕问你,你可真的做了这两件事?”

吕洪矢口否认道:“儿臣没有杀那名女子!儿臣没有!她还好好的在王府里!”

吕蒙在意的并不是他有没有谋害民女,而是因民女的事所牵扯出来的巫蛊之事。

这两件事能凑到一起,或许巧合,但是无论是哪一件事,都足够引起他的震怒。前者违背他的旨意,后者指使巫蛊,意图杀兄弑父,更是心怀叵测。

吕洪已在万劫不复的深渊边徘徊。

吕蒙阴寒着脸,莫名来了一句:“别以为朕不知道,太子短折是朕的不幸,却是你们的大幸。”

吕洪还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就被他下令道:“将大王收押宗正府,查清真相后,再行处置。”

“父皇!父皇!儿臣冤枉啊!”吕洪一边喊冤叫屈着,一边被甲士拖了去。

吕蒙转而命令宗正府联合刑部处理这件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若真的是大王折腾出来的祸事,并寻到证据,就立马禀告与他,他要亲手处置不肖子。

等宗正府和京兆尹的官吏走了之后,吕蒙喝了一口冷茶,配服仙丹,又出声道:“来人啊,把国师唤来。”

舒殿合在礼部办着公务,听说宣城又进宫了,放下毛笔,垂眸想了想,将手头的事交给了下属,也去了宫内。

等她到时,御书房内吕蒙不在,宣城正教小皇孙画老虎。

她脚步轻缓,来去悄悄,还是小皇孙无意间抬起头发现来人,喊道:“姑父!”

宣城随之抬起头,眼底盈满那人的身影,仿佛自带着光芒,碍着小皇孙在这里,不敢表现的太过放肆,但还是压制不住嘴角翘起,酒窝浅浅。

舒殿合上前行礼:“殿下。”也不知道她敬的是哪一位殿下,兴许两者都有。

小皇孙看看了宣城,又看看自己的姑父,懂事的点点头。从小接受的礼仪使他,无法像寻常的小孩那样,将欢喜肆无忌惮的表达出来。

宣城问道:“你来做什么?”

“来接公主回家。”舒殿合应,此言使得宣城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一直甜到心底去。

“灵均不想姑母这么早出宫。”小皇孙攥着宣城的衣袖,不舍得两人离开,撅着嘴撒娇道。

在他心里,姑父姑母是除了他的父王母妃以外,待他和妹妹最好的人。皇爷虽然也好,但是平时对他们都凶凶。现在父王和母妃都走了,最可以让他们依靠的人,便是姑父姑母,恨不得让他们每天都入宫陪伴自己。

舒殿合也没有说要立马走,随她们席地而坐,摸摸皇孙的头,问道:“宜安呢?”

在远处宫人的眼里,公主驸马和小皇孙这样坐着,倒真像和睦的一家三口。

“皇妹不喜欢读书,才不会到御书房来,现在应该在后宫里和嬷嬷宫女们玩耍。”小皇孙答道。

八岁的小孩,遭逢巨变,父母双双辞世,只剩下自己和妹妹在这深宫中无依无靠,性子比以往更加沉稳,说话和小大人一般有理有据。令舒殿合一半是心疼,一半是怜悯他们的命运。

宣城听着这话,认真一想,怎么觉得有点像自己小时候和皇兄一样,一个认真读书,学习君子之道,一个不学无术,整天都知道玩。

舒殿合发觉她情绪突然低沉下去,伸手绕过小皇孙的背后,悄然握住了她的手。

宣城抬头对上她温柔的目光,失去的温度,仿佛又回来了。

日晷上的阴影转到午时,钟楼传来钟声响彻整座皇宫,吕蒙还没有回来,皇孙由姑父姑母陪着吃过点心之后,被嬷嬷送去小憩。

舒殿合和宣城在离宫的宫道上,遇上了乘撵的八王吕治。

吕治远远看到两人,本来想让抬撵的宫人转个方向,装作错过的,突然灵机一动,歇了这个念头,任由两人一撵迎面相遇。

等到了宣城和舒殿合面前,他立马喊停了撵,从撵上走下面,表情有些僵硬,却故作熟稔地问候,道:“妹妹,妹夫今日也进宫来?”

舒殿合松开宣城的手,先行了一礼,与宣城相视一眼,由宣城作答道:“宣城来宫里是见父皇。”

吕治明白的颌首,接着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袖子里扣着自己的指甲。

宣城见他有些难堪,知道这个哥哥内向,平日里也甚少遇见,几乎没有交谈过。今日竟然会主动和她攀谈,唤她作妹妹,定然是抱着什么意图,为了保持着表面的虚情,她眼角动了动,递出话头问道:“皇兄,这番入宫又是为什么?”

吕治仿佛抓住了救星,傻愣愣的回答道:“本王是来见母妃的。”目光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意味不明的叹道:“妹夫和皇妹的关系真是好啊。”

他说的是死话,叫人无法回答,气氛登时有些尴尬。

吕治稍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场合弄僵了,客套话卡在了喉咙了,上下艰难,突然自己的目的来,问道:“皇妹,应该收到了本王送的那些礼物了吧?可有得心上好?”

诸王送礼的事,舒殿合都告诉宣城了,宣城面上不显喜,也不显恼,只是用着平淡如水的语气,谢道:“收到了,谢谢皇兄的美意。”

“那就好,那就好…”吕治找不到合适的言辞说要离开的话,只能没话找话,继续和宣城聊了两句。

舒殿合看到宣城的脸颊被日头晒的微红,不想久被拖延住,便请道:“八王若是没有什么事,臣和公主就先告辞了。”两人本来也是应该像吕治一样乘撵出宫的,宣城非说要和她走走散步,才会让吕治在宫道上遇到她们俩。

吕治被解了窘迫,感激似的看了一眼舒殿合,与她们告辞,复又上撵离开。

等吕治和他的人马,都走远之后,宣城既嘲弄,又是不屑的讽刺道:“皇兄在的时候,都不见他们对本宫这么亲热过。皇兄一走,他们就涎着脸面,上来奉承本宫,口口声声一个个妹妹,叫的悦耳动听。真把本宫当成傻子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怀鬼胎?”

作者有话要说:扪心自问,宣城这样的性子真的合适做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