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我乃探花郎

太子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意味深长道:“父皇从来都不认为,与众不同是好事,尤其是那种锋芒毕露的,所以舒慎一定不会被点为状元。”

“与其和父皇逆道而行,不如另择他人,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父皇原本就有意在新科的进士中,为宣城挑选一个驸马。

太子轻吹开颜色清亮茶汤上的浮沫和热气,脑中浮现舒慎的模样来。

舒慎尚未娶妻,与宣城年纪相差无几,容貌甚佳,又兼有治国之才和起死回生之术,在新科进士中无人能与之比肩,是宣城驸马的不二人选。

而且,他再了解不过自己父皇笼络人心的手段。

他道:“但是父皇既然已经表现出了对这个有才华的年轻人的爱惜,就一定会让他得到更好的补偿。”

他在考虑要不要和自己的皇妹通口气,又一想,按照自己父皇对宣城的宠爱程度,应该会亲自询问,不需要自己的多此一举。

宣城要是听到这个消息,可能会很高兴。当初舒殿合在皇宫的时候,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宣城喜欢这个舒大夫,只有宣城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太子脸上的笑意,似茶面上的涟漪一般波荡开。

太子离开御书房之后,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宣城也到了御书房。左淮没有跟进来,留下了皇上和公主独自谈话的空间。

“父皇找宣城,有什么事吗?”宣城全然忘却那天的尴尬事,毫无拘束的走到吕蒙的身边。

宣纸上的“探花”两字尚未干涸,吕蒙放下手中的兔毫,问:“你还记得朕上次说过,要让你在新科进士择一驸马的事吗?”

又是选驸马。忆起当日的话,宣城心知自己是逃不掉这一关,脸一板:“知道。”手指忿忿揪着自己的衣角。

“眼下三甲中正有一个人,符合你当日说的那些条件。”吕蒙道:“朕唤你过来,就是想让你看看他的文章。”

真的还有人能与舒殿合一般?宣城愕然,从吕蒙的手上接过探花郎的试卷。她先看了一眼试卷人的名字,舒慎,不认识。

接着,她抚平卷面,对方的字迹甫一入眼,她立即认出来这是属于谁的卷子。

她一失神,脑海中掠过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

她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对舒殿合只是一时好感,也心知肚明两人的悬殊有多大,并没有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抱有什么希望。

在被禁步在宫中的这段日子,她试图用时间去冲刷这份莫名其妙发生的情感。

随着两人久未见面,距离越来越远,再想起舒殿合来,她似乎也没了什么特别的感觉,与寻常人对她的意义并无二致。

解除禁步之后,她也没有再去找他的冲动。

就在她即将达到自己的目的时,舒殿合居然又谜一样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不知道为什么舒殿合会改名为舒慎,但是她确认这个人一定就是舒殿合。

仅仅是一个熟悉的笔迹,就让她那颗安静许久的心,再次加速了起来。

死灰复燃起来的情感,反噬性的将她吞没。

“朕想点他为宣城的驸马如何?”吕蒙试探地问。

宣城两耳嗡嗡,对吕蒙的话置若罔闻。

吕蒙洞察一切,以为她又不肯答应,语气加重道:“朕丑话说在前头,你不要妄想着一直将自己的婚事拖延下去。若是你对此人还不满意,朕只好为你选那些比他更差的人…”

“但凭父皇做主。”宣城丢下这六个字和卷子,便转身逃之夭夭。

临走前,那通红的耳根没有逃过帝王锐利目光。

这是羞了?从未见过女儿这幅模样的吕蒙,诧异的差点捻断自己的胡须。

看事情再透彻的帝王,也不会明白女儿家那颗萌动的春心。

人世间的一切事情,都像是冥冥之中暗藏着一只大手,将所有人安置在他该有的命运之上。

即便这个人再不愿意,也无可奈何。

打马御街前,身赴琼林宴。

舒殿合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平头百姓,摇身一变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新科探花郎,不过只在一朝之间。

她跃身金鞍红鬃马上,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披红戴绸,腰系玉带,前呼后拥,旗鼓开路的行走在御街上。

两旁百姓的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其中也有人仅仅是惊叹于探花郎的貌美。

是天子恩赐的殊荣,更是她通过自己的努力赚来的耀光。

即便是不甚在乎外物的舒殿合,手里也不自觉地握紧了马缰。

在登科的三甲中,舒殿合容貌最佳。

皎白的脸庞在身旁开道彩旗的映衬下熠熠生辉,探花郎的官服穿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天生为她定制的一般合适。长期闲云野鹤的生活,又赋予了她清雅脱俗的气质。纤瘦身子在晃动的马背上挺得端直,散发出不符合年轻外表的稳重内敛。

