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邵德:看不见的世界(2)

我们往下走了应该有一百多个台阶,一扇和之前见到的一模一样的大门拦在了我们前面。同样地,那铁门上方也有个通风口,这里的走廊没有之前我们去过的走廊宽敞,杨建伸开双手左右撑着,往上一跳,双腿也左右撑到了两边的墙壁,往上移了过去。最后到他可以看到那通风口后,便把头凑了过去,往里面仔细地看了进去。

我和小五在地上互相看了一眼,可以肯定的是里面不可能是我和小五之前看到的恐怖画面,因为杨建始终只是说这里面是个储藏物资的仓库。半晌,杨建头朝下低声说道:“还算你俩运气好,今儿个里面又空荡荡的没人,正好带你们进去参观下。”

说完,他双腿撑着左右墙壁,腾出手来把背后枪上的刺刀卸了下来,然后在那铁门上方不知道撬着哪里。我扭头看小五,只见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杨建,好像生怕落下杨建的任何一个动作。

铁门被杨建那么折腾得开了一条缝,然后杨建从上面跳了下来,把手伸进那缝里,朝着边上使劲儿地拉着。铁门缓缓地往左右移动,已经开到够一个人侧身进去了,杨建停下手来,说:“成了,进去后声小点儿,别给老子添乱。”

说完杨建先进了那铁门。我和小五迟疑了一下,把背后的枪移到了胸前,跟着杨建往里走去。

里面是一个和我们之前看到关着活人的那地方同样大小的一个仓库,停几架飞机都不成问题。不同的是这房子整齐地摆放着之前在杨建那里看到的那种绿色的箱子,箱子都打着封条,而且看那封条应该不是纸的,是洋人包糖果的叫塑料的玩意儿。应该都是密封的,这也是为啥我们在杨建那看到的箱子里找不到水迹的原因。

杨建警觉地在一排箱子后面猫着,探出头四处看。我和小五自然是站他背后,大气都不敢出。我借着周围微弱的光线往我们靠着的箱子上看,只见封条上用日语标注着“军装—冬”的字样。我再往上看,只见这冬装摆放到了头顶五六米的高度,左右也有个快十米的距离。假设一个箱子里压着二十套军装,那这一堆下来,起码有快一百个箱子,也就是说有近两千套的衣裤,能够装备一个完整的鬼子中队一人两套的配置。

小五应该和我一样在盘算着这些物资的数目,眉头皱得紧紧的。前面的杨建扭头说:“基本上安全,但你们还是要小心点儿,这仓库外面就有鬼子看着。”说完步伐扭捏地往前走去。

我看着杨建那好像怀孕娘们儿走路的贼样,心里觉得很好笑。小五应该也和我一样,跟着杨建背后,模仿着杨建那鸟样,往前走去,还回头对我咧嘴一笑。

到了这箱子整齐摆放的通道,我们才发现这仓库比我们想象的堆放的物资要多了很多。就好像刚才我们看到的印着“军装—冬”的箱子,除了刚刚我们靠着的那一堆,这里直接就是一整排,整整齐齐地过去,应该有个十几堆。面前的杨建好像个带路的汉奸,贼眉鼠眼地给我们挨个儿介绍:“这里是堆冬装的,那里是放夏装的。过了这两排就是靴子和皮鞋,前面那些是武器。角落里那一小堆就是蜡烛。”

杨建如数家珍般地给我们讲解着,还不时地掀开身边的没有被封住的箱子往里看。这家伙不认识日文,之所以对物资的摆放这么熟悉,应该是弄开了很多箱子,亲眼看到的。

我们跟在杨建背后在整个仓库里转了个完整的来回,小五的手也没停过,偷偷地趁着杨建没注意的时候拍了很多照片。一个圈转完,又回到了那铁门前,杨建冲我们一摆手:“怎么样?小鬼子确实是富裕吧,藏这么多东西在这地下埋着。老子是不知道怎么用手榴弹做炸药,要不哪天逼急了,把这里给他全部炸了才过瘾。不过炸了老子也等着饿死就是了,要知道这狗屁林子里很奇怪,有时候就看见大把活物,有时候又一个都没有。眼睁已经把那些活蹦乱跳的畜生弄死了,却又那么凭空消失了,就没机会轮到我吃到肚子里。”

小五没有搭话,还在若有所思地左右看着。我便连忙问杨建:“你说你看到的活物死了也是消失了吗?”

杨建点点头,说:“对啊!和你们瞅见的那些鬼子兵的尸体消失一个样啊!”

我扭头去望小五,小五好像没听见我和杨建的对话,还是自顾自地四处看着。杨建便拍小五的肩膀:“走吧!小五兄弟,以后你自个儿熟路了,喜欢来这儿,搬运的工作我全部交给你就是了,你自个儿没事就过来看看。”

小五转过身来,说:“走吧!回去了咱再合计合计。”

说完我们跟着杨建往铁门外走,走到了铁门那儿,杨建又使劲儿地推那扇门,在要将门给合上的时候,小五突然指着我腰上那黑皮套说道:“邵德,那黑匣子里好像在闪啥光?”

我正帮杨建把笨重的铁门刚给合拢,一听小五这话,我忙打开那皮套,从里面把黑匣子拿了出来。只见那一排数字“378978”的位置,从黑匣子里面隐隐约约地发出一丝红色的闪光,还很有节奏地一亮一灭。小五从我手里把黑匣子接了过去,仔细地看着,说:“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装置不成?”

杨建站在旁边像个多事的老农一样旁观着,看了半天,也都没看出个端倪,便说道:“走吧!先出了这地方再研究吧!也不看看现在还在谁的地盘上。”

我和小五点点头,我重新把黑匣子放进了腰上的皮套里。小五手里的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用东西包住了,抓在手里面。我们快步往上走去,回到了那个有水的小屋子里。杨建用手抠进了石门下的机关,把门放了下来,然后便要下水。小五却没动,问杨建:“杨兄弟,你昨天白天出去林子里瞎逛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活物?”

