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二小姐

晨间时候, 宝燕端了洗脸水入了屋中,踩着阶梯蹬蹬往二楼处来。

清维迎上,在转角处将人拦了下来。

昨夜夫人这处是清维在值夜, 宝燕知晓清维是特意来拦她的,宝燕眼中微讶, 轻声道,“清维姐姐?”

宝燕熟悉夫人的作息。

夫人都起得早, 这个时辰夫人差不多当起了……

清维低声,“再等会儿吧, 好了我叫你打水来。”

宝燕意外, “夫人怎么了?”

清维欲言又止, 但怕宝燕这处再多问,只得凑近了些,悄声道,“昨晚殿下回来得晚……”

清维点到为止。

宝燕也悄声,“这几日殿下和夫人不都是分开睡得吗?”

话音未落,只见清维指尖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 宝燕忽得明白了——昨晚,殿下回来之后,是同夫人睡一起了, 所以两人眼下都还没醒……

宝燕唏嘘, 差一点就莽撞了。

清维嘱咐道,“先去吧。”

宝燕忙不迭点头,然后端着水盆下了阶梯。

清维这才折回阁楼处。

她昨晚值夜, 但也没想到昨晚殿下丑时过后回来, 沐浴洗漱完就直接去了夫人那处……

殿下刚回床榻时, 她是能远远听到夫人和殿下两人的说话声,但声音不大,后来似是也没旁的动静,应当是睡了。

眼下这个时辰了,夫人还没醒,清维也不好多问,只能先候着。

……

不知过了多久,温印微醒。

她晨间一惯醒得都早,而且对光明锐,锦帷是放下的,但她也依稀察觉有光透了进来,应当是晨间过去很久了。

温印轻叹一声,因为没怎么醒,也不愿意睁眼。

这两三天夜里她都睡得不怎么好。

因为冷,也因为有些不习惯的缘故,夜里总醒,然后醒了之后又忽然有些睡不着,要磨蹭很久才睡。

但昨晚,她竟然睡得特别好……

她很少晚起赖床,估摸着是昨晚睡得很舒服,所以眼下都不想起来,还想再在床榻上多困会儿。

尤其是被窝里暖暖的,柔柔的,还有大号的暖手炉可以拥着,她不由轻轻抱着暖手炉抚了抚,然后蹭了蹭。

原本只是轻轻蹭了蹭,但因为太温暖柔和,她又贴得更近了些,慢慢地,又觉得暖手炉不仅温暖柔和,还有些……结实?

结实……

温印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忽然整个懵住,缓缓睁眼,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场景,但果然,温印:“……”

这里是床榻不假,但她在,李裕也在。

她方才以为抱着的暖手炉就是李裕!

这次还和以前不同,她不仅将手伸进他衣裳里,抱紧他,而且刚才分明还很熟练得上下其手,不知道这么抚了多久了。

想到这里,温印自己都僵住。

李裕昨晚回来睡的床上,她应当是睡熟了,所以没印象。

昨晚是清维值夜的,但她同李裕以前就睡在一处,清维最多觉得是她和李裕这两日闹别扭,等别扭过了,又回到早前了。

温印头疼。

她这次同李裕靠得比早前都更近,不是近,是直接小鸟依人般,埋首在他颈边。而他应当是怕她呼吸被他衣领遮挡不舒服,他的衣领是解开的,她的呼吸就贴在他脖颈处,一点间隙都没有。

他的手也搭在她腰上,环着她腰身,就这么抱着她入睡的。

是亲密到没有间隙。

这样的亲近让她不由想到那天晚上,温□□中就似揣了只兔子一般惴惴不安,然后僵硬着,一点点慢慢往后挪,再挪一点点。

但因为手还在抚在他后背上,她也只能挪动后,再把手慢慢拿出来,只是早前没发现,伸手的时候才赫然发现更可怕的是,她这次不是通过宽大的睡袍衣袖将爪子伸进他衣裳里的。而是,而是他的衣裳根本就没系。他的衣裳一直是敞开的,只不过刚好垂下遮盖住了。

温印手取回来的时候,衣裳自然而然被撩开到了一处,露出整个上半身光景……

温印:“……”

温印愣住,忽然间想起她并非全然没有印象,是印象都迷迷糊糊抛到脑后,眼下全涌了回来。

她昨晚是觉得很暖,然后抱紧他,也将手伸到李裕衣裳里,头靠在李裕颈边,可能是因为早前太冷了,忽然有了暖洋洋在,她除了抱紧,就是蹭他。

李裕有些僵,尽量没吵醒她,但她凑得越来越近,李裕沉声,“阿茵,别,别过来了。”

