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方才温印同陆江月说话, 彭鼎并未上前,但眼下见对方离开,事关这一趟殿下安危, 彭鼎还是开口问了声。
彭鼎并不认识陆江月,而眼下, 也应当没有陆江月了。
温印轻声道,“没事, 早前认识的人,没关系。”
陆江月并不知晓她同李裕在一处, 以为她是趁着定州早前那场大火私下逃到苍月的。人总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走吧。”温印淡声。
“是。”彭鼎应声。
温印同彭鼎一道往马车处折回, 顺子刚好迎了上来,“东家,安管事来了。”
原本就是在朔城码头这处等安心一道,顺子说完,温印顺着顺子目光看去,是见安心同肖媛在一处说着话。
安心余光看到她,便停了下来, 同肖媛招呼了一声,便朝温印迎面快步小跑而来,“东家。”
彭鼎没见过安心, 但能听出语气中都是亲厚。
彭鼎看了安心一眼, 正好有旁的侍卫上前寻他,彭鼎退到一侧。
安心目光也从彭鼎身上挪开,她早前没在娄家见过这个侍卫, 而且觉得这个侍卫的眼神同府中的侍卫不一样。
彭鼎离开, 安心的注意力也都放回温印身上, “东家来苍月了,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来接东家?”
温印笑道,“我来苍月也是临时,知道你有事在忙,就不折腾了。苍月这边的事情多,你原本就在几头跑,折腾一圈犯不上。再说还有肖媛在,肖媛来处理就好了。”
算一算时间,真的有一年未见了。
安心轻声道,“东家,这一年还好吗?”
安心关心她。
“好,晚些时候再找时间同你细说。”温印说完,安心颔首。
“苍月这边的生意怎么样?”温印虽然在沿路见过两三个管事,但大抵都是掩人耳目,问得多,但心思不在这处。
而且点代替不了面,苍月这边生意的全局,安心这处最清楚。
“边走边说。”温印同安心并肩往马车处去。
“苍月这处的生意大都在预期中,就是长风国中局势不稳,或多或少苍月这处的生意都会受印象,一是苍月国中的商人会有顾虑,想同娄家做生意的不少,但又怕长风这处持续动乱,娄家这处的商路有问题。尤其是娄家同永安侯府,还有废太子有关,多多少少,旁人对娄家的顾忌都要多些,只能不断同旁人解释,一次不行,二次;二次不行三次,慢慢的总会看到诚意。”
安心耐性道,“其次,确实长风国中局势不好,好些商家早前只在长风境内做生意,眼下也往苍月来了,着急打通商路,把货出手,价格压得很低,基本一单生意做一处就换一处,所以苍月国中对长风来的商旅眼下都带了芥蒂,虽然这样的生意不算多,但低价清扫一轮就走,旁人日后的利润就跟着打穿了,恶性循环,所以,对长风商人也不大友善……”
安心说着话,温印莫名想到早前岑清同她说过的那番话。
“东家?”安心见她出神,唤道第三声上,温印才回过神来,“哦,你继续,刚才想到旁的事情去了。”
安心继续道,“不过这两条都算双刃剑,影响有好有坏,好得是早前东家亲自来过苍月一趟,在朝郡时候,还赠过一匹药材,朝郡这处的官员和商户大多对娄家友善,娄家的信誉也是在朝郡做出去的,还是有人愿意相信。”
温印颔首,“非常时候,不用强求,保持这个时候能不断联系就好,让旁人看到诚意,知道娄家是想做持久生意就行,我们自己也要挑对家。”
“我明白,东家放心。”安心说完,也正好行至车队跟前。
苍月朔城同长风滨城只有半日的脚程,路上花不了多长时间,大都繁琐手续都在通关文牒上。但长久以来,朔城同滨城之间的往来已经轻车熟路,甚至快过长风国中某些城池之间的出入,所以不需要准备太多途中的物资。
“晚些时候,回定州路上再细说。”温印是远远见到李裕抱了丁卯折回。
安心应好。
朔城码头很大,占地宽旷,分为东西两处码头。温印方才在东侧码头,李裕则带了丁卯去西侧码头,眼下正好都回了车队前。
“长空叔叔~”丁卯笑嘻嘻唤他,很快,又改口,“爹!”
温印笑了笑。
李裕也正好朝温印身侧看来,看到安心的时候,李裕整个人僵住。
安,安润……
安心也微楞。
温印温声道,“安心,是安润的妹妹。”
—— 我有个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小时候闹饥荒,父母没了,姐姐带着我们两个拖油瓶到了安置处,自己却病倒再没醒来。妹妹要姐姐,我也想她,最后就扮作他的模样,安润是我姐姐的名字。
安润是有个妹妹叫安心……
李裕忽然明白为什么觉得眼前的人像安润了。
安心福了福身,“木公子。”
李裕颔首,眸间有歉意,也有内疚在。
安心则看向温印,“东家先同木公子说话,我去交待下朔城码头这边货物的事。”
“好。”
李裕目光一直看向安心,直至安心往码头处去。
他想起安润的死。
定州城门下,鲁一直那几箭是射向他的,是安润替他挡了箭。如果没有安润,死在定州的人是他……
李裕眸间微润。
“福旺,带小豆芽先马车。”温印吩咐了声,福旺应声,而后伸手去牵丁卯,“小公子,”
丁卯听话伸手,跟着福旺一道先去了马车上等候。
“没事吧?”温印看向李裕,两人之间再熟悉不过,李裕的情绪变化都在她眼睛里。
李裕不置可否,只沉声道,“她和安润好像,我刚才……我刚才还以为是安润还活着,就是……”
温印看他。
他低眸,缓缓敛了眸间情绪,“就是想起安润了。”
温印没有出声。
李裕才抬眸,“她一直在苍月?”