杨建摇头,说:“有啊!这几天瞅见的到处都是活的东西。每次都这样,过段时间它们就好像集体消失了,再过段时间又集体蹦出来了,很奇怪的。”

小五点点头,没再追问,跟着杨建往水里潜了进去。

我们很顺利地回到了杨建住的山洞。上岸后小五便要我再拿出黑匣子给他看看,可奇怪的是再次拿出来那黑匣子没闪红光了,变得和之前一样,就四四方方的一个长方体,非常的普通。

杨建便说:“有啥好研究的?不就个破盒子吗?实在想知道里面有什么,我拿东西帮你们砸开看看就是了。”

小五摇摇头,说:“先好好保存着吧,弄不好以后还有大用途也说不定。”

我点点头,盘腿在干草堆上坐下。小五又冲杨建问道:“我们昨天好像看到这洞里也有些虫子啥的,现在给我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到?”

杨建好奇地望了小五一眼,又奔那堆箱子里去翻了起来,半晌后搬出一箱子白纸来,拿出一沓胡乱地看。

我问道:“你这又是在看啥?”

杨建说:“老子这些白纸里面生虫,我在找那些虫子还在不在。”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冲着我和小五摇头,说:“没了,活物又不见了。”

小五一张脸就拉长了,好像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果然交界的地方就是这些水源。”

我好奇地问道:“什么意思,啥交界的地方?”

小五的脸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说:“没啥!休息一会儿咱再一起分析一下,让我脑子里先理一理。”说完小五冲杨建骂道:“你个孙子一个人躲在这洞里还搬一箱白纸过来干吗?”

杨建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当时寻思着有白纸,会不会就有笔墨,想弄一套齐整了练练书法。谁知道没笔墨,这些纸我都拿着生火和擦屁股用。”

我和小五都笑了,我看小五又摆着一副显得没啥心机的样子,便故意追问之前的问话:“小五,你说的交界是啥意思?”

小五看了我一眼,眼里并没有露出那种示意我不要追问的眼神,他微微笑着,说:“这林子里有一个古怪现象你们发现没有?”

我和杨建异口同声地问道:“啥古怪?”

小五正色下来,说:“活物和死物似乎在这林子里不能同时出现。”

杨建笑道:“那倒也不是,起码看不见活物的时候,我们自己都还是活蹦乱跳的啊?难不成我们自己都是死的?”

小五点点头,说:“我们自己是存在着的,这点毋庸置疑,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存在着是因为我们的意识是存在着的,而我们所看到的可能就只是我们自己意识里的东西。”见我和杨建都傻眼了,小五又补充道:“打个比方说吧。杨建你现在看不到活物,但你自己以及我和邵德两个人,却是你之前能看到活物时已经看到了的,在你意识里已经存在的。所以你现在也一样能看到我俩,懂了吗?”

杨建还是摇头,说:“那照你这么说,我昨天回到这洞里,就应该看不到你和邵德啊?为啥能看到你俩,你俩也能看到我呢?”

小五又笑了,说:“我自己也只是分析,拿出来和大伙研究研究。可能昨天白天那一会儿,我和邵德正好是存在于和你一样的一个世界里吧?呵呵,只是我自己瞎猜的罢了。”

我也紧紧地皱着眉头,打断了小五的话:“你的意思是昨天我们俩也有可能是看不到杨建的,就算是都在这一个山洞里,他也是隐身的?”

小五无奈地摇摇头:“我也说了只是我瞎猜的,要不这林子里这么多怪事,总要有个合理的解释啊?目前看起来,这个解释还马马虎虎说得过去。”

杨建倒抽了一口冷气,说:“你刚才不是还说这水就是交界,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难道你觉得我三年前看着我下面那群兔崽子死了后在水里的半截身子消失,就是因为到了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里?”

小五点点头,说:“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我也说不清楚,不是给你们强调了几次吗?只是我瞎猜瞎分析的,作不了数。你们有啥想法也可以说说啊!”

我重重地靠到了背后的箱子上,小五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可能似乎也太扯了吧?小五还是微微笑着,看着目瞪口呆的我和杨建。我咬咬牙,问道:“小五,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小五收住了笑,说道:“我再打个比方说吧。就好像我们昨天看见杨建,之前在我们的意识里,杨建进到林子后,就没有了踪影。三年过去了,那么杨建是生是死,咱外面的人是不知情的。那么我和你邵德是不是可以理解杨建是死在了远山里呢?如果是这样理解的,那杨建在我们意识里就是死掉了,没有了生命,我们也不可能看到他。可是我们心里还有一个假设,那就是杨建并没有死,只是逃出了远山,在外面的世界好好地活着。于是,杨建便又是活的,最起码在我们的意识里是活着的。”

杨建大声地打断了小五的说教:“够了,你少在这扯这些意识啊什么的?老子一直就是活的!”说完杨建似乎有点儿不耐烦起来:“你俩继续扯吧!老子要先睡会儿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知道你要说些啥?”

说完杨建爬到他用箱子拼成的那个床上,倒头睡下。看得出小五的这些看似不靠谱的话,说得他心里也乱哄哄的。

小五瞟了杨建一眼,扭头对我说:“邵德,说说你的看法吧!这林子里经历的这些破事,总不可能说是叫正常吧?”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总觉得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都并不是在我几十年所接受的教育以及了解的常识所能够解释的。我叹了口气,对小五说道:“咱俩也还是睡一会儿吧!你看外面天都亮了,一直都这么劳神劳心的,睡会儿看会不会清醒点儿。”