他是有唤她。

她也轻“嗯”一声,然后该蹭继续蹭她的,他实在避不开,又没有旁的办法。

虽然他睡袍的衣袖很宽大,但她的手一点点抚上他后背时,袖口还是会勒着手臂,让她不舒服,她睡地迷迷糊糊,轻声开口,“把衣服解了。”

李裕以为听错,没动弹。

她又轻声重复了道,“把衣服解开,听话,鱼宝宝……”

李裕石化。

他缓缓解开衣裳,她整个人靠了过去。

她终于知道昨晚为什么暖,为什么觉得昨晚比早前任何时候都睡得舒服,因为她是整个人靠过去的,全部贴在他怀里,当然暖,很暖。

清醒过来的温印已经不是头疼,是头都疼没了。

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了。

也不像早前那样一点点往后挪,而是直接转身。但转身的时候忘了他手是环在她后背的,她刚转身,他就能觉察,也眉头微微皱了皱,轻声道,“别闹了,阿茵,你让我睡会儿了,我拂晓才睡……”

温印真的没动了。

稍许,温印忽然反应过来,她,她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

他应当是刚才醒了,眼下又睡了过去,很快,就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是她刚才动静太大了,吵醒了他。

但他刚说拂晓才睡,怎么会回来那么晚?还是,温印眨了眨眼睛,还是昨晚被她折腾到很晚才睡着?

温□□惊:“……”

不能再躺了,温印继续挪。

这次动作更轻巧了,也更细微,但他怎么都是环着她的,她费尽心思挪了好久,头顶还是一声轻叹生传来,“别动了,阿茵,我真的困,听话!”

这次言罢,连多给她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干脆直接伸手,将她的头揽回了怀中。

温印:“……”

温印:“???”

温印:“!!!”

她刚才努力了这么就才挪开的芝麻大的距离,就这么被他一按就瞬间贴上,还是一点缝隙都没有,被子都没同他那么近。

温印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因为这次贴得近,她闻到他身上清淡的皂角香气,还有,还有他身上特有的,她已经熟悉的气息……

温印知晓他睡着,稍后也会慢慢松开她,但还是免不了尴尬。于是也慢慢闭眼,重新在心里说服自己,小奶狗一只,之前就是这么想,所以躺一处也勉强能克服,那就再来一次。

小奶狗……

心里念不行,她轻声,“小奶狗……”

她这声很轻,轻得他不应当听见,但她唇边的气息潆绕在他颈边,他喉间轻轻咽了咽。

温印原本没留意,但慢慢觉察,他,他有些变化和反应……

温印整个人僵住!

刚开始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但忽然间,温印才意识到不对,可明显李裕还在熟睡!

是……

温印脸色忽然涨红,也不管他醒不醒,直接掀开被子下了床榻。

李裕微微睁眼,“阿茵?”

她知晓他刚才没意识。

温印也不戳穿,“我去洗漱……”

他实在是困,轻嗯一声,“我再睡会儿。”

之后翻身,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再次响起。温印更加确认方才他是无意识的。

……

温印去了楼下洗漱。

宝燕知晓夫人晨间洗漱的习惯是洗两次脸,一次洗脸,一次是热水敷脸,但今日,宝燕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洗了两次脸,敷了三次脸,然后又洗了两次脸,像是忘了刚才洗过一般。

然后放下毛巾,才长舒了一口气。

宝燕诧异看她,“夫人……”

温印这才恢复正常,平静问道,“李裕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宝燕记得,“丑时后两刻。”

—— 别闹了,阿茵,你让我睡会儿了,我拂晓才睡……

丑时,拂晓,中间隔了这么久。

温印噤声了。

“夫人,布饭吗?”宝燕问起。

温印木讷点头。

鱼跃和塘间端了饭菜到外阁间中,用饭的时候,温印吃一口,发一口的呆,要么就是出神许久。

塘间和鱼跃面面相觑,但都没好开口问起。

温印这顿饭心不在焉用了很久,等用水盅漱完口,黎妈正好入内,“夫人,霓裳坊的师傅来了,带了第一批做好的冬衣,先来给夫人和殿下试试大小,不合适的地方,还有些细节也要再修一修。”

肖媛?

