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点19分
“你不能给他安乐死,他表现很好。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萨曼莎锁上了关着“斗士”的笼子,“斗士”是她最终想好给那只负伤德牧起的名字。其他的员工都围在一边面向她。
“萨曼莎,我们已经警告过你了,他恢复缓慢,也不亲近人。没人能处理它,这儿现在也容不下他了。”
“那你当初为何要救他?”该死,她讨厌这般向人摇尾乞求,但一定得有人站出来为他撑腰。“如果当初他值得被救,现在他也同样值得被救。”
露西往前迈了一步,把手绕在萨姆肩上安慰她。“亲爱的,我们尝试提醒你了。我们也希望他能好起来,但事与愿违。”
“他只是还需要更多的时间。”萨曼莎的计策都用光了,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她又攥起了拳头,指甲再次嵌入早已布满半月形印子的手心。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放弃。她讨厌同事脸上同情的表情,讨厌他们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没有人像她那样花时间与斗士亲近。这不公平。
就这么一次,她破了自己的规矩,去接近那只狗。太过接近了,以致她的心都开始生痛。她无法容忍他遭遇任何不测。
因此她毫不迟疑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我来照顾他。”她突然说道。
房间里人声鼎沸。
“不,萨曼莎,你不能这么做。他很危险。”
“萨姆,这主意太糟了。”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萨姆谁都不愿意听。他们不懂。她得给斗士一个机会。
“我得试一试。他不喜欢呆在这。如果我带他回家,他会过得更舒适一点。他需要再次学会信任,在这儿他学不到这点。”
“那然后呢?”凯西充满理智的声音响起了。凯西是这儿唯一一位女性兽医。“如果他袭击你怎么办呢?”
“他不会的。”萨姆强作自信地回答,但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她固执地重复道:“我得试一试。”
沃尔科特医生走了过来,蹲在德牧笼子前。可怕的咆哮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萨姆,我不能让你这么做。”他叹了口气,“他很危险。你这么做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我不觉得他很危险。如果你给我们一个机会,到最后他还是老样子或甚至情况恶化的话,你可以再赐他一死。”
兽医站了起来,哼了一声,手放在身后,关切地盯着她。“到那时,如果没人能够接近他的话,我们就得射杀他。”
他是认真的,但萨姆毫不动摇。现在她终于察觉到他们的态度有些软化。“我需要借个笼子转移他。”她再一次看了下那狗的大小。“还得有人帮我搬运他。”
“要获得我同意,除非你把他放笼子里再关至少一个礼拜。”他伸出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我会来看他,并对他再进行评估。他现在太过危险,不能任其自由行动。他会伤到自己和周围的人。”
萨姆打断了他,“所以才要把他带到我那儿。那里方圆数英里都没有人。”萨姆朝他抛去一个微笑以示感谢,走向小货车,在车里挪出空地放箱子。
在所有人的帮助下,搬运斗士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萨姆一上路,就透过后视镜不断查看,确保笼子没有滑动。
驾车让她有空暇思考。她想起了索瑟兰警探留下的那个名字和电话号,他先前不经意地提到,“史蒂夫是一位厉害的通灵者,我过去和他共事过。如果你需要找人谈谈的话,可以打电话给他。”
然后他就离开了,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留下了一个惊天消息。萨姆抓起纸条,读着史蒂夫的名字,然后又塞回钱包里。她想要抓起电话马上打给那人,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刻,她脑海深处激动难抑。可能性太多了,她心生恐惧,不敢拨下那个号码。事实上,她希望打电话时,勃兰特能陪在她身边,那样就没那么尴尬了。
说起来有点难过,但她对这位侦探的看法已经改善了不少。想到另一件事情,她不由皱起了脸。如果那位英俊的侦探能相信她就好了。获得他的尊重会是额外的福利。他眼中的神情透露出什么。就好像他在乎似的,就好像他在乎她。
