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觉得公主现在的表情甚是可爱,没有忍住抬手拍了拍公主的发顶,微笑着继续往前走。
她甚是了解女子成婚之后,为什么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在乡下生活的时间里,她为自己的师傅打下手,耳朵边整日都充斥着那些来求医的婆婆妈妈们的抱怨碎语。
从对夫婿婆婆的不满,再到日常盐米用量的计较,还有无尽无休对未来生活的担忧。
饶出嫁前还是青春活泼的少女,在新婚第二日,就骤然被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杂务所拖垮,而无中间的过度岁月,便一下子老成持重了下来。
公主至纯至真的品性,世间罕见,何况她还是生在皇家,更是难得。
虽然公主已经有父兄无微不至的庇护,但之后她们要比任何人都要亲近的共处一年之久。她希望自己在这段时间内,勿要使公主天真烂漫的性格有所改变。让公主能够顺利的度过这一年,步入专属于她的下一段旅程中。
宣城起先咂舌,面前这个看起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挑,身材也比寻常男子瘦弱的驸马,居然具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内力。难道之前输给自己,都是他故意的?还是他在逗自己玩?
后面又将舒殿合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进耳朵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眼前走路不太稳当的人。
似乎与那些爱讲三从四德、礼义廉耻的男子相比,是个另类…
“快点走吧,归宁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作为主角的公主可不能迟到。”舒殿合走了有一段距离,发现宣城没有跟上来,头也不转的呼唤道。
宣城一回神,紧跟上她的步伐,问:“你被人打输过吗?”
“没有。”
“你就没有碰过打不过的人?”
“没有。公主为何要问这个?”
“呵呵,没什么,就是想看你被人打在地板上吃灰的模样。”
“…那公主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你就吹牛吧。”宣城小小声嘀咕道,舒殿合听到了,笑着挑挑眉。
在之后的归宁宴中,该到场的人皆至。
宽敞的大殿中,在座的全是宣城的哥哥姐姐们,吕蒙依然高坐上首,公主们凑着脑袋说话,席上玉杯牙著,珍馐美馔,一时间看上去倒也其乐融融。
对着宣城驸马容貌垂涎欲滴的公主们,成婚的尚能够克制,偶尔假作无意的撇过来几眼,又匆匆挪开。
唯独宣城那未出阁的宝荣小妹,即便座位与舒殿合远远隔开,也阻碍不了她那躁动的心思。
借着自己年纪尚小的光,环绕在舒殿合周围,一声声姐夫长,姐夫短,一会要请教姐夫功课,一会又要姐夫给她讲解诗句,理由铮铮有词,硬生生让宣城看的牙疼。
但,绝非是酸的,只是觉得膈应。
吕蒙在上首看到这一幕,还道宝荣开窍了,让她好好向驸马请教。
宝荣得到赞许,更是得意忘形。若是她光请教也就罢了,她的举止却完全无视了宣城的存在。宣城被惹的气急败坏,那目光都要杀人了。
席散了之后,吕蒙在久未见面的女儿们的一杯又一杯琼浆劝说下,兴醉而归,宝荣还黏着舒殿合不放。
宣城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径直牵住舒殿合的手,像活遭雷劈了一样,突然变得温婉起来,学着太子妃的模样,柔声细语道:“驸马,时候不早了,我们得早点回去了,否则宫门落锁,你就得陪本宫宿在栖鸾殿了…”
她用这怪异的语气说话,别说舒殿合不适了,连她自己都引起一身恶寒。
舒殿合这厢一个小公主还没有应付完,又来一个大公主,夹在二人中间,脑袋发胀,不习惯地想收回自己手,却被宣城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舒殿合手心发热,只想立马抽身离开,连声允道:“好,好…我们这就回去。”另一只手摸摸宣城的头。
也是宣城站在她身边太像一个调皮的妹妹了,她发现自己莫名爱上了这个动作。
宣城却觉得她这像是在摸狗,要不是碍着要在宝荣面前装模作样,舒殿合的手早就被她拍下来了。
宣城又转头向宝荣说道:“小妹,难道还要跟着姐姐、姐夫一起回公主府吗?”说到姐夫两个字的时候,还特意用上了咬劲,宣示主权。
两个公主的暗中较量,无一例外,最终以宣城压倒性,且合理的获得胜利。
宣城耀武扬威地带着舒殿合离开大殿,徒留下觉得不公平的宝荣,在原地气呼呼地跺脚。
等二人离开了宝荣的视线,宣城立马松开了舒殿合的手,闪开一步,与她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她在心里自言自语地为自己神来奇怪的行为做辩解。她这不是争风吃醋,名义上是她的人,就算自己不喜欢,谁都别想染指,亲妹妹也不行。
又握了握拳头,她陷入沉思。不止舒殿合一个人相握的手感觉怪异,她自己的也是冒出汗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大胆地握住一个亲人以外的男子的手。
舒殿合的手似乎比太子老兄的要更软许多,皮肤也没有那么粗糙,有点好捏…