温印点头,“嗯,之前我来苍月的时候,安心就跟着我一道,后来也一直是她在照看苍月的生意。安润出事之后,她同我说想来苍月,从那个时候到现在,有一年时间了。”
李裕也没说话了。
隔了良久,李裕才道,“我知道她,安润同我说起过,他有个姐姐,还有个妹妹,一直相依为命。因为妹妹要姐姐,所以他一直扮作安润的模样。安心肯定很依赖安润,我让她……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亲人……”
李裕又道,“我也让你失……”
温印伸手抚过他额间的青丝,方才被江风吹乱,“我哥哥知道他在做什么,也清楚他要做什么……”
李裕噤声。
温印温声道,“你也一样。”
李裕轻嗯一声。
……
远处,安心在码头远远回望。
李裕……
江风拂面,四月了,还带了些许寒意。
***
温印同李裕上了马车,丁卯在同下下一处玩。
这一路从当初的破庙到苍月朝郡,又从朝郡回到朔城,丁卯同下下早就熟路了,温印和李裕不在的时候,丁卯能同下下一道玩很久。
“出发吧。”温印吩咐了声,而后放下帘栊。
马车缓缓驶离了朔城码头,再前方就是长风,这一段旅程仿佛也要告一段落。
今日起得早,丁卯同下下玩了一会儿便困了,躺在温印怀中打盹,下下也蜷在温印脚下,靠着她。
温印同李裕心中都各自想着事情,温印将头靠在李裕肩头,李裕伸手揽着她,这一路两人都默契得没怎么说话……
等到滨城,果真迟了些,业已入夜。
丁卯还没醒,是晨间醒得太早,白日里看到朔城码头又太兴奋了,到这时候应当连轴转了。
滨城里有娄家的产业在,有安全的苑落可以落脚。
福旺抱着丁卯下了马车,轻手轻脚,怕吵醒他。
这一路去苍月都是福旺在照顾丁卯,耐性,细致,丁卯也不嫌弃福旺憨憨的,福旺也很喜欢小公子,尤其喜欢听小公子说话。
等到屋中,福旺放下丁卯,丁卯翻了个身,也没醒。
“我看着他,你去歇着吧。”李裕轻声。
福旺憨厚应好。
舟车劳顿,温印先回了屋中沐浴。
李裕同丁卯在一处,也看了睡着的丁卯好些时候,想起今日在朔城码头时,丁卯激动兴奋的模样,身上都是小孩子特有的活泼与朝气,也带了对未来的憧憬。
其实有时候小孩子不需要那么懂事,这是唯一一段不需要懂事的年纪。
他希望丁卯开心。
去定州也好,呆在外祖母身边,由外祖母照看和教导,是最好的选择……
想起早前记忆中的丁卯,李裕心中仿佛还有根刺在。
眼下的丁卯,不会像早前。
他握住他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三叔希望你平安,健康,快乐得长大……
***
等李裕推门回到屋中,温印刚好从耳房出来。
沐浴完,头发也差不多擦干,四月是暖春了,夜里的衣裳没穿太多,发丝处的水滴顺着锁骨滑下,他微怔,稍许敛了目光。
“丁卯没醒吧?”温印问起。
他轻嗯一声。
温印再想继续问他的时候,他伸手抱起她,声音略带低沉,“阿茵……”
其实两人心中都知晓,早前从朔城回滨城的一路都没有开口戳破,但眼下已经回长风了,总要问起,也无可避免。
温印伸手揽住他后颈,“什么时候走?”
他仰首看他,“我同你一道去繁城,我在那里同宋时遇汇合……”
繁城,温□□中清楚,滨城到繁城只有三四日路程。
那就是,还有三四日就要分开了……
温印低眉看他,修长的羽睫轻轻眨了眨,许是才从耳房出来,又许是眸间氤氲,羽睫上沾染了雾气,说不出的温婉,细腻,也动人心魄……
“那快了……”她轻声。
李裕看着她,低声道,“阿茵,这场仗如果顺利,会在腊月前后结束,再等安稳一段时日,见面要明年三月了。”
眼下四月,明年三月就是,将近一年……
她才见他不到一个月,要分开一年,还可能是更久。
她早前没想过这条,忽然听到,一时眸间有些错愕。
但很快,温印又敛了眸间错愕,重新换了笑颜,“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别担心我。”
李裕看她,“阿茵……”
温印继续道,“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别让我担心……我会担心……”
他继续看着她,良久,才沉声应了个“好”字。
她双臂揽上他颈后,俯身亲他。
他亦抱紧她,两人在屏风后相拥而吻……
四月的滨城,一场春雨。
雨滴轻拍在窗沿,时缓时急。
屋顶上攒着的积水顺着屋檐汇聚,在地面上敲出层层涟漪。
屋中,他扣紧她掌心。
耳畔的雨声里,也有温柔,也有执意,反复宣誓着那声,“阿茵,我爱你……”
她也揽紧他,轻轻叹息,“阿裕。”
他眸间微动,低沉的嗓音道,“再唤一声。”
“阿裕……”
他揽紧她,她轻颦。
窗外雨声渐浓,池中的水有涨有落。
晨曦光露里,一夜春雨,落蕊满地,枝头又添了新枝……
作者有话说:
以后都调整到16:00前和21:00前,能提前我就提前更
看到wb私信啦,我会好好收尾,不会太快,所以,不排除会再写一会儿正文
晚上见,如果早写完,我就早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