那眼神有多性感啊?她切切实实知道有人在聆听,在关注自己。他对她强烈的关注让她全身都不住颤抖。他充满活力的身躯,是那么朝气蓬勃而又富于变化,吸引着她。他脖子和上臂精瘦的肌肉也同样魅力无穷。
尽管她在炎炎烈日下行驶,手臂上却开始起了鸡皮疙瘩。她第一次发现有个男人这般吸引着她。她脸部扭曲了一下。这真是太讽刺了,一个警察激起了她尘封已久的对异性的向往。女人一向会被穿制服的男性吸引,但她并不再其列。她有太多难过的回忆了。
这趟路程磕磕碰碰,势必会伤到后面的狗,但她没听到他一声抱怨。眼前就是她的小屋了,她吃了一惊,心想今天开得有点快。一到家,她就把车倒到门廊上。
摩西在一边等待,挥动着毛茸茸的金色尾巴。她跳了出来,匆匆抱了抱他,去开后拦板。像往常一样,挡板卡住了,她敲了好几下,它才终于掉了下来。摩西跳上货车后箱,急切地想看看新朋友。
摩西喜欢和其他狗相处,大多数时候其他狗也喜欢他。但斗士毫无反应,只是撅了下嘴。萨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的互动。除了低沉的警告,斗士就像忽略了摩西的存在一般,没有一丝反应。
萨姆把手放在身后,对他们说:“现在那侦探要能出现就好了。他可以帮我一把——或者说他那身肌肉能帮我一把。”笼子此刻正躺在破旧的地毯上。把他装上车时有很多人帮她忙,但现在她得自己用毯子把他拖下来。
尽管只有一个人,借助于毯子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但即便如此,当斗士安然无恙地被移到屋顶下的门廊时,萨姆已经累得胳膊都发起了抖。斗士始终一言不发。
即便到了现在,他还是一动不动躺在那,那双乌黑大眼饱含痛苦,牢牢地盯着她,就好像通人心似的。她的内心开始一点点融化。
萨姆在他的笼子边瘫倒了,重重喘着气,“好啦,孩子。在这儿你会过得更快活。”她用T恤的衣尾擦了擦额头不停流下的汗水。
摩西和斗士透过钢丝网嗅了嗅彼此,萨姆在一边休息旁观。病号需要淡水,干净的毯子,药品和食物。天,她也需要好好吃一顿,再洗个澡。
萨姆端着装满食物和水的碗回来了,看到摩西趴在笼子一侧,责备地盯着她。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能放他自由活动。他可能会跑走的。”她把碗放下,开了笼子的前门。
“嗨,斗士。”斗士饱含痛苦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他身子趴得更低了。
“真是的,你受伤了吗?该死。我知道我们不应该搬动你。对不起,斗士。我不得不这么做。他们打算处死你。”
他闭上眼,嘴巴松垮垮的。
恐惧感攥住了她的心,她费劲地打开笼子门上扣得紧紧的扣环。笼子猛地一下开了,她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没有咆哮,只睁开了一只眼,目光饱含痛苦,但警告的意味没有那么浓烈了。
“怎么啦,一点斗志都没有了?我把你带到这里,结果你还对我满怀戒心?”她摩挲着他厚实浓密的毛,黑色的毛上沾满了干掉的血块。她的手指往里探去,发现他皮肤上都是沙子和积垢。“可怜的家伙。好久没人照顾过你了,是吧?”
这别扭的姿势让萨姆膝盖和后背都感到很痛。她又揉了揉后背和脖子。一边揉,一边以平静的声调向他讲述他未来的新生活。她不知道那有没有用,但她觉得,如果她自己身处同样境地的话,应该会希望这么来。
真是愚蠢。这并不是说她也曾被关在笼子里。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手指深深探入他厚厚的毛,突然惊奇地发现他们彼此之间有着某种联系。或许她确实从未被关在笼子里,但她一直像只受伤的小兽一般生活着,小心翼翼地躲避着生活的打击。
她笑了起来,“我们俩都受够这一切了,不是么?”
当她缩回自己的手时,被笼门夹了一下,她不由轻轻咒骂了一声。摩西退缩了。斗士甚至抬起了头。在两只狗的目光下,萨姆努力想要挣脱金属丝的钳制。她跪在那与笼子门纠缠了好一会儿。如果连她都不喜欢这笼子的话,那只狗会喜欢吗?
但要是她开着笼子,他会跑走吗?或甚至更糟糕,他会受伤吗?在笼子里他至少是安全的。但若被剥夺了自由,他的生活又有何意义?他只要还待在笼子里,她就用不着违背她上司的意思。但他哪会理解这些。
摩西把鼻子蹭到她脖子上,她才发现自己保持那姿势太久了。
她环臂搂着他脖子,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把脸埋入他厚厚的毛,“哦,摩西。告诉我怎么办才最好。”
她伸出手去关笼子门,又犹豫了。两只狗都竖着耳朵盯着她。斗士现在哪儿也去不了。他伤势太重,跑不了。但她和兽医说好的约定怎么办呢。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好吧,那就如你所愿。”
萨姆走进了小屋,身后的笼子门大大敞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