温印放下水盅,鱼跃和塘间开始收拾碗筷。

肖媛入内,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捧衣裳的霓裳坊的小丫鬟,肖媛带着几个小丫鬟朝她福了福身,“奴家替夫人试衣裳吧。”

“好。”温印轻声。

等到了屏风后,肖媛嘱咐了声,“放这里就好。”

几个小丫鬟将放了衣裳的托盘置在案几上,而后退了出去。

大户人家都有规矩在,试衣裳要宽衣,人越少越好,原本需要近身丫鬟伺候的,清维知晓温印同肖媛有话要说,远远守在一侧。

温印先宽衣,再更衣。

时间不多,肖媛一面上前帮忙,一面切入主题,先说起的是赵记酒肆的事,“韩管事怕在京中露面太多,赵记酒肆是让乔木以成州商人的名义出面买下了。正好东家着急脱手,没用多少价钱就买下来了。”

温印意外,“怎么这么巧?”

温印素来谨慎,“仔细确认过了,不会出岔子吧?”

肖媛点头,“确认过了,听闻赵记酒肆东家的儿子犯了事,好像是说同陆国公家的公子争一个舞姬大打出手,被国公府的人给扣下了。”

陆平允的儿子?

温印诧异。

肖媛继续道,“是,就是陆公子,国公府将人扣下了,但此事还没完,陆公子心中不爽利,也频频让人来赵记酒肆这处寻衅滋事,闹得就似不得清净。但陆国公是东宫亲信,东宫主持朝政后,陆家一门如日中天,京兆尹也不敢多管。”

温印.心知肚明,天子脚下,京中都是官宦子弟,动辄就是几品大员和世家之后。

论官职,京兆尹的官职不大,但这个位置上坐的人一定是聪明圆滑的人,否则京中每日都会鸡飞狗跳,而且收不了场。

赵记酒肆在东街上,是京中最热闹繁华的区域,这个地方闹事端都不是小事。而且这次陆家平步青云,京中看陆家不顺眼的大有人在。旁的说不了什么,借此事在背后煽风点火的肯定不在少数。

这么看,赵记酒肆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这已经不单单是赵记酒肆的事。

果真,肖媛继续道,“就是前不久的事,陆公子找人滋事后,酒肆的客人是少了些,可京中不少其他子弟都是去惯了赵记酒肆的,陆公子越找人滋事,这些世家子弟就偏偏要去,时常闹出事情来,京兆尹谁也不敢记得最,尤其是临近年关了,就怕小事闹大,收不了场,所以眼下这赵记酒肆的东家才是骑虎难下,这酒肆在手中随时都会惹祸,但少东家还扣在陆国公府中。”

“然后呢?”温印接着问。

肖媛又道,“京兆尹是个明白人,知晓这事轻易不好解决,所以一直在其中协调,又请了陆国公的意思,让赵记酒肆的东家疏财,了结此事。能让国公府松口的,那必定不是小数字。赵记酒肆的东家到处筹银子,但还是有缺口,眼下又临近年关了,酒肆的声音原东家是断然不能再做了,便急着将这处酒肆脱手。可京中都知晓这事的来龙去脉,没有商户愿意接手这处,京兆尹也想尽快了结此事,刚好有人给京兆尹出了主意,说京中没人接手,不如找外地的商人,这就赶了巧,乔木去买了下来,这才皆大欢喜……”

温印摇头。

肖媛叹道,“此事绕了这么大个圈子,都知晓是京兆尹在背后出力,所以没人会往东家这处想,都巴不得此事在年关前解决,少一个烫手山芋。”

温印笑道,“那乔木也要把样子做像些。”

肖媛颔首,“做了,乔木将东家带给侯爷的那坛酒给开了,做了品酒,就是告诉京中,这赵记酒肆的东家换了,做足了想要重新经营的模样,结果第一日就挣了不少银子。”

“那不错。”温印莞尔。

肖媛又道,“乔木照夫人说的,银子都散出去了,京兆尹那处,还有陆公子早前寻来滋事的混混那处,都散了不少银子,出入都有方便,没那么多人盯着,也好办事。”

“那就好。”温印宽心了,李裕要时常出入赵记酒肆,这样稳妥。

等赵记酒肆的事情说完,温印的衣裳也穿好,借着掖袖口和衣裙边角的功夫,肖媛又道,“眼下京中这处还好,东边因为沧州战事,又并着天灾,临近东陵的地方开始缺粮了。不少流民往西边涌,此事朝中一直没有消息,流民越来越多,怕是要酿乱子。”

温印顿住,这个时候?

