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心一揪,担忧道:“皇兄还病了?”
太子把火急火燎的她按坐在椅子,又遣人去端来宣城最喜欢的糕点来,喝茶漫谈。
“孤不过是在御前口不择言,说错了一些话,被父皇禁足了。”他先轻描淡写的回答前一个问题,刻意隐瞒了真正的原因,不想让宣城牵扯到前朝的事里,尔后又说道:“这几日身体的确不爽利,但是已经看过御医了。御医说只是轻微的风寒咳嗽,休养几天就好了,你不要担心。”
宣城被哄了过去,窃笑,被禁足往常都是她的专属待遇,没想到乖乖的太子老兄也会有这么一天。
她走到太子的身侧,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本宫回头送点乐子来给太子老兄解闷。”比如,为难人的九连环。
“这样的事,本宫颇有经验。等父皇过几天怒气消了,自然会放你出来。”她还大方与太子分享着自己被禁足无数次的心得。
太子苦笑,事情可没有宣城想的那么简单。再深谈这个话题,恐会让宣城起疑,他岔开话题,问起了滇州的事。
太子有兴趣听这些事,宣城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滇州的风景如何,百姓如何,她和驸马到那之后做了什么,又如何将贪官污吏拉下马来。
太子随着她绘声绘色的描述,心情开朗了许多,不禁向往起来皇宫以外的天地来。
他一边听着宣城讲话,一边踱步到门边,负手眺望。恰好有一群野鹤打天边飞过,他的视线随着它们移动,直到野鹤们远到看不见,他才悻悻收回目光。
世人皆道皇家的人命有多好,甫一出生,就拥有了一个人努力一辈子也妄想不到的荣华富贵,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上天是公平的,给你多少东西,就会收回多少东西。生成皇家,便意味着父母兄弟亲情淡泊,夫妻异心,终身不得自由。
出身在皇宫的孩子,除了丧嫁被贬,一辈子也走不出这紫禁城,就算他贵为太子也一样。
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多希望有机会能够到外面看看。
断了多余的妄想,他扭头走回来,凝望着宣城纯真无邪的脸,既羡慕她不用承担天下忧国忧民,又羡慕她的来去自由。
有别与后宫那些怨气冲天的女子,宣城是皇宫中的一道清泉,无论经历过多少事情,都仿佛永远能够保持着不容他人玷污的天真可爱。
这样的品性,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为她的未来而忧心。
等宣城将滇州的事说的差不多了,太子想起她之前的胡作非为来,劝道:“你与舒慎成亲一年多了,也该学会如何和驸马好好相处了。做一个贤妻良母,不要动不动使性子离家出走,不告而别。”
宣城不置可否地哼哼两声,什么贤妻良母,她才不要。真要说起她出走的事,那还不是事出有因。
太子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忍不住忧心的嗟叹道:“你啊,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等到真正失去了,你才知道珍惜。”
“呸呸呸!”宣城嫌他乌鸦嘴,她差点就弄丢自己驸马一次了,可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也罢,太子道:“什么时候等舒慎有空了,你带他来见见孤,孤有事想和他说。”
“什么事?”宣城试探道,劝服不了自己,就打算要让驸马教训自己?
太子不会让她窃知到自己的想法,径直堵话道:“前朝的事。”
对前朝的事,宣城才不想听,答应下来,道:“本宫回去,会让他来的,顺道一块给皇兄看看身体,小病也不能大意…”说完,宣城从怀里掏出舒殿合的玉锁来,问:“对了,皇兄你还记得你送我的这块玉锁,是从哪里来的吗?”
太子接过来一看,不解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来,用打趣的目光瞧着宣城,问:“你不是老早送给舒慎了吗?怎么又拿回来了?”
宣城被他说的脸一红,梗着脖子强辩道:“现在他的东西,就是本宫的东西,本宫想拿就拿,不行吗?”
太子可没有表示自己不允许的意思,撇清自己后,他在脑海中追忆着这块玉锁的来由,但是时间太久了,连他自己也忘了是从哪里来的。
索性让宣城容自己想想,想到了再告诉她。
宣城也不急,把玉锁拿了回来,去见太子妃和她的皇侄儿、皇侄女们。
等她走了之后,太子悠长的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宣城啊,一心想要长生不老的父皇,可能不再是我们的父皇了…”所以他才想见舒慎,让舒慎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护着宣城,不容她有失。
舒慎对宣城的好,他看在眼里,真心诚意毋庸置疑,世间也没有几个男子会做到同他一般,因此他才敢把妹妹真正的托付给他。
宣城在东宫待了一天,才回到公主府,听说驸马早就回来了,正想回房去找他,却被楚嬷嬷拉到了一边,旁敲侧击的问:“公主近来月事可还正常?”