原本午后宣城还得去拜访长公主府的,结果没有想到在皇宫里一耽搁,就耽搁到了夜暮迟迟。幸好舒殿合极有先见之明,提前派人去长公主府知会了一声,说公主今天可能不会过去了,才没有让长公主府的人白等一天。
舒殿合第二天婚假就休完了,得去翰林院正式赴应官职,所以去拜访长公主府的事,便延搁下来,之后再找时间。
马车到了公主府,下来的却只有宣城一个人。
楚嬷嬷想说什么,被宣城以驸马明天须早起去翰林院点卯,怕吵到自己,主动要求晚上回驸马邸休息,自己允许了为由,搪塞了过去。
第二天,舒殿合自去翰林院点卯,一套繁文缛节等不言。她是他们这批进士中最晚履职的,因着身份特殊,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和她一起及第的冯正,早就刑部观政一个多月了,见舒殿合此时才来悠悠办公,把他羡慕的不得了,恨不得自己也马上找个妻子,回去舒服的休婚假。
两人打舒殿合被选为驸马,搬出丞相府之后,到舒殿合婚宴,仅碰了一个面,也没有机会坐下来闲聊。
冯正甚是想听点男子成婚前,和成婚后有什么不同的区别,以用来考虑自己的婚事,猜想舒殿合明日应该会有空闲,所以特地向她发出了邀约。
舒殿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履职的第一天,她在前辈的带领下,熟悉了今后她所要做的事务。
翰林院侍诏,顾名思义就是,守在翰林院内,等候皇上的召唤,时而为皇上起草诏书,时而代皇上议论时事,她们的工作全是围绕着皇上而展开。若是皇上不需要的时候,他们也就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说起来倒是清闲,又得皇上重视的官职。
午后,她下翰林院刚回到驸马邸,官袍都还没有换下来,公主府的人就又来请。舒殿合一琢磨,怕又是楚嬷嬷的主张,以要处理刚接手的繁多事务为借口婉拒了。
公主府再好,也没有一张能供她舒服的躺下来睡觉的床。她打定主意,今后有借口不去公主府就不去,反正公主也不想见她。
原本以为第二天也会顺顺利利的度过一天,散值之后,就能去赴冯正的约,她却没有想到会遇见一个古怪的人。
舒殿合刚来翰林院不过两天,认识的人不多,但翰林院上下几十个官员,要么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要么是舒殿合同科的进士,谁会不认识皇上新选的女婿。
除却那些因舒殿合的驸马身份,没事就上来巴结的人以外,剩余的人少说也会顾着日后的同僚情谊,与舒殿合结成点头之交。偶尔在办事时遇上了,互相寒暄两句是必然的。
刚习惯与同僚交往方式的舒殿合,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人。
两人在翰林院的回廊上碰面,舒殿合是出来闲看花的,见他迎着自己上来,主动先一步问候。
那人当时还在想事情,冷不丁差点与舒殿合撞上,等看清来人是谁之后,表情没拢住,显得十分惊讶。
舒殿合不认识这个人,眉头见状微微隆起。
那人反应过来,赶忙压下自己的诧异,面上有些冷,和舒殿合说了两句话,语气像是在敷衍她,犹犹豫豫,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就匆匆离开。
舒殿合越发奇怪,看他的官袍品级,应该是翰林院侍读之类的,将顺口问下的名字在脑海中搜寻着。
梁正绪,这个名字太过陌生,舒殿合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以前认识过这个人,和他有渊源的关系更是无从谈起。
冲着对方莫名的冷脸,舒殿合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堪,倒疑心起是不是自己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过对方?
摸不清楚,便抛之于脑后。
梁正绪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上舒殿合。
他在舒殿合打马夸街之日,就见过舒殿合了,也看过舒殿合金榜题名的试卷。宣城公主下嫁新晋探花郎的旨意昭告天下之后,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对方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将自己碾压无几,他比自己更配得上公主。
他也欣喜公主能觅到良人,只是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甘心。
皇上的旨意既然已下达,那便是板上钉钉,木已成舟,他无力挽回,向翰林院告假,在家中独醉了三日,凭吊自己这场有因无果的爱恋,也让自己今后彻底断绝了对公主的念想。
意外撞见舒殿合时,他不欲将紊乱的情绪,带到与同僚的交往中,但也难以拿出什么好脸色来对待自己的情敌,想说两句“公主是很好的人,希望驸马能善待她…”的话,又自觉自己没有立场说这话,还容易引发对方的误会,只好打消念头,随便寻了借口脱身。
作者有话要说:宣城:你们都被姓舒的外表所蒙蔽了,她其实就是个不识风月的铁憨憨。
你一评,我一评,宣城公主明天就出道。
你不评,我不评,作者明天就发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