“东家?”肖媛看她。

温印摇头,“没事,你继续说。”

肖媛继续道,“灾荒这么闹下去,朝廷怕是最后会征用了商家的存粮赈灾,这个价格是极低的。听说东陵也缺粮,所以许家,宁家,傅家还有皮家都高价将粮食出给了东陵,先将银子赚到手了,也免得被朝廷征用,成了一纸水漂。”

“娄家不做这种生意。”温印低眸,“粮食都低价出到了东陵,届时饿死的都是长风的人。就算朝廷征粮,层层盘剥到了灾民手中没见的会有多少,但聊胜于无,这是朝廷的事;但这粮食去了东陵,就钱就挣的不干净。让韩渠把定州,成州,描州几处的存粮盘点了,心中先有个数,再找人告诉外祖母一声,我这里未必能留意,粮食的事,外祖母拿主意。”

“好。”肖媛应声。

临末了,肖媛又道,“东家,还有一事,东家记得早前让韩管事查的阮家吗?”

温印当然记得,陆平允的妻弟娶了商户阮家的女儿,李坦谋逆的粮草就是通过阮家的马匹生意私下运送的,陆平允解了李坦燃眉之急,也因此得了陆国公的爵位。

“阮家怎么了?”温印好奇。

“东家让韩管事继续盯着阮家的声音,近来有些不寻常的动静,韩管事让知会东家一声。朝廷负责监管商户的是户部,之前户部因为陆平允是工部尚书的关系,对阮家的生意几多通融,阮家的生意不干净,这些大家都知晓,但因为有陆平允做屏障,户部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自从陆平允做了陆国公,户部又忽然查阮家那些私下见不得人的勾当,阮家已经在找陆国公帮忙了。韩管事也没想清楚其中缘由,只觉得这其中怕是有蹊跷,让告诉东家一声,东家心中有数。”

是有蹊跷,没理由陆平允是工部尚书的时候,处处避让;陆平允成了陆国公,户部反而拿阮家开刀的道理。就算是陆平允得罪了人,旁人见他得了今日的地位眼红,也不应当从阮家这处拿捏陆平允。

“再让韩渠盯着,有消息告诉我。”温印嘱咐声。

肖媛应是。

“还有吗?”温印又问。

肖媛同她呆一处的时间有些长了,怕惹人生疑。

肖媛点头,“东家一直想要的滨城药材生意,对方反悔了。”

温印蹙眉,“怎么说?”

“对方说徐家开了更好的价钱,问东家要不要跟,他们可以考虑?”

温印抚了抚衣袖,“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这样的人全无诚信可言,再跟,类似的情况还会再出现,我们跟一次,他还会再提一次,试探底线,外祖母说过这是忌讳。利润都被他吃了,争得就是个面子,对方那准了娄家会争这个面子。”

肖媛轻叹,“那滨城的药材生意还做吗?”

温印看她,“吊着,他越急,我越不急,反正不都说我去苍月了吗,就说此事要我做主,寻不到我,就定不下来。对方无非是看娄家和徐家哪个更有利可图,徐家也不傻,娄家一直拖着没动静,徐家也会吊着,价格很快下来。”

“好。”

正好衣服袖口和边角都掖好,正正好好一身,连修都不用了。

温印看了看铜镜中。

铜镜中的人容颜极盛,眸间清亮,笑容间明媚动人,“这身是你做的吧?”

肖媛笑了笑,“东家眼光真好。”

温印笑道,“霓裳坊的老师傅都没你手艺好。”

“东家谬赞了。”

温印同肖媛在一处,又接连试了好几件,等试到最后一件湖蓝色的兔毛小袄时,李裕来了屏风后,正好见温印同肖媛说笑,也照着镜中。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温印也不例外。

而且,她本来就生得好看。

温印看到李裕时,微微怔了怔,李裕这才上前,“好看……”

温印轻声道,“我试好了,这几件都合身,不用改了,你试吧。”

李裕应好。

他其实想开口,让她留下的陪他一处,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温印已经走了,李裕只得作罢。

温印去了楼上宽衣,屏风后,肖媛替李裕更衣。

等温印换了衣裳从阁楼上下来,李裕才试到第一件上。

“把我的披风取来,我去苑里走走,”温印吩咐了声,鱼跃照做。

腊月中旬了,还有半月就是年关了。

这个时候的腊梅开得正好,温印边走边抬头看着。

清维在陪着李坦一处,宝燕跟着温印,也笑盈盈道,“这处的腊梅比侯府开得好。”

“这里是梅苑。”温印提醒。

宝燕笑开。

正好见元宝和铜钱在溜腊初,温印朝宝燕道,“把腊初抱来我看看。”

“好。”宝燕快步上前。

很快,宝燕抱了腊初折回,温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脸疑惑模样。

宝燕好奇,“夫人,怎么了?”

温印迟疑,“你觉不觉得……腊初好像长大了一头,怎么长得这么快啊?”