不说状元和榜眼,就算是全大豫的男子中,甚至于女性,如此形貌昳丽、风流倜傥的人也屈指可数,所以竟然将围观群众的目光全都吸引过去了,风头无二。

夹杂在人群中的不少未婚小娘子,对探花郎一见倾心,再见已然不顾的矜持,尖叫着此生非要嫁给探花郎。

舒殿合偶然听到一两句,面上微笑无可挑剔的她,脊背稍僵了僵。

游街过后,照例,冯正和她同乘一辆丞相府的马车去赴琼林宴。

马车前头高挂的风灯,糊面纸上“”赴琼林宴”四字,随着马车车轮滚动而摇摇晃晃。

夜幕刚刚降临,京都的街道正是拥堵的时刻,但因那盏风灯,马车前行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畅通无阻。

在马车上,冯正还在为舒殿合没有三元及第的事,感到惋惜和忿忿不平,甚至于开始怀疑圣上的眼光来。

舒殿合原本但笑不语,一听他说了犯禁忌的话,连忙止了他,道:“冯兄慎言,有些话不能胡说。”

冯正不怕,这马车上就他和舒殿合两人,外面的车轮声辘辘,马车夫也听不到里面的谈话,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

不过既然舒殿合这么说了,他也谨慎了起来。

看着舒殿合对自己错过一个盛名毫不在意的样子,他犹然不信,问道:“舒兄,难道一点都不可惜,自己没有拿到状元之位吗?”

舒殿合笑着摇摇头,道:“我已经知足了。”

“知足?”冯正质疑。

“我只打算混一个一官半职,能进入翰林院就好。”只要进入翰林院,她就能接触到过去的那些文史,以便调查自己父母的冤情。

金殿传胪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的名字和探花郎连在一起,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压在心上多日的担忧彻底的放了下来。

“倘若真教我考上状元,三元及第。到时必会吸引来无端的注意,就像冯丞相说的那样,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顶着偌大的光环行走,想要在那复杂的官场上独善其身,恐怕就难了。”

冯正为她狭隘的志向,而感到匪夷所思:“以舒兄的能力,若只是这般打算,岂不是浪费了自己的一身才华?我觉得舒兄宜放长目光,瞧瞧那宰执之位,也不为过。”

“读书人哪一个不想平步青云,为天下立心,为百姓谋福祉的?”

巧了,舒殿合就是那独一份的人。她也不辩驳冯正的话,无与言者二三,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相互的知己。她没有将自己的身世告知与冯正,故不强求冯正能理解她。

“不说我了,冯兄日后入了官场,有什么打算?”她岔开话题。

冯正这次殿试的成绩,与会试的相差无几,也是二甲前十名内,从七品的官职稳稳到手。

谈到自己,冯正嘿嘿一笑:“我怎么能和舒兄做比较,我是真只要混一个一官半职,不再瑟缩在我父亲的光芒下就够了…”

在打马御街时,状元被抢去的风光,到了琼林宴上,又轮回回他的身上。冯正也因丞相府二公子的特殊身份,被人所拥戴。本来想脱离父亲光环的他,脸黑一层加一层。

舒殿合不想出头,打算只作一个陪衬的角色,但即便她再掩藏自己,探花郎的名声也为她吸引来了不少的奉承巴结,由此结识了不少的同科进士等,按下不表。

短暂的高光时刻很快就过去,生活又恢复了如初时的安静。

舒殿合只等着吏部授官之后,欲另寻他处买个小宅院,就搬出去丞相府。虽然丞相府住着好,有下人服侍,冯正时不时的过来寻她聊天解闷,冯焕森也不曾亏待过她,但是毕竟是寄人篱下,承人恩情,再舒服也不宜久留。

期间冯正还来找过她一回,无非也是闲聊两句,附和他畅想畅想未来,谈谈以后在官场中如何行事。

她满怀期待着等吏部封她一个翰林院检讨,然后她就可以去接触翰林院所藏的文史,查询有关于自己父亲的卷宗。

哪里料到一卷突如其来的圣旨,会打乱她全盘的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探花比状元,好听好看…而且自古都是驸马的热门选手、嘿嘿嘿嘿嘿

咳咳咳,我写完两场隐晦的…嗯,虽然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见…但是我还是写了…等到鸡吃光米,狗舔完面粉,火烧断锁,本文收藏过万,就应该可以更新到了

今天是5.5断更节emmmm不想说什么长篇大论,但还是要表明一下自己支持的态度,作者写文不易,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