楚嬷嬷以为公主和驸马昨个回来时那样的亲密,定然是已经发生过了什么,虽然不合规矩,但是既已发生的事,过分追究无益。现在最重要的事,要让公主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体,以免怀上了却不知道。
宣城被她问的莫名其妙,一脸诧异地打量楚嬷嬷,答道:“正常啊?怎么了?”自从上次她痛过一次之后,舒殿合每月那几天都不容许她乱碰冷水冷食,还压着她喝又苦又涩的药。说来也神奇,被这样养了一段时间,她后来再也没有痛过了。
楚嬷嬷略显失落,兀自安慰道:“没关系,公主和驸马都还年轻,应该不久之后就会有好消息了。”一半说给宣城听,一半也是说给自己听。
她的意思呼之欲出,宣城眼睛眯成细缝,露出看破一切的眼神,不想让舒殿合听到这样的话,命道:“楚嬷嬷,以后不许你再在公主府内提有关孩子的事。”
楚嬷嬷一愣:“为何?”
宣城皱着眉头,语气严肃,一言堂道:“本宫说不许,就不许!”
楚嬷嬷以为自己惹了公主不快,退后一步,福身请罪道:“这是老奴的职责所在,而且公主和驸马一年了,宫中翘首跂踵着喜讯,屡次遣人来问…”
“本宫不管你怎么应付宫里的来人,若是楚嬷嬷不愿意再待在公主府,本宫可让父皇收你回宫。”宣城从未有过如此坚定的态度,不惜以威胁相逼。
楚嬷嬷怕如果没有自己的时时提醒,公主以后有了身子,没有察觉,伤了孩子,那她的罪过就大了,还想再次劝说公主改变主意,被这一吓,顿时不敢二话道:“老奴遵命。”
无法明面上改变公主的想法,楚嬷嬷暗自盘算着决定日后让府医每月多请几次平安脉,不能让公主疏忽大意。
说到孩子的事,宣城就又担忧起舒殿合的先天不足来,忖度着要楚嬷嬷去找个太医上府,想想还是算了。要是父皇知道这件事,定然二话不说就让她们和离。堂堂九五至尊怎么容得下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
也不能把外头的大夫叫进公主府来,无奈只能将这件事暂时搁置了。
等她回到房间的时候,舒殿合坐在灯火烛影里,手上捏着一本书,却无心在看,半天也不翻一页,似乎在思考事情。
听到宣城进来的动静,舒殿合放下书本,朝她看了过来,表情意外的凝重,半吞半吐的想开口说话。
宣城将身走到她的面前,困惑的问道:“怎么了?是今天见父皇,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舒殿合摇摇头:“不是,父皇因臣在滇州立下了功劳,把臣提拔到了礼部侍郎。”
“这不是好事吗?”宣城眉眼带笑:“那你为什么这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舒殿合不搭话,牵住宣城的手,又考虑了一阵,宣城把她的眉头按下去,不一会又皱了起来。
宣城以为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禁忌可言,不需要舒殿合这样犹犹豫豫,道:“什么话,不能直说?”
舒殿合忽然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说吧,一面留心着宣城的情绪,一面缓缓道:“臣此番进宫,无意间察到父皇的面色不对…”
“怎么不对?难道父皇也病了?”宣城困惑。
舒殿合注意到了她的‘也’字,心有疑惑,还有谁也病了?
先将这个问题放到一边稍后再问,她继续说:“父皇的脸色过分红润有光,而且现在分明春季还未来临,天气尚冷,他的身上却穿着夏季的轻薄常服,似乎毫无冷意。”还有不停擦汗的手心等等…
她神情笃定,按下定论:“所以臣觉得父皇可能在食丹药,…”
不想让宣城和自己一样掺合进朝堂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是当今皇上是宣城的父亲,事关他的事,宣城理应知道。
就算她现在不和她说,不久之后,她一定也会听闻到。
再则,她不仅是皇上的臣子,更重要的一层身份,还是他的女婿。这件事无论将来如何发展,她都无法置身事外。她须知宣城对这件事的态度,才能够决定要如何对待这件事。
宣城第一个反应,便是不敢相信,哑然失笑:“这是你的猜测?”
作者有话要说:要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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