宝燕点头,“是啊,腊初是长得快啊,前日黎妈还说,腊初的品种会长成好大一只,而且长得可快了。”

温印:“……”

温印唏嘘,“长那么快做什么,好好当小奶狗不好吗?”

温印觉得自己魔怔了。

***

京郊码头处,荒无人烟。

户部侍郎秦文斌快步上前,“贵平公公。”

“李大人。”贵平温声。

“公公要的东西。”秦文斌抵上,贵平接过,很快看完。

秦文斌恭声,“贵平公公,阮家还要再查吗?陆国公找户部施压了,再查,那就到一定要动阮家的地步了。”

贵平笑道,“查,继续查。”

秦文斌迟疑,“那陆国公这处?”

贵平平静道,“就让陆平允跳脚,越跳得厉害越好,慢慢来。”

秦文斌会意,“公公的意思下官明白了。”

“有劳李大人了。”贵平将东西收下,秦文斌拱手,“公公客气,公公有事让人来寻下官就是,下官不好久留,公公告辞。”

“好。”贵平目送秦文斌离开,上了远处的马车,又目送马车消失在视线尽头。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早前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贵平整个人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我爹说要善待你们岳家,没善待吗?你们岳家的子孙没一个争气的,我照顾你这么久,还是你伺候得好,不然我早杀了你们岳家那个兔崽子,哭什么哭?”

看着陆平允捏着娘亲的下巴,扇着娘亲耳光,他终于没忍住,冲上去狠狠咬了陆平允一口,“你放开我娘!”

“平儿!”娘亲惊恐。

但他哪里是陆平允的对手,陆平允抓起他,娘亲扑上来,“你放开他!”

陆平允反手一个耳光,“岳家想绝口是吗?我成全你们。”

他被陆平允掐着脖子,慢慢喘不过气来,是娘亲拿起茶壶砸在陆平允头上。

陆平允头上流血,娘亲让他跑,他吓懵,“娘!”

娘亲推他出去,“跑!”

他浑身打着颤,双腿都是软的,脑海中都是娘亲含泪模样,身后耳光声,拳打脚踢的声音传来。

他眼眶通红,拼命得跑,没命得跑,脑海中只有娘亲的声音,“跑!快跑!活下去,给娘报仇!”

身后陆家的小厮穷追不舍,他只有八.九岁大小,一直哭一直跑。

眼看要被追上,在拐角后冲上其中一辆停下的马车。

“谁!”侍卫纷纷拔刀,他跑得太快,也顾不得旁的,径直冲到马车上。

管事妈妈惊慌撩起帘栊,“二小姐!”

他才见到马车中的人。

但他一直在哆嗦,眼前也都挂着眼泪,其实看不清她。

温印淡声道,“走吧。”

管事妈妈诧异,“二小姐?”

“走吧。”温印又说了一声,然后低头看书。

他也诧异看向她,她没看他。

马车缓缓驶离,他能从马车帘栊的缝隙看到陆家的小厮追了上来,在周围寻找,但唯独这辆马车附近不敢上前。

但看了半天,应当确实没看到,又重新将目光投到了马车这处,他哆嗦着将帘栊放下,又听到马车外的侍卫恼道,“不长眼睛是吗!这是永安侯府的马车!滚!”

“嗖嗖”的拔刀声后,陆家小厮落荒而逃,而后,再没有了陆家小厮的声音。

他偷偷看向帘栊外,马车已经离开,也没有陆家那群人的身影。

他是逃出来了,但娘……

他双手环膝,没出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

身侧,温印递了一面手帕给他,他诧异接过,她没说话,也没再看他,继续捧著书看,宁静闲适,温和淡雅。

他后来才知晓马车是一路出京的。

京中很大,离京的路不短,到后来,他才擦干眼角看她。

她生得很好看,眸间清亮,不染一尘,安静得看著书,没有世家贵胄的虚荣,也没有故作的怜悯和同情,给了那时的他尊严和体面……

“快到城门口了,你到我后面去。”温印出声。他知晓出入城门口要盘查,也知晓不给她再添麻烦……

等到出京,他下了马车。

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他记得了方才侍卫口中的“永安侯府”,还有管事妈妈口中的那声“二小姐”……

马车驶远,他远远朝着马车拱手鞠躬。

贵平收起思绪,从袖中掏出那枚素娟手帕,除了一角刺绣的腊梅花枝,旁的空无一物。

—— 贵平公公,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 你刚才唤我二小姐,府中的人才会这么唤我……

贵平淡淡垂眸。

作者有话说:

今天核酸检测回来晚啦,先来2.5更,晚上应该还有一更,会很晚,可能也短,但会更

这章有周末红包,记得吐泡泡~

晚上见

今